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镇南山边垣“联城列墩”之程家窑堡

萧艾

程家窑堡，位于宣镇南山边垣岔道口城北约三公里，羊头山西麓台地上，现属于延庆八达岭镇程家窑村一条南北向小山之东。其东侧的羊头山是八达岭地区最高山峰，地标式的一个山头。据说因石头像山羊而得名，又因似一大桃儿，而名“歪桃山或桃山。 明·王士翘《西关志》卷之一〔山川〕记载:“羊头山，在关（居庸关）北三十里。其山昂若羊头，故名。 　　程家窑堡为宣府镇南山边垣“联城列墩”城堡之一。 明《宣府镇志》记载：嘉靖三十五年（1556）兵部侍郎江东疏请修筑南山联墩，从之。其疏略曰：“国家驱除胡元，定鼎幽燕，以宣府为右臂，宣府安则居庸可以无恐。夫何？自开平失守，兴和内徙，宣府遂失门户之防，胡马长驱，延及堂室，难于备御。猾虏自嘉靖二十九年内犯，自镇边城溃墙而出，愈知我中国地理之险易，兵马之强弱，时遣奸细入探道路，以窥伺内地。上廑宵旰之忧，今御使李凤毛所言，修筑南山以安畿辅，诚经国安边大计，宣府目前急务莫有过于此者。 先任总督许论与臣交代之时，亦拳拳以南山隘口逼近京畿，极係紧要，早宜修筑为言。随准巡抚都御史张涣，咨开参议张镐相度怀来南山一带地方、居庸东北，自岔道西抵龙爬山止，共隘口一十八处，长亘一百零三里五十步；自岔道东抵四海冶镇南墩止，共隘口一十二处，长亘一百三十里四十步，东西共计二百五十里，折九万一千八十步。每一百五十步筑墩一座，每二十座空内筑小堡一座，令墩军取便携家及邻近农家欲居者，听其通内地隘口，应该设卒守把以防奸细者各添墩一座。其隘口应添大石墙或虎尾小墙者，各宜量势修筑。其军役人等俱示以格式，分以尺寸，限以程期，其该用食米盐菜倶以时价折估。总计墩七百九座，墩房七百九间，小堡三十余座，大堡七座，岔道城一座。共该用银一十万五千七百五十一两九钱三分五厘。岔道城议设守备兵马并仓场官攒，相应依拟内招募军人，拨给屯地等项以次修举。参议张镐，素练戎务，习知虏情，相应升授兵备副使，驻剳怀隆，防秋移驻岔道，提调守备兵马拒守新墩，该路参将协力战守应援。” 程家窑堡当属“每二十座空内筑小堡一座，令墩军取便携家及邻近农家欲居者”之一，一座依附于“正城”（“大墙”）之内的驻军守口城堡。由于没有在原址形成村落，所以遗址轮廓得以保存。 江东，山东朝城人，明嘉靖年间进士。廉毅有大略，累升宣大总督、兵部尚书。以勤王功赐蟒玉，卒谥恭襄。 　　由此图看，程家窑堡所辖隘口外，还应有一座瓮城，瓮城外修筑有比较低矮的“虎尾短墙”。 所谓“虎尾短墙”，即在长城“大邊”（“正城”）之外，修筑有一道（或数道）比较低的矮墙（一般认为是“挡马墙”）。 《宣府镇志》卷十〈亭障考〉记载，杨博于嘉靖三十七年《请增筑各路墩台疏》曰：“臣近日亲诣阅视各墩，空内已有虎尾短墙。若使推广其制，筑为大墙，则一劳永逸，为利不浅……于本年八月十二日兴工……今年不完明年接修，明年不完后年接修。工完之日，听巡按御史阅视，明白具奏。从之。” 关于明代长城“大墙”（“正城”）之外的修筑的等级比较低的矮墙，或曰“北齐长城”云云，不在本文所及，恕免议。 　　嘉靖三十五年筑墩之时，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总督宣大山西等处地方军务兼理粮饷江东于疏中道：“其隘口应添大石墙或虎尾小墙者，各宜量势修筑”。嘉靖三十七年杨博言“空内已有虎尾短墙”。嘉靖三十五年修筑联墩时，部分隘口地段筑有“虎尾短墙”。嘉靖三十七年始增“大墙”。既然联墩各隘口墙体“各宜量势修筑”，难免各处高低薄厚不一，较之正规边墙，低矮窄薄，墙上无法驻足防守。