太行八陉行吟

福建@魏联

　　这些年，我几乎跑遍了太行山，非关旅游，不是考古，多缘于我的父亲生于斯、长于斯、曾经战斗于斯。家山有我特殊的感情，太行深处，有讲不完的故事；有我吟不尽的诗。

　　太行山是中国东部地区的重要山脉和地理分界线。太行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条呈东北至西南走向，纵跨北京、河北、山西、河南的山脉。苏东坡说，“上党从来天下脊”。它北起北京西山，南伸王屋山和中条山，西接黄土高原，东临华北平原，黄河穿越其间，可谓表里河山，天造地设，自然国画。

　　太行八陉，即古代晋冀豫三省穿越太行山相互往来的八条咽喉通道，是三省边界的重要军事关隘所在之地。

陉，《尔雅•释山》注：“连山中断绝”。也就是山脉中断的地方。太行山脉延袤千里，百岭互连，千峰耸立，万壑沟深。一条条河流侵蚀着地貌，穿越诸多峡谷，切割出很多绵长地带（通道），其数永不止于八，但八陉最有名。

　　东晋末年郭缘生在《述征记》中载：“太行山首始于河内，自河内北至幽州，凡有八陉：第一曰轵关陉，属河南府济源，县西十一里；第二太行陉，第三白陉，此两陉今在河内；第四滏口陉，对邺西；第五井陉；第六飞狐陉，一名望都关；第七蒲阴陉，此三陉在中山；第八军都陉，在幽州。太行陉，阔三步，长四十里”。

　　太行八陉由南向北，依次排列。

　　身在太行人在画，目穷上党口陈情。刘伯承元帅曾经说过：“太行地区是中原的屏障，自古以来，得中原者得天下，而谋取中原，必须首先在太行站稳脚跟。”作为八路军坚持抗战的堡垒，“太行八陉”见证了中国革命的英雄历史。

七律 太行八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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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赫八陉盘太行，

历经磨劫变沧桑。

春秋争霸古行道，

生死抗倭交战场。

无数雄关遗往迹，

几多杰士此夭殇。

太平时节休忘武，

请看诸峰似剑铓。

第一陉 轵关陉

轵关陉，陉以关名。主要为春秋战国时期，三晋等诸侯国连通都城洛阳的要道。轵，战国时魏城（今济源轵城镇）。里耶秦简讲秦驿路，就提到过轵城。轵关陉的起始在济源县西11华里处，关当孔道，因曰轵关。从地图上看，轵关陉是介于王屋山与中条山之间的狭窄通道。它最后一关是“铁刹关”（今侯马南侧），形势险峻，自古为用兵之地。

据史料记载：公元564年北齐大将斛律光步骑2万，于轵关南筑长城200里，达于黄河边。关口额镶有“封门天险”。1938年悲壮的中条山战役中，“封门口阻击战”发生于此。如今，轵城古堡，只剩几截沧桑躯壳。

七 律 轵关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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壁立空悬万仞山，

轵关陉险最难攀。

峰横战国魏城府，

径接春秋铁刹关。

古道长驱三晋土，

苍崖此日五云环。

昔时布遍沙场血，

几处遗碑见一斑。

第二陉 太行陉

太行陉，主要指晋城南面，天井关到碗子城这一段，出了碗子城，就是沁阳。沁阳是沁水和丹水的交会处。天井关，古代也叫太行关、雄定关。同样是陉以关名。天井关在山西的边界内，形势雄峻，素称天险。公元前497年，孔子游说赵国，曾到此踟蹰而返。至今关道上，还保留一块巨碑，上刻"孔子回车处"。公元206年，曹操北征，陟陉艰辛，慨然写下《苦寒行》。太行陉有一条流域叫“丹河”（丹水），传说是公元前260年的“长平之战”，秦将白起坑杀赵国40万降兵，血流成河而得名。

　　从太行陉南下可直抵虎牢关，是逐鹿中原的要陉之一。自古山西（太原）以下，有两条大道，一条西南行，即现今的同蒲路；一条东南行，经长治、高平到晋城，高平以下是沿着丹河走。太行陉和后一条大道相通，是太原到洛阳的必经之路。当年胡骑南下，从大同直扑洛阳，必经此道。北魏的石窟寺艺术南传，从大同云岗到洛阳龙门，也走此道。山西的古建筑和石窟，绝大多数都分布在它的两旁，特别是南段，长治地区和晋城地区。

