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园林史

红火

序<br data-filtered="filtered">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每当想到湖州诗人孟郊这首堪称千古绝唱的唐诗,我总很自然地会想起我的故乡——湖州。那情那景,那别有一番滋味的乡愁,确实很难对外人道。虽然我的老家在安徽芜湖,但是童年的记忆早已变得模糊。而在我留存仃的记忆中,家里的人们从来都把自己的籍贯填报为浙江吴兴(今湖州市)。至今,我大哥作为长房长孙,还保存着一本《吴兴获溪章氏家乘补编》,正是这陈年古董般的家谱,才使我这位从小流浪在外的游子,粗略地获知故乡的家世渊源。<br data-filtered="filtered"><br data-filtered="filtered"> 自2000年应湖州市委.市政府之邀,我参加以“笔墨江南”为主题的湖州文化节并在“湖笔论坛”上演讲以后,在家乡领导与乡友的亲切关怀下,我已经多次回到自幼魂牵梦萦的湖州。我家本属湖州获溪章氏清芬堂一脉,好几代人长期流寓外地,但代代相传,始终未忘故土之根。记得抗战以前,每年春天,必有家旅代表到获港与杭州为祖先上坟,而坟亲也常常辗转托人带来竹笋、菱藕之类湖州的故乡土特产。家中子弟从小习字,也必用湖笔仿赵体,连逢年过节的习俗都沿袭家多旧例。当我每次带着寻根问祖的浓浓乡情踏上故土,湖州市的领导、获港的乡亲们都温情地接纳了我这浪迹在外的游子,家乡的山山水水与淳朴风情,渐渐解了我的漂泊之感。湖州以及获港这些年的可喜变化,以及随经济发展所带来的每一点进步,都使我感到莫大的欣慰。人生华妙,世象纷披,但饮水思源,落叶归根,依然是我生命之最大愿望,无论我在国内或国外讲学,思乡总是我最好的精神依托。<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年年岁岁他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湖州家乡的人与社会,可以说每年都有大踏步的变化与发展,这些无不令我这位游子刮目相看,并备感欣喜。光阴茌苒,时光如梭,今年又正值第三届湖笔文化之盛会,适逢湖州转来《湖州历史文化从书》文稿一套,我逐一批阅,无论整体结构、篇章安排,甚或到字里行间,这套挑书无不反映了作为历史名城的湖州,从远古到现代那丰富多彩、星光灿烂的历史文化之成果。<br data-filtered="filtered"> 湖州地域,得天地之气、山水之胜。从钱山漾到碧浪湖,从天目东西苕溪直至八百里太湖,自古以来为世所艳称。这里山水平原交织如画,山峦连绵,水网密布,平原如绣。这里物产丰硕,间阎相望,民风淳朴,自唐宋以降,书香流传文酒风流。这里自古钟灵毓秀、人才济济。怀古思今,历代名人志士,文苑馨香,无不与湖州有着深厚的渊源,王羲之、陈霸先、李白、颜真卿、沈约、张志和、皎然、陆羽、盂郊、苏东坡、赵孟颊、吴承恩……都留下了萍踪浪迹、诗文名篇,可谓筚路蓝缕,生生不息。无论是本土的抑或是客居的,他们都为湖州这块土地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br data-filtered="filtered"> 我们常说:人以地传,地以人传,人以文传,文以人传。21世纪的湖州,正经历着一个崭新的时代。悠久的历史传统和文化传统,得到了人们的珍惜和重视。