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往事若痕》十九

心雨

　　大伯和大富走进周大娘的庭院。庭院里静悄悄，一株杏树，花开满了枝头，蜜蜂嗡嗡嗡，麻雀啾啾啾，它们围绕着满树的杏花翩翩舞动，唱着喜悦的歌儿。是杏树、蜜蜂和麻雀，令苍白冷寂的庭院，拥有了生动的色彩和鲜活的灵气。

大富和大伯进了家门，大伯到了厅堂的时候，高了嗓门儿地叫唤道：“老兄老嫂子，有人找你们！”他说着话的功夫，就迈进了门限。大富看到坐在土炕上的大伯和周大娘。周大娘看到大富愣了愣，突然惊讶亲热地说道：“根儿，是你呀，乡里的干部！快上炕！大娘给你化碗白糖水。”她说着赶紧下炕。大富赶紧说道：“周大娘你不要下炕了，我坐在炕沿儿边，咱们拉拉话，说下你家里有啥事情，不好解决。”周大娘不听大富的话，化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糖水，放到大富面前的土炕上，然后，她坐到土炕上。土炕上的二老，他们已然是鹤发鸡皮，瘦骨嶙峋了，其实他们的年纪并不大，就是六十岁左右。大伯脸色蜡黄，时不时的艰难地张嘴大口的喘着气。周大娘的气色比周大爷好点，清癯的脸颊浮动着一团儿红润。

大富说道：“大娘你有什么事？”他这一问，一下子就把周大娘憋了已久的眼泪给惹了出来，她擦着眼泪，说道：“根儿，你看看炕上坐的你周大爷，他是哈喽（哈喽，其实是呼噜。就是哮喘），他这个哈喽，病常年不断，药也不能断了，是个不停花钱的药罐子，他受罪，一家的人跟着他受罪，我们都这个岁数了，黄土淹到下巴颏了，也不死，给孩子们造了太多麻烦。我腿有关节炎，痛的走路都很难，所以，我和你大爷的口粮地也种不了，孩子们还挺孝顺的，轮流帮我们种田打粮，就是你大伯的病要常年吃药，家里困难的连两块钱都拿不出来。根儿，你不了解我人性，苦死不求人，现在，我实在没办法了让三个小子出钱给他爹买治哈喽的药，他们的女人都有意见，你周大伯的哈喽病不能断了药，断了药，就是要断了他的气哇！”

大富看着坐着的周大伯，他两只深陷眍䁖的眼睛，大的出奇，毫无生气，颧骨高高耸起，腮帮塌陷，露出黑乎乎的洞，他艰难而又缓慢深深地吸了一口大大的气，然后，缓缓地吐了出去，嗓子与气管的地方有口上不来下不去的痰，于是便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响，在这整个呼与吸的过程之中，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耸着肩膀，身体在不停地抖动，可以看出，他为了呼和吸，是费了多大的力气，而且，是多么的痛苦，他的痛苦，唯有他一个人能体会的到。大富环顾下黑黢黢的低矮房子里，有一台泥抹的灶火（灶台），有一只小板凳，是用来烧火坐的，另外，就是几只豁口的饭碗，别无长物了。大富对大娘说道：“大娘你三个儿子在哪里住？”

周大娘颤微微说道：“两个小子在一个院里头，嗯，大小子在右隔壁，我去叫他们。”她说着便下炕。大伯急忙说道：“你腿脚不利索，我去叫吧。”他出了门，不一会儿他的屁股后面跟了三个后生。

周大娘对着他们道：“这是乡里的干部，来为你老娘做主来了，我老了，没用了，说不动你们了。”周大娘的声音颤颤的，快要哭了。

大伯对着其中年龄看着最大的说道：“你是家里的长子，你先表个态度吧。”

长子犹豫了会儿，说道：“我没说的，我爹的药钱，我会出的，全出了也行。”

突然家门口走进一个女人来，她长的这般模样：身材圆滚滚的，上下一般粗。她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声音尖利地叫道：“你有钱？就你显能耐。”

又忽然，门口走进一个女人来，又瘦又小，她对着刚才说话的女人说道：“你说的话，哪里像个大嫂？”

最后，又走进一个女人，干净利落，她说道：“大嫂，我二嫂说的话不是没有道理，不用你家全出，你们当大的，不管家里有什么事，你们就应该作出个好的榜样，常言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吗，你看看你们当大，遇事不但不带头解决，还要逃避，还要从中使坏，这个好端端的家，就让你们这对儿狼狈为奸的两口子给搅坏了。什么长兄为父，长嫂为母，哼，你们俩简直就是这个家的祸害！”

