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雪的况味

乐静

　　天地间，有许多事物，如：雨丝的细洒，柳絮的曼舞，落叶的摇曳，雪花的飘落，真的算得上是美妙绝伦。今年飘雪的季节，我在等一场飞雪倾城，煮酒烹茶回首过往，撩起的是对雪的钟爱和雪的况味。

小时候生长在江南，记忆中到了冬天总要和雪花儿会几次面的，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舞着身姿洒落到屋顶、门前、屋后、菜园、田野，像棉被样覆盖上雪的山冈村庄，安宁静谧，舒美祥瑞。虽然不忍心踩踏破坏地面、墙头的白雪，却也忍不住找来铲子、黑炭、胡箩卜，堆个雪人上演一番童话世界。下着雪的时候，爷爷端着铜炉在沉思，奶奶带了花镜在纳鞋，大人们也不用到地里干活，生了炭火，一家人围着取暖，边聊边做着手里的事。老家的屋有个天井，雪花飞过屋檐落到天井的地面一层一层织了块厚厚的绒地毯。有趣会玩的叔叔向天井的雪上洒了些谷子，搬来晒秋用的圆簟，一根小木棍系了长绳，支撑起底朝天的晒簟，绳子穿过木窗，我和叔叔拉着绳在天井旁的楼梯间静静守候着觅食的麻雀到来，成灾又在野外挨冻的麻雀果然从天井上空飞入人家跳进晒簟，叔叔一拉绳，麻雀扣住了，也扣着人的心弦，一场在雪天里的狩猎，至今想起来还让我兴奋激动不已。山一程，水一程，老家永远是生命的原乡。

　　青少年时看到雪，是飘落在赣抚平原、云居山里的雪，一片白茫茫，一望无边际。在紧张学习中，下雪了，约上好伙伴，找块自以为是的雪景拍张照片留念，遗憾那时无心打扮造型，一律素色站蹲式合影，即使有条红围巾，也只有黑白照看不见在雪天里红艳艳夺目。鲁迅先生的《雪》是最喜欢读的散文了，“江南的雪，可是滋润美艳之至了……”“朔方的雪花在纷飞之后，却永远如粉，如沙……"

        升学到云居山里，寒假前夕，雪花飞舞，校园里白雪皑皑，漫山遍野，银装素裹。操场上打雪仗是不去凑热闹了，沿着山径雪地寻找梅花，躲在被窝里看书学习自然是最惬意最温暖的事情。在云居山里在《唐宋绝句选注析》中第一次读到“己讶衾枕冷，复见窗户明。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白居易的《夜雪》真是真实的写照呀，夜晚的一场雪下得悄声无息，却在夜色中映射出白光，隔着冬天里仍只有蚊帐，没有窗帘的寝室窗户，似乎听见了教学楼旁的竹林树丫被雪重重折枝。“落雪临风不厌看，更多还恐蔽林峦。愁人正在书窗下，一片飞来一片寒。"正孜孜求学却被突如其来、莫名沸扬的事陷入烦恼，对着漫舞飞雪发呆的我，仿佛听见了雪的精灵在呼唤：善良的雪孩子，来天空做云朵吧，质本洁来还洁去，要像云朵和雪花样洁白无瑕，冰清洒脱。羡慕李清照“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野地踏雪寻梅觅不见，有幸去老师家，院子里栽种了各种植物花卉，有山茶花、兰花、石榴树，一丛开着黄花的树枝，散发着阵阵幽香，莫不就是梅花吧，老师见我愣愣地盯着看，笑着说这是腊梅，我惊喜遇见了腊梅，探得岁寒枝，雪中开更奇。

　　成年后感受到的雪是大自然的稀有恩赐，是母亲接送孩子上下学的殷殷期待，是雪灾天里救灾的英雄赞歌。雪落无声，覆盖了所有，湮没了徘徊、无奈、苦痛；无意赏雪，踏遍了雪地，抖落了疲惫、烦恼、忧伤。

　　而今眼里的雪多是带了禅意。“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读柳宗元《江雪》，眼前呈现的如一幅画，描绘了在纯洁寂静、万籁无声的天地之间，渔翁清高孤傲的生活状态，独坐湖心，寂然不动，听簌簌的雪声，任雪落进天地间，心早已空空，只留下这一湖的雪，一湖的孤寂。

       喜欢听巫娜《落雪听禅》古琴音乐，在古琴的禅语下，用一颗安静的心守着雪境里的旖旎。静静地伫立在冬的阑珊处，感受飞雪飘来的清冷意，仿佛置身红尘外。心静了，才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心清了，才能照见万物的灵性。一雪一飞花，一情一天地。当飞雪踏着古琴的韵律来赴我的听禅之约，洁白遮住了世间所有五彩缤纷的诱惑与烦恼，心灵深处唯有岁月的静好和寂静的欢喜。

        喜欢读红尘一笑的散文《听雪》：落雪的声音，是天使的声音，能听见的人会幸福一生。静静听雪，品味的是“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轮美奂，感受的是“千门万户雪花浮，点点无声落瓦沟”的浪漫，也许，嗖嗖雪落的声音，更胜于梵哑铃上奏着的名曲，因为，又有哪一首乐曲能与这天籁之音媲美呢？

        雪花，是世界上最圣洁的花，当你静静的倾听天籁，尘世的浮躁与喧嚣，似乎都已离你远去，剩下的惟有纯净，那是心灵忘却一切的畅然，那是在没有尘埃的世界里，生命自由呼吸的平淡与安恬。

        一个人要以清醒的心智和从容的心境走过岁月，也许恰恰不能缺少的，就是像雪花一样的恬淡。

       喜欢雪小禅说：“这世间的美意原有定数，这听雪的刹那，心里定会开出一朵清幽莲花，也寂寞，也淡薄、也黯然，但多数时候，它惊喜了一颗心。" 那雪，是心灵深处的通透与清欢。

       等待一场雪的来临，在飘雪的午后，捧一抔白雪煮一壶清茶，让雪掸去俗世的无奈，将心灵放空，让灵魂净化，尽情体会那份旷达与纯净。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注：图片选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