湖州上古至今的文化成果、物产民俗、千年来传颂不绝的“鱼米之乡、丝绸之府”地域文明之积淀.无不在这套从书中一一得以展示。我的忘年交好友张建智先生,多次打电话并通过我的弟子彭南生教授向我索序,但适时我正往日本访学,忙碌不堪,今才得此机缘,借此告知家乡父老,为推动中日乃至世界的文化交流.我正荣幸地在日本与著名的池田大作进行国际性的交流与对话。于此,在异国他乡的我,以诚挚之心祝贺此丛书的出版,愿这套丛书,能使读者开卷有益,提供有益的精神财富,以让更多的人进一步与湖州相亲相爱,相知相认,让古城湖州的今昔容颜更好地展示在世人面前。<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念兹在兹。祝未来之湖州更美.让我一颗寸草心,更报家乡三春晖!是为序。<br data-filtered="filtered"> 原华中师范大学校长、终身教授 章开沅<br data-filtered="filtered"> 于2007年4月18日客次东京<br data-filtered="filtered"> 第一章<br><br> 绪论<br> 园林是我国特有的个名词。最早见于北魏杨衡之的《洛阳伽蓝记》,文中有“司农张伦等五宅。。唯伦最为豪侈……园林山池之美诸王莫及”。宋朝有用以题书名的,如《吴兴园林记》、《娄东园林志》。<br> 同一范畴的对象,存不同的历史时代曾采用不同的名词。我国最早的作为游息生活境域的形式是囿。《周礼》:“囿人掌囿游之善禁,牧百兽。”《说文》:“养禽兽曰囿。”到了泰汉,在囿的基础上发展为苑,如汉之上林苑。汉朝达官富商营建的苑园也叫作园池。《汉书·高祖本纪》:“汉二年冬十一月,故秦苑囿、园池,令民得田之。”园池一词直到唐、宋还常见用,如唐樊宗师有《绛守居园池记》,北宋李格非有《洛阳名园记》,而《洛阳名园记》中载有“洛阳园池多因隋唐之旧”之句,南北朝到唐朝,有用山居(如韦长史山居)、山庄(如平泉山庄)、别墅、别业(如青塘别业)、林泉、草堂(如三隐草堂)等。<br> 童隽先生在《江南园林志》中说:“园之布局,虽变幻无尽,而其最简单需要,实全含于‘圈’字之内。今将‘围’字图解之:‘口’者围墙也。‘土’者形似屋宇平面,可代表亭榭。‘口’字居中为池。‘收’在前似石似树。“景是园林的灵魂,以追求自然美的享受为其主旨,而园林与自然山水风景的区别也就在于:造园中有着如何开发、利用原有天然景物的问题。“开发”、“利用”的方法可有不同:或是“造”,以人工建造为主,如造园、造盆景;或是“就”,如自然山水风景就不能人造为主,只能以开发、利用为主,依山就水,巧妙布置,使山水之美得到充分发挥和应用,如风景点、风景区。<br> 对于传统园林史的研究,长期以米局限于皇家园林和私家园林这两种主流形态。但是,这两者还是远远涵盖不了丰富的园林内涵与成就。就园林而言,除了以上两种之外,还存在着众多可朝至夕归的邑郊风景点,质朴而富有生活气息的市镇村落景点,佛教、道观的山川风景胜地,扼风水关口的桥头、水口景点,南朝就始现于官衙的“郡圃”,书院的园林化或庭景等等。这些园林多具有公共性质,不同于私家园林之仅供少数家庭成员使用,我们没有理由予以忽视。以上提及的几种园林形态,具有或多或少、或简或繁的坐活需求,但都是人们活动于其中的一种生存环境。从私家宅园到风景名胜区,随着环境规模的扩大,内容也多样而复杂起束,有着众多的公共活动容纳于其中。除了常见的游息功能外,还有居住、待客、宴饮、避暑、修身等生活内容,皆和人们的日常生活紧密结合,使用价值亦高。