“说实话，我这几天我真的是手头紧巴巴的，没有钱，我想去跟人借钱，可是想来想去没地方可以借的到，村里的人们都日子过的紧巴巴，借也白借。”说这番话的男人，是周大爷的二儿子。

大富想：他们都是老实巴交农民孩子，是不会说谎的。他掏出三十块钱，放到大娘手里说道：“这钱，赶快给我大伯买止喘的药，我父亲也有这个气喘病，所以，不能断了药。”他说完，然后对她的三个儿子说：“照顾好你们父母，他们把你们养大，给你们都成了家，在这个年代，就很不容易了！”然后，就出门，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们追出来，大富听到：“钱，我有了，会还给你！”

大富想起这些，深深地叹口气，自语道：“农民老百姓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摆脱贫困，能翻身？”他留恋地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望着派出所，心里默默地说道：再见了，所长！

大富回到了故乡。父亲一看到他，就急忙问他：“你是不是没有为老百姓办实事，办好事？嗐……”大富看到父亲又是焦急又是生气，赶忙说道：“没有，我是调到市里工作了。”父亲听了之后，终于把心放到肚里。

大富回家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造访和他一样当兵然后到地方工作的要好同学。大富听同学母亲说：他前不久回来了，又匆匆走了。他母亲又说：“他现在当乡长了，原来的乡长，升官发财了，当了县长。他现在可忙了，回来最多住一晚上，就走了。”她骄傲的说。她骄傲的是自己养了个有出息的儿子；同时也为儿子骄傲和自豪，就是，儿子再也不受贫穷的苦日子了。她忽然对大富低声说道：“根儿，婶婶，想跟你说件事，我听我儿子说，一个村里的村干部在村里是霸王！”

大富一听，惊的他，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然后，他就给同学去了一封信，询问村干部是霸王的事情。同学就来信跟他讲了这个村干部的事情。

这个村干部，即是村长，也是书记。他从一九八五年上任，即是村长又是书记，一个人担任两个职务，村里的大大小小事情，都是他说了算。 他开始的时候，与人相处谨言慎行，按政策规定办事，通情达理，规矩做人。后来，连续五年里，他都是一人两职。他这个宝座，坐的稳稳当当的时候，他开始发生了变化，村里就开始传出他的绯闻和恶劣行为。他同村里一个有夫之妇通奸，竟然被女人的丈夫撞见。女人男人，是个老实巴交“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拿他没办法，然后，就不了了之了。村干部，从此以后，愈来愈猖狂，只要他看上的女人，女人同意做苟且之事，正如，狗男狗女沆瀣一气。当然，也有被逼迫之下，成为他的猎物；或是被他的诱惑之下，沦为他的玩物。这些受害者是法盲，又是“手无寸铁”。所说的“手无寸铁”就是没有后门，后门，就是朝廷无做官的亲戚朋友。最终，都选择了忍气吞声，这就更加的助长了他的嚣张。

村里有通公路占地；修飞机场占地；通高速公路占地；修煤气管道占地。农民们认为赔偿的太少了，太不合理了，于是阻挡工程。接着，乡里派人来到现场，市里派人来到现场，给每个村民发一张白纸黑纸印刷的通告：谁阻挡国家工程，谁就是犯法，情节轻者，拘留，或是罚款；严重者，要坐牢判刑。老实的农民一看到这些，腿都吓软了。这就是以人制法，权利压人的真实事件。然后，村里有几个带头不服赔偿的村民，被市里“执法人员”打的鼻青脸肿，最后，还不罢休，被抓走拘留了。这样一来，老百姓再也不敢来阻挡工程了。他们解决的办法是以暴制暴，惩一儆百的流氓做法，而不是人性的以理服人。所谓人性的以理服人，就是老百姓既然不服赔偿，那你就把中央工程文件的赔偿明细，盖了公章的文件拿给老百姓看，如果，是真的文件，这才能真正的服民心。这样的事件发生后，村干部只露了一次面。

还有一件事，村里一个村民与村干部曾经发生过口角。后来又接着发生了一件事。一天，这个村民在自家口粮地挖了个土坑，装茅粪用的。突然一天夜深人静，他就被四个人给抓走了。抓他的人，声称是乡里派出所的，抓他的原因：他在路边挖了个茅坑，影响大家走路。村民辩解：“我在我口粮地挖的，而且没占据路边的地。”他的辩解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不几天后，他被五花大绑，背后插个牌子，牌子上写着“村霸”两个醒目的大黑字。然后，他被几个彪形大汉强行拉上一辆卡车的车厢里，车里，还有几个人，背后插的牌子，上面分别写着抢劫犯，强奸犯，等等他们被拉到县城市中心游街示众。看热闹的人们，纷纷奔走相告说：现在是整顿的非常时期，千万不要犯错误。这个“村霸”，被判了刑，坐四年牢狱。