　　太行径，是明清时期的“万里茶路”，亦是抗日战争时期太岳区根据地。

1938年6月，徐海东、黄克诚率115师第344旅在町店附近袭击日军，歼敌500余人，击毁汽车20余辆。

1940年的5月，朱德司令员从武乡出发，经河南洛阳准备赴重庆与国民党谈判。因时局突变，中共中央决定朱总一行中途转回延安。朱总在返程中途经太行陉，且挥笔赋诗《七绝·出太行》。

　　1944年间，“皮徐”支队南渡黄河，挺进豫西；王首道率359旅南下支队进军湘粤边，开辟五岭抗日根据地都穿越太行陉。

1947年间，中原突围后，李先念率部经由太行陉进入晋城休整；陈谢大军强渡黄河，进军豫西，配合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挺进大别山，也是经过太行陉。

这一条千年古道，承载着太多的历史记忆。

七 律 太行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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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陉道复来游，

踏向云峰骨力遒。

行处详寻茶马迹，

途经真替孔丘羞。

曹操穿径讴吟在，

朱德出山文字留。

天险古分南北堑，

烽烟今息万山秋。

第三陉 白 陉

白陉，主要指山西陵川双底村到辉县宝泉水库这一段。是太行八陉中目前保存距离最长、最完整的茶马古道。它出名是险，山如刀劈斧削，路又很窄。如今栈道上还留存着多处马蹄栈道，古道总长约5公里，宽2米，由七十二拐和古栈道两部分组成。据此陉可南渡黄河攻开封，东可向大名进击，北可窥安阳、邯郸，是个可攻可退可守的军事要地。

　　公元205年，曹操率部讨伐袁绍外甥高干，路经白陉。1938年7月，平汉铁路沿线破袭战后，陈赓率领386旅经由白陉古道进至陵川休整。据陈赓日记：在此“解决了部队每日需5000斤粮食的供应，并专门召开了军地干部群众座谈会”。

七律 白 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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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渺烟岚拱翠屏，

太行雄隘此闻名。

百年茶马往来路，

千载征人出入陉。

孟德讨袁长直到，

陈赓逐寇几曾经。

陵川不语山形胜，

赖有遗风递远馨。

第四陉 滏口陉

滏口陉，在今武安县之南和磁县之间的滏山。是沟通豫北安阳和河北邯郸与晋的孔道。古人云：“由此陉东出磁、邢，可以援赵、魏”。滏口陉是滏水东出的山口。滏水即滏阳河。此水发源于鼓山，即邯郸市峰峰矿区的南响堂山。滏阳河南有漳河。漳河是从山西，穿太行山流过来。漳水分清漳、浊漳。浊漳水是合长治地区的潞水、涅水、武乡水汇成的大河，清漳水是从和顺、辽县(今左权县)方向流来，二水在河北涉县南端一个叫合漳村的地方会合，向临漳方向流。临漳的漳就是漳水。临漳西南有邺城。邺城是曹魏的首都。邺城的南面是安阳，安阳是商代晚期的首都。

　　安阳的西边靠着林州。林州有个林虑山，即红旗渠穿过的地方，风景最美。吴起说，"殷纣之国，左孟门而右漳、滏"，有险无德不能守（《战国策·魏策一》）。司马迁引之，把"左孟门而右漳、滏"改成"左孟门，右太行"（《史记·孙子吴起列传》）。

　　滏口陉是从长治去邯郸的大通道。商代青铜器西传，从安阳传到长治地区，就是从这条道传入。周灭商，先灭黎，也是为了控制这条道。北朝石窟寺艺术东传，也是从这条道传出，著名的响堂山石窟就在滏口陉道上。

　　抗日战争时期，这里是八路军浴血奋斗的沙场，亦是八路军总部、129师师部驻扎地。1938年，八路军129师先后在神头岭、响堂铺设伏击日军，取得大捷。1942年，十字岭突围中左权将军牺牲于此。当年，八路军从陕西东渡黄河，建立太行、太岳和五台根据地，以及中共中央从陕西进入平山，都经过滏口陉；同样，也是长江支队南下福建的必经之路。

七律 滏口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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耄年策杖陟层巅，

滏口陉山峰瓞绵。

间道昔时迷战火，

雄关今日息狼烟。

京珠高速穿千岭，

晋冀物流归万联。

长望江山花朵盛，

眼前时事慰英贤。

第五陉 井 陉

井陉，位于冀晋结合部，太行东麓，北邻平山县，东部和东南部与鹿泉、元氏、赞皇三县毗连，西部和西南部同山西省盂县、平定、昔阳三县接壤。古代是正定到太原的交通要道，现在是石家庄到太原的交通要道，很有名。陉口叫土门口，在鹿泉县西。土门口上有土门关。这条古驿道，是秦始皇第五次巡游，死在沙丘（河北广宗），运尸体的车就是从这里进山西。李斯秘不发丧，假装秦始皇还要视察北方的边防线，绕道九原（今包头），从直道返回咸阳。这里也是韩信背水一战的地方。

