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圣杜甫的“狂”、“傲”

丹麦童子

文/丹麦童子 上中学时就从老师那儿听了两句名言，好像是徐悲鸿说的一一“人不可无傲气，但不可无傲骨”。其实，傲气和傲骨之间的界限似乎也不是很分明，反正二者中都带个“傲”字。谈到“傲”，我们往往马上想到历史上一些狂士，高歌“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的诗仙李太白就算一个。但如果我们要说诗圣杜甫也很“傲”，似乎还真让人不太相信。但一生穷困潦倒郁郁不得志的杜工部其实骨于里也是很“傲”的，甚至有时“傲”得都让人觉得有点儿“吹”的味道了。《望岳》一诗中的名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其实就很“傲”。终有一天我要登上泰山之巅，好好地看一下山下的那一群小山包，听这口气，似乎比诗仙的“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更“傲”。但这还只是“偶尔露峥嵘”，在另外一首名作《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里，那可是系统化全方位地“傲”了，有多傲呢？且看原文： 甫昔少年日，早充观国宾。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赋料扬雄敌，诗看子建亲。李邕求识面，王翰愿卜邻。自谓颇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翻译一下，就是说：我在少年时候，早就充当参观王都的来宾。先后读熟万卷书籍，写起文章，下笔敏捷好像有神。我的辞赋能与扬雄匹敌，我的诗篇可跟曹植相近。李邕寻求机会要和我见面，王翰愿意与我结为近邻。自以为是一个超异突出的人，一定很快地身居要津。辅助君王使他在尧舜之上，要使社会风尚变得敦厚朴淳。 　　听听这口气，够“傲”的吧？对自己的才华能力可谓极度自信。“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以前总以为这是句说理的句子，是讲要想笔下生花，就得博览群书。现在看来，这不是说理呢，是在描写！杜甫在描摹自己少年时代文学才华多么了不起！正面描写之后，又来了两句类比“赋料扬雄敌，诗看子建亲”，就如同今天谁讲自己的诗写得跟徐志摩一样好，小说写得跟鲁迅差不多，口气够大的吧？紧接着又来了两句侧面烘托一一“李邕求识面，王翰愿卜邻”，当时文坛名流李邕和王翰都想和少年杜甫谋面做邻居。我的那个天哪，真如同今天一个陕西文学青年给人讲贾平凹很钦佩他想跟他结交一样。下来四句更是不得了一一“自谓颇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杜甫自己感觉真是太好了，觉得自己有王佐之才，简直可以帮着明主治国安天下，自己就可以成为姜子牙、管仲、诸葛亮一类的人物。 　　谁说只有诗仙狂、傲，从这首诗来看诗圣一点儿也不亚于诗仙。诗仙发狂言，显傲气，往往是酩酊大醉之后，是“非常时期”，而诗圣好像不是，是在“正常时期”。这样看来，诗圣在狂、傲方面甚至超越了诗仙。这恐怕有遗传因素，因为诗圣的祖父杜审言的狂、傲就很有名。 　　当然，我们的诗圣喝醉了酒之后，狂、傲之态就更上一层楼了，不信，我们再来看看《新唐书-杜甫传》里的一段儿文字，领略一下诗圣醉后的傲姿狂态一一 “流落剑南，结庐成都西郭。召补京兆功曹参军，不至。会严武节度剑南东、西川，往依焉。武再帅剑南，表为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武以世旧，待甫甚善，亲至其家。甫见之，或时不巾，而性褊躁傲诞，常醉登武床，瞪视曰：“严挺之乃有此儿！”武中衔之。一日，欲杀甫，集吏于门。武将出，冠钩于帘者三，左右走报其母，力救得止。” 翻译一下： 后来（杜甫）流落到剑南，在成都西郭搭建草堂居住。