且辅之以鹿角榨木，品形陷马坑及铁蒺藜等，兼以火器夹击之。 　　关于修筑大墙，《明实录·北京史料》第三册第509页记载：“嘉靖三十八年（公元1559年）六月癸亥，总督尚书杨博条上经略宣大八事……宣府怀、隆、永宁南山一带，西自合口（萧按：即“合河口”，王士翘《西关志》称“河合川”）东至横岭止，计长一百四十三里，修筑大墙，已完三百余丈，未完者宜责令摆边军士分工修筑。” 萧按：这里的“横岭”，非镇边城北之横岭，乃永宁南部之横岭。 清《畿辅通志·舆地略》标为“南横岭”。 《延庆州志卷十·艺文志·碑碣》载：“明南横岭界石碑，在州东南，弘治元年立石。” 可见此地于弘治年间便立碑称为“横岭”。 　　由“大墙”之内向外俯瞰程家窑隘口。 　　程家窑沟谷之水，出隘口由瓮城西北出，北流汇入妫水河。出口处现已被洪水冲击下切为一个很深的沟谷，估计是修筑有一座水门。 现隘口建筑及水门均已无存，仅剩一些大块石件。 　　沟谷东侧陡峻土坎之上，即为程家窑段南山边垣之“大墙”。 　　由“大墙”之上，向西南俯瞰程家窑隘口瓮城及城门口。 　　由“大墙”之上，向西南俯瞰程家窑隘口瓮城及城门口。 　　由“大墙”之上，向西南俯瞰程家窑隘口瓮城及对面墙上的护城墩夯土墙芯。 　　程家窑城堡瓮城与其东侧“大墙。” 　　程家窑城堡位于宣镇南山边垣正城“大墙”之内，南北两天大致东西向，发源于羊头山西麓的沟谷的台地之上，西侧以正城“大墙”为堡墙，南侧残墙高约1.5米。 　　堡城内所有建筑均已无存。 　　北侧堡墙残高约2米，东北角有一座角墩。远景羊头山。 　　堡墙内侧，丛生酸枣树，经冬酸枣仍挂枝头。 　　堡墙东北角，只剩夯土墙芯的角台，其上发现碎城砖。 　　堡城东墙及南墙，中间豁口处，当为堡城南门位置。可见程家窑隘口南侧护城附墙敌台（俗称“马面”）夯土墙芯及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墩台夯土台芯。 　　程家窑城堡堡墙北侧，豁口处可以通步，不知道是原来北堡门，还是后世乡民为通行而所开掘。 　　宣府镇南山边垣，不仅修筑了高大的城墙和城堡、墩台，还修筑了六座暗门。 《明实录北京史料》第三册第599页记载：“隆庆二年（西元1568年）二月辛卯总督宣大山西都御史陈其学条上南山事宜。其略曰：……岔道以东自青石顶至四海冶火焰山，宜乘春修筑墩台于柳沟等处……大山口迤东一道，为暗门者六。咫尺居庸，宜严加稽察……兵部上其议，上皆允行之。” 这“暗门者六”，现在已经很难找到实物遗存了，留下的为几百年洪水冲刷出来的弘深土沟。 　　明季虽然国力式微，但还是不断增修“联城列墩”，一直到桑乾河与洋河、妫水河合流处，即官厅山峡入口的“合河口”。但因为内外交困，国事蜩螗而未果。 《明经世文编第四册·赵恭襄文集二》第2661页记载：隆庆年间，兵部尚书赵炳然《题为经理南山未备事》疏曰：“……今之联墩，曾有如岔道迤东高墙深壕、斩堑峻口、迭窖连栅矣乎？边军戍守，火器如电、将领如云矣乎？恐未及此。今安得不亟备之哉？臣等今议非敢远举，惟欲宣镇以备岔道迤东，量为西备之规。联墩拦墙，加增高厚，外壕外窖，加浚深广。” 可见“（岔）迤东高墙深壕、斩堑峻口、迭窖连栅矣乎。边军戍守，火器如电、将领如云矣。”而岔西，尚未修成。应为“西备之规。联墩拦墙，加增高厚，外壕外窖，加浚深广。” 　　宣府镇南山边垣多修筑在山北麓的台地之上，大多防守的是季节性沟谷汇入妫水河的沟口。旱魃缺水，常因“汲道之远，墩军难于存扎”而中辍。 