还有，村里一个刚成年的小伙子逗一个小姑娘，然后，小姑娘的妈就骂他流氓，并且告了村干部。村干部就派了人把小伙子抓走了，结果，判了三年刑罚。村里的人们在背后偷偷议论：小伙子真傻，你逗人家的孩子，逗得起吗？人家跟村里原村干部是亲戚，村干部跟原村干部是拜把子兄弟，如果不是原村干部提拔现在村干部，他能当上又是村长又是书记两把手的干部吗！

大富同学在信的最后写道：这两个村民刑满释放回来，没有听说，他们不服判刑。因为，他们是法盲；就算是懂法律，他们也不知道怎么用法律来保护自己做人的尊严、人身自由和财产生命安全；就算是懂得了如何用法律维护，也未必能打赢官司。但是，平民老百姓，深深的畏惧的是权利压制。这个村干部，在村子里，无人敢惹，他才是地地道道村里的村霸。然而，不懂法律，“手无寸铁”的村民，都是敢怒，不敢言。这岂不是鲁迅先生在《狂人日记》中写的：一个人沉默，叫“思考”；一群人沉默，叫“冷漠”；所有人沉默，叫“黑暗”。不要以为，你的声音，无关紧要，每一个人都发声，世界就会有光明路。

岁月过得真快，简直是在一霎那，又到了夏天。暑假来临，紫菊回到家里，突然看到大萍姐在家，还有她的孩子。在前几天，姐夫跟父亲报喜，大萍姐生了个儿子。紫菊看着白白胖胖的外甥，好稀罕，好开心。没想到，才两个月的小家伙，特别爱笑，可爱极了。大萍姐对她的孩子是爱不释手，是那种含到嘴里怕化了，放到手心，怕摔了，反正是，大萍姐的眼里，心里，装的全是孩子。这个暑假，大萍姐和她的孩子，跟紫菊和父亲，在一起渡过了一个美好而又快乐无比的暑假。

寒冬腊月，父亲生病了，吃不下饭，哮喘病发作的更加严重了。大萍姐既要看孩子，又要做衣服。紫菊周末放假，大萍姐就回婆家了。紫菊就请了假照顾父亲，三富在前段时间投奔大富工作的那个城市了，二富和二萍也在。紫菊上学走了，家里就剩下孤零零的父亲，他很难过，一想到，六个孩子一个个都长大，就一个个地离开了家，他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再加上他的身体不好，就饥一顿，饱一顿，身体便越来越差了，所以，把胃口弄坏了，导致吃不下饭。年已花甲的父亲，生了病之后，更加的苍老了。紫菊非常心疼父亲，每天早上，把兑好了的温吞水，放到炕上，让父亲洗脸；把做好的饭菜放到父亲的面前；给父亲洗脚；父亲的头发长了，用家里那把推子给父亲推头发，洗头发。父亲的脸色逐渐地红润了起来，脸上有了笑容。寒假来临，紫菊到学校把行李和书包带回家。

一九八七年。正月半，寒假结束，紫菊打算去上学，可是父亲的身体还是很瓤，就放弃了。一个月后，父亲的身体好了许多，天气也逐渐暖和起来，于是紫菊决定去上学。然而，她去了之后。才知道落下那么多的功课，她犹豫了，再想一想，父亲的身体又不好，一个人孤零零在家，需要照顾，就毅然决然的放弃了上学，然后就辍学了。紫菊这一次与学校，与同学离别，便是永远的告别。

接下来，紫菊的生活，就像村里老百姓一样生活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村里有两个姑娘来找紫菊玩耍。她们是紫菊垂髫时的玩伴，也是小学同学，圆圆，还是紫菊小学同桌。她俩小学毕业后，由于她们不爱学习的原因，就没有上中学，但是，她们的长相可谓是出类拔萃的。这个叫圆圆的姑娘，她苹果脸蛋，圆圆的很可爱，一笑起来，脸庞就飞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这是天真无邪的笑容，显得她整个人更加的完美可爱了。而且，她的身材苗条挺拔，穿衣干净整洁，如此，显得她整个人很完美，很纯洁，很可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