朝廷召杜甫任京兆府功曹参军，他没有到职。适逢严武任剑南东西川节度使，（杜甫）前去投奔他。严武第二次任剑南节度使时，上书推荐（杜甫）为参谋，加检校工部员外郎一职。严武因为与杜甫是世交老友，对待杜甫非常友好，亲自到杜甫家探望。杜甫见严武，有时竟不穿衣服，而性格褊狭浮躁，经常酒醉登上严武床，瞪着眼说：“严挺之竟然有这样的儿子”，严武怀恨在心。有一天，（严武）想要杀杜甫，在门口集合官吏，将要出去的`时候，帽子被门帘钩住好几次，左右的人奔走（把这件事）告诉严武的母亲，严武的母亲极力相救（严武）才作罢。 　　看看，诗圣在老朋友严武面前的狂、傲，不是给自己惹了大麻烦吗？差点把小命都给丢了，多亏严武家的老太太出手相救，不然，诗圣得少写多少好诗啊，说不定都不一定能成为诗圣呢。正因为诗圣有类似的狂放行为，《新唐书》里对他有这样的评价：“甫旷放不自检，好论天下大事，高而不切。”（杜甫为人旷达放荡，不自我约束，喜好谈论天下的大事，调子虽高却不切实际。） 听了这段儿评语，着实让我们这些向来对诗圣无比崇敬的人还真有点难以接受，但史书上记的大概是不会有误的，因为史书上也写了诗圣的闪光点一一“数尝寇乱，挺节无所污，为歌诗，伤时桡弱，情不忘君，人皆怜之。”（多次饱尝寇贼作乱的痛苦，坚守节操不被玷污。做诗歌，感伤时局又懦弱无为，忠诚不忘君主，人们都很同情他。）从这些评价来看，应该还算是全面而客观公允的。 一直以来，诗圣在我们心目中都是高大的正面形象，是我们“见贤思齐”的对象，我们总是在向他学忧国忧民的伟大思想，看来，他也可以作一回反面典型，让我们也“见不贤而内自省”一番。他的某些行为，一定要引以为鉴。人千万可别太任性，太狂太傲不好。这也算我们从诗圣身上的另一个收获吧。 2020.12.23～24 附：傲娇不过杜审言（源自《学为圣人》2016-04-21 07:35）文/简书作者杜审言，据说是西晋杜预的后代。西汉有个诸侯王刘胜，喜酒好色，生了一百多个儿子。西汉那么多诸侯王，刘胜这个名字实在普通不过，但东汉末年，有个刘备刘玄德自称为其后，从此中山靖王刘胜的名号留名青史。杜审言攀亲杜预这件事，靠谱程度大约比刘备攀刘胜略强些。但刘备雄才上比他先祖要强太多，而杜审言从一生仕途上来说比杜预可要差太多了。好在杜审言于诗才上颇负盛名，倒也不至于辱没了杜预的名声。但我看杜审言的生平，最有趣的莫过于他的无限傲娇了。杜审言年少时与李峤、崔融、苏味道齐名，并称“文章四友”。苏味道任天官侍郎时，杜审言参加官员的预选试判，出来后他跟旁边的人说：“味道必死。”旁人大惊失色，连忙问他怎么回事，他不慌不忙地说：“彼见吾判，且羞死。（他看到我的判词，会羞愧死的）”。杜审言还曾经扬言说：“我的文章能让屈原、宋玉给我当部下，我的书法能让王羲之给我当学生。”也是狂得没边了，可以想见他会把同时代的那些文士放在眼里。他也确实因恃才傲人不太受人待见，所以一生仕途不甚得意。还曾被一个叫周季童的人构陷下狱。眼看要被杀了，他的年仅十三岁的儿子杜并，袖子里藏着利刃竟把周季童给刺杀了，当然杜并也被周的手下当场杀死了。有子肝胆仁孝如此，也难怪他傲娇了。然后这事儿还惊动了女皇武则天，因此重审此案，以杜审言有孝子，且女皇欣赏他的诗才，因此升了官。有一次，杜审言生病了，当时显名的宋之问和武平一等一起去看望他，按说人生病时总该有些灰心，杜审言着实有点消极，他对二人说：“我受尽造化小儿的捉弄，有什么好说的……”宋之问和武平一对视一眼：这不是必简（杜审言，字必简）的风格啊。二人转念间，杜审言话锋一转，悠悠说道：“然而我一日不死，便一日压你们一头，而今要死了，固然深感欣慰，但可惜的是你们没人能接我的班啊……”形倒神不倒如此，也只有杜审言了。而且，他还有个儿子，叫杜闲；杜闲有个儿子，叫杜甫。从同时期诸诗人的诗作看，杜审言自因天才独傲于“文章四友”的，但与开一代风气的沈佺期和宋之问比，却并不见得就高明。但杜甫都说了：“吾祖诗冠古。”不服？拉你们孙子出来溜溜呗！甫儿写诗忙，赶时间，你们爷孙一起上？老杜到了那边更傲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