　　司马迁说，“赵灭中山，迁其君于肤施，起灵寿，北地方从，代道大通”。中山是个白狄国家，占据着河北中部，正好堵在赵国从邯郸北上的路上，并卡住了滹沱河和井陉口。“北地”就是今涞源、蔚县一带，“代道”就是飞狐、蒲阴二陉。

　　抗日战争时期，这里属晋察冀敌后抗日根据地南端，井陉人民和八路军一道，用血肉之躯凝聚起巍峨的太行风骨。震惊中外的梅花镇惨案、神出鬼没的高平村地道战、威震敌胆的八路军百团大战（正太线破袭战），以及129师769团夜袭阳明堡机场的战斗，都发生在这里。

七律 井 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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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陉山扼要冲，

嵯峨危岭翠烟浓。

开云紫塞眺双省，

问径雄关登九重。

伐赵韩军兹背水，

平倭聂帅此神峰。

井陉战士堪夸世，

诚力匡难庶敬恭。

第六陉 飞狐陉

位于今河北省涞源县北和蔚县之南。两崖峭立，一线微通，蜿蜓百余华里。古人云:踞飞狐，扼吭拊背，进逼幽、燕，最胜之地也。

　　飞狐陉是蔚县到涞源的重要通道。蔚县，是代国的中心，赵武灵王灭中山，灭代，攘地北至燕（北京）、代（蔚县），西至云中（托克托）、九原（包头），是想抄秦国的后路，从九原南下，直扑咸阳。后来的秦直道，就是这条路。蔚县以西，是山西浑源，出过闻名的浑源彝器，就是赵国在代地的遗物。从涞源北上去蔚县，行经涞源大北关――张家铺。铺是古驿站。从张家铺往北走，是伊家铺。也是古驿站。伊家铺往北走是黑石岭。山上有个村子，叫黑石岭堡，村子是建在一个古障塞的遗址上，周围的山上有一段段残墙，全是用石块垒砌。这个地方就是著名的飞狐关（也叫飞狐峪、飞狐口）。前面是个大峡谷，风景奇绝，两旁的山刀劈斧削，非常险，号称四十里峪。

　　1938年12月，八路军120师第359旅第717团团长刘转连率队，在飞狐峪岔道村北不远的明铺，伏击日军田原大队，歼敌400多人，毁汽车35辆，缴获炮3门、轻机枪12挺、步枪180多支和全部辎重。

　　战斗中，参谋长左齐不幸右臂连中两弹，失血过多而昏迷。后经白求恩医生做了截肢手术，成为“断臂将军”。

七律 飞狐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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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狐陉自古屯防，

拊背扼吭蟠太行。

北与幽州相倚靠，

南临易水定存亡。

百年抗寇神谋地，

八路军爷血战场。

重睹撰碑思往迹，

追怀先辈触情肠。

第七陉 蒲阴陉

　　蒲阴陉起于河北易县，至涞源与飞狐陉衔接，连通保定、顺平、倒马关、走马驿、灵丘一线。说起蒲阴陉，就不得不提紫荆关，紫荆关作为蒲阴陉上著名的关口，是长城内三关之一。紫荆关设于汉朝，又名五阮关，北魏称子庄关，宋朝称金陂关，元明以后开始称紫荆关。

　　紫荆关前是拒马河，同为长城内三关的倒马关下是唐河，都是兵家必争的险要之地。这条古道实际上就是拒马河上游的河谷，这里非常靠近北京。扼守蒲阴陉的紫荆关向来有“畿南第一雄关”之称。特别是辽金之后，北京成为天下中心，战略地位不断提高，战事更加频繁。历史上紫荆关曾发生过140多次战争，最著名的就是金末宣宗初年，蒙古成吉思汗久攻居庸关不下，后分兵南下，绕路紫荆关，最终内外夹击攻下居庸关。