<br> 湖州地区山川秀丽,气候温润,园林建设的自然条件极为优越,自唐以来,经济文化渐为发达,园林艺术历史悠久。<br> 早在春秋时期,就有吴、越国用于军事目的城堡兴建,以台地建筑为主。六朝时期,随着中国政治、经济中心的南移,北人南迁,江南地区出现了园林营建活动的第一次兴盛,湖州也是豪族、名士聚居之处,“周、沈“都属吴兴籍豪族《晋书。周处传》记载东晋时期,就有”东南之豪,奠强周、沈”之说,山居别墅有了原始的开发,特别是土族理景活动尤为活跃。尽管名称不一,有墅、园、宅等称呼,但从其内容来看,都是以经营土地为主,兼营果、桑、竹、渔等副业的独立经济实体。作为实用为主的早期山林化园林,其建设阶段,择地时尽量避开低洼湿地,倚重于依山傍水,重利用自然环境作为畋猎、渔樵、林果、游娱的场所,重自然植被和人工种植,以自然风光为庄园主体。隐逸作为申国古代的一种文化现象在历史上绵延不绝。东汉时代,由于政治经济结构的变化,豪强政治发展.众多的文人儒士隐居不出。汉钱林隐于长兴陂门里梓山,宋嘉泰《吴兴志》卷十六曰:“疏桐映井,密竹临池,松桂传芳.芝兰送馥,洲诸园林,幽远蒙密,林居其中,名利不干,子孙因家焉。"汉蓟子训隐于余不乡,汉高士吴羌避王莽之乱隐居乾元山,吴丞相阚泽居武康敢村。“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六朝寺院之众,已为人所知。非城居化的寺院择点往往或在深山幽谷,或在自然水际。佛教的发展,也促进了近郊风景点的原始开发。<br> 唐代前后,湖州的地方官员十分重视城邑水系的整治。上承天目山东、西苕溪,下泄太湖、黄浦江,顺天然地势,在城市的南郊出现了大面积的水域。依托于城市的水系,利用河流、湖沼以及水利设施而因水成景。城市南郊的岘山漾、白苹洲成为风景点,以理水和各种形态的水景见长,建筑物不多,形象朴素,布局开敞疏朗,文人出身的官僚,不仅主持修建郡治的厅斋堂宇、亭榭楼馆,还进行了水利的风景治理,完成了地方风景的原始开发。具有代表性的还有一些布衣文人,选择自然环境形胜的城外营造自己的私园.“俗”与“雅”观念始分化,‘简远、天然’的文人园林在唐代已呈兴起状态。而寺观,对于风景名胜区之区域格局的形成、原始础的旅游发展,起了决定性的推动作用。<br> 宋室南迁之后,南方渚城市造园之艺日益兴盛。童隽《江南园林志》称:“宋时江南园林,萃于吴兴。’以私家园林为代表的造园活动,迎来了湖州园林历史上的全盛期。在南宋一百五十二年的历史里,仅私家园林就建有六十多处。南北沈尚书园、俞氏同、赵菊坡园、叶氏石林等各具特色。叠石、理水、莳花、建筑都达到了一定的高度。自宋朝起,湖州的私家园林营建向市镇蔓延。自唐宋两代郡治府署有园林之胜景后,南宋时县衙亦极具园林特色。明万历《湖州府志》载武康县治:“厅事前、有救书楼、手诏亭,中为东堂,堂后为‘岩桂轩’。厅东为‘公生明轩’.厅西为‘先春堂’。县圊之内有‘二柳亭’、‘寒秀亭’、‘阳春亭’、‘钓鱼台’、‘画<br>舫斋’“。宋代的湖州园林,规模都不大。大者‘南沈尚书园近百余亩”,宅与园合一的格局已成趋向。近取太湖石点缀,叠石技巧的进步,使假山和置石渐为园林中常见的题材,开明清江南宅园先河,园林规模小,需用写意的构筑手法,才能使其在有限的空间里展现自然界的“真山真水”,写实山水园林必然向写意山水园林过渡。周密《嬖辛杂识》曰:“盖子清胸中自有丘壑,又善画,故能出心匠之巧。”这些学优而仕的官宦人家自己主持修建园第,“意”与”匠”的结合,亦促进了文人园林的兴盛。园内备景观,除了因其实而命名外,且有一定的意境含蕴,园林的内容、格调得以明显深化。