崇祯年间，兵部尚书卢象升于《南山修筑墩台疏》曰：“谨查南山一边，岔道迤西十五里，沿边倚有土墙……臣观岔道而西，合河而东，原有土筑台墙旧存遗址，近墙壕堑亦隐隐在焉……想亦因工费之多，汲道之远，墩军难于存扎，边墙难于落成，遂中辍耳。” 可见，至明季崇祯年间，岔道城迤西，至合河口“原有土筑台墙旧存遗址，近墙壕堑亦隐隐在焉”，推测“因工费之多，汲道之远，墩军难于存扎，边墙难于落成，遂中辍耳。” 　　为了增加防守力度，宣府镇南山边垣配置了大量的火器。 《宣府镇志》卷十〈亭障考〉记载，兵部尚书杨博于嘉靖三十七年（公元1558年）《请增筑各路墩台》疏：“联墩空内宽者三十丈，多者四五十丈，必须摆守之军人人能用火器。” 　　在“正城”之外，修筑一系列的墩台，即所谓的“墩空”。在墩台上构筑有篷顶的铺房，设置各种火器，以交叉火力“共击一空。” 《宣府镇志》卷十〈亭障考〉记载，明成化间兵部侍郎余子俊《增墩凿堑疏》云：“墩以十人守之，非但瞭望得真，火石亦可以四击。夫以火石所及不下四百步余，今以两墩共击一空，无不至之理也”。 　　宣府镇南山边垣，原曾经包甃大城砖。在程家窑堡北侧的一沟谷的南坡，发现一个窑址。沟谷现深约5、6米。估计当年不会是这么深，废弃之后将近四百年的洪水下切，形成很深的沟。 　　窑址呈马蹄形，直径约3-4米，残高2.2米，窑门高1米，宽0.75米，窑壁厚 0.2-0.4米。有三个烟道。现窑窑门、烟道保存较完好。窑外堆有部分残砖，为发掘出土。 　　这些个砖窑遗址轮廓很小，估计因附近没有煤矿，烧砖只有仰仗附近山上的树木。而烧砖需要比较强的火力，所以一次烧的砖比较少。但附近深厚的黄土，却为古代烧制长城砖提供了用之不竭的泥土资源。与此一山之隔的小张家口，也已经发现几座小型砖窑遗址。 　　窑底及窑壁四周，都被高温烧烤而琉化，又被泥土所掩埋，故尔能够保存到现在。 　　沟口立有长城文物保护碑。右上角为文物保护徽标，上书“全国文物保护单位长城 ”下书“程家窑城堡”“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2013年3月5日公布，北京市文物局2016年5月立。” 　　岔道口城除了西侧经西拨子与昌镇青石顶连接的“大墙”外，在城北山上那座墩台起，往羊头山方向，到一个很陡峻的山沟，又折而向西北，与岔道段主线“大墙”相接，形成一个环形。即使程家窑堡所辖关口被突破，这里还有一道防线。 　　只是这道墙体，现已是一道土梗。只有在其东南拐角处，有一貌似角台地残址。残墙由这个深谷，转而向北。 　　残墙沿山脊蜿蜒。 　　残墙向方向延伸，回望羊头山。 　　继续向西北延伸。 　　残雪覆盖，侧柏苍翠。 　　逆光，在石头上。 　　越过一个沟谷，就与宣镇南山边垣“大墙”相连。 　　跨越沟谷，隐约可见对面由山坡而下的残墙，即宣镇南山边垣岔道段的“大墙”。与大墙相接之后，往北，沿羊头山西麓接程家窑堡。 　　附后记： 2020年12月17日，与二三墙謐继续明宣府镇南山边垣穿越接龙之行。由西拨子经岔道口城东门开始，继而由岔道口城北侧山梁向羊头山方向寻踪。沿一道掩映在栢树荆棘丛中的残墙上溯，至羊头山西麓的小路，下撤到宣府镇南山长城主线的“岔道段”。由荆棘密布的土墙边缘披荆斩棘而行，经历若干个已经被剥蚀成夯土残墩的敌台及残墙之后。来到一个被山间瞬时暴发洪水冲击的大豁口，俯瞰到一个长城文物保护碑。下到沟底近前一看，上书“程家窑城堡”。得知已经来到宣府镇南山边垣“联城列墩”城堡之一程家窑堡。 图为由程家窑堡北堡墙上，东南远眺羊头山，其歪桃一样的山头，就是羊头山主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