蒲阴陉地理位置特殊，从紫荆关入涞源盆地后，向北可进入蔚县盆地，相当于进入大同盆地；向西则可进入灵丘盆地，过平型关后进入忻定盆地。

　　整个陉岘峰峦峭峙，仄径内通，十分险要。《山西通志•山川卷》曰：“由隘门山峡入，取道岩石间，路裁容骑。右壁峭插干霄，左则绝涧数百丈，下有怒湍（即唐河激流），以晴雷起于足下。”清朝历史地理学家顾祖禹说，“从居庸关攻北京，十成中仅有三成胜算，若攻紫荆关，十成中有七成胜算。”可见，紫荆关作为北京后方的咽喉要塞，其军事战略位置极为重要。

　　抗日战争时期，蒲阴陉是八路军横戈谋略之地。

1937年8月八路军一一五师在平型关首战告捷，共歼敌1000余人。这是抗战以来中国军民取得的第一个歼灭战的大胜利。

　　1939年10月八路军晋察冀军区部队及第120师一部，对从涞源南犯日军进行的一次伏击战。将日军围困于黄土岭一带。经一昼夜激战，毙伤敌900余人，击毙阿部规秀中将。

七 律 蒲阴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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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山削甚嶒崚，

天险蒲阴第七陉。

通向晋蒙延紫塞，

镇临燕赵护彤廷。

遗台极目谙兵事，

战垒凝尘隐血腥。

勇士当年坚守戍，

精神剑气撼山灵。

第八陉 军都陉

军都陉，以山名命名（军都山地属太行余脉），长40余里，南口北口之间的关沟谷道，是它的一部分，居庸关正扼其冲。

　　居庸关，得名始自秦代，取“徙居庸徒”之意；唐代亦称蓟门关，祖咏的一首名诗《望蓟门》，就是描写开元年间这里波澜壮阔的沙场塞色，令人震炫与传诵。

　　居庸关与南口，都在军都山的南面，元末至正初年筑作"云台"。台子正中南北方向辟有一卷洞，门洞内有东南西北四天王和六体陀罗尼经，为破译古代文字，以及研究西夏、蒙古历史，留存非常珍贵的实物资料。

　　居庸关是长城线上的一大枢纽，号称“京畿藩屏”。它与紫荆关、倒马关、固关并称明朝京西四大名关。设立关城的历史可追溯到汉代。明洪武年，大将徐达在南八里处重建关城，仍叫居庸关城；旧居庸关城从此称作上关城，成为新居庸关的前哨阵地。

　　南口是军都陉的外口。出南口，经昌平、沙河、清河，及至北京。

　 军都陉，狭义上讲是昌平的南口村到居庸关；广义上讲南口村过八达岭，延官厅、怀来到鸡鸣驿。这条道，西通怀来、宣化、大同，东通古北口、喜峰口和卢龙、临榆(即山海关)。

军都陉山高谷深，风景秀丽，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的安史之乱、忽必烈定都、朱棣造反、土木之变、闯王破关等等都发生在这里，见证了许多王朝的兴衰。

　　1937年7月“芦沟桥事变”，日军连续进攻宛平城，均遭中国守军的英勇抵抗。8月，昌平、南口、怀来、宣化和良乡等地沦陷。

　　1938年3月，晋察冀军区第一支队政委邓华率三大队进入平西，发动群众，建立了3 个联合县政府，平西根据地初具规模。

　　5月下旬，宋时轮支队奉命开到平西，与邓华支队会合，成立了八路军第4纵队，于6月上旬由平西向冀东出动。他们连克昌平、延庆、四海、居庸关等地日伪据点，在怀柔沙峪痛击日军。

　　1939年初，以八路军第四纵队为基础组建的冀热察挺进军。挺进军主力一部出击宛平、房山境内的王平口、佛子庄、长沟峪、周口店一线，袭占了南窑、北窑等日伪军重要据点，破坏了从这里运煤至北平的高线铁道，歼敌200多人。在永定河畔、门头沟地区、北平近郊，挺进军也频频出击，连获胜利，粉粹日寇发动的多次大“扫荡”。

平西根据地的创建，有力地牵制了敌人，巩固了晋察冀边区。

第八陉 军都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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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都陉处际畿封，

防扼蓟门盘要冲。

叠嶂纵横凌上谷，

雄关左右控居庸。

征人昔日奋戈地，

胡马而今断绝踪。

回望长城生感慨，

寻幽何处不从容。

　　太行八陉，一个雄奇的山水地貌，弘富的人文和秀美的山河拧成坚韧的神骨。太行八陉，一卷厚重的历史书；记录千百年来中华民族的苦难与辉煌。无数风流人物精忠报国，横刀跃马，征战太行。无数热血好儿男守土抗战，倒在了太行山下。他们的精神与山河共存，与日月同辉。这盛世，足以告慰先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