<br> 元朝国祚较短。蒙古进据扛南过程中,社会遭到很大的破坏.末期又陷入农民起义的动荡.湖州园林没有得到从容的发展,建树不多。大批文人因受歧视,避居乡间,多利用天然山水,借以成景。新的营建活动不多,南浔、新市鲜有宅同兴建。元代私园是两宋的一脉相传,园内的景物、命名以及文人审美趣味大体也是宋代园林的延续。<br> 明初到中叶,因明太祖以节俭治国,全国范围内私家园林的发展都比较迟缓。从嘉靖前后开始,湖州造园理景始兴,园林呈普及化态势,市镇私家园林的数量大大超过前代,与宋元相比,造景的成分逐渐加重,造景更趋精细,景观构成也更为复杂、综合。峰峦涧谷.洞墼层台、沼池岛屿、亭台楼阁、平桥曲径等各种景观均现。因占地局限,建筑数量增多,导致目景变得曲折、拥挤。为了化解矛盾,营造巧于因借,或有溪流、河池可借,尽得水曲之胜;或层台高眺,借以超然远望。多经商与为官者的市镇是私家园林的荟萃之地,钱大昕谓“亭台树石之胜,必待名流宴赏、诗文唱酬以传”,文人雅士文化风气浓郁。花木种植以异取胜,厅堂多邀社会名流题额.乃为炫富之举。明代湖州城郊的风景开发盛于宋元,旷景与奥景成为理景的趋向。景点多靠近城市,可朝往夕返,当时即有众多的“八景”、“十景”之称。山水游记见多,景观多样化.自然景观中时时点缀寺庙、道观、园亭、墓塔之类的名胜,有时还与民俗社日集会相结合。湖州南郊、北郊几条水路游览路线,串联起一些邻近的景点,形成稳定的旅游组团,大量的宗教山林理景,有名人题记与摩崖石刻,前人在此或题咏或居止或埋瘴,后人仰慕前贤,历代有所兴作,县治境域的原始旅游也更为兴盛。<br> 清朝延续明朝中叶开始的造园高潮期,直至光绪年间。在此期间,因丝业而盛的众多市镇,其宅园建设还是保持了较大的增量,其中规模较大、艺术水平较高的当推南浔的庞氏宜园、张氏东园、刘氏小莲庄、张氏适园。其造园技术的高超.代表了湖州古典园林后期发展史上的一个高峰。只是受市镇人口增多,宅园面积不广所限,清中后期诸多营造的宅园,天然之趣有所减弱,较注重修饰,显富丽风格,市镇的邑郊景点渐多,桥梁、书院、牌坊、寺观、祠堂、风水楼阁塔宇、路亭等理景莫不出现,会馆公所或创建或修葺,这种兼有园林的行业建筑,也是晚清时期特有的建构类型。藏书楼的选址、环境设计更重视园林化,嘉业堂以自然景观胜出,利用镇郊地域疏池置石,小筑亭阁,可视为公共游览的风景点,而百百宋楼限于城中,以内向庭院布局为主。<br> 民国时期,内忧外患,国弱民穷,私园的兴建日渐衰微。以庭院理景为主的私家同林显然已不是主流,偶有所建,其规模和装饰远逊于昔。其构建风格,虽然在总体上继承了古典园林的传统,但实则融进了很多新的理念和形式。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时期,随着辛亥革命的胜利,民主之风渐起,一种新的园林样式出现,即公园应运而生。民国十七年(1928),原知府衙门改建成吴兴公园,重修墨妙亭,原红墙湾孔庙改建为第二公园。民国二十一年(1932).南京国民政府拨款,扩建陈英士墓园,并沿着碧浪潮筑英士公园。一些私园开始面向公共市民开放。同时,众多的湖州丝商致富后致力于家乡的社会公益事业,参与寺庙的修缮兴建,捐银建学校、图书馆,重修顺塘及认建碑亭、开办义庄等,实为侣扬社会责任之举。<br> 历史走到1949年。新中国的成立,园林迎来了新的发展机遇,展望前景,湖州园林迎来了当代的复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