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东北乡下的岁月（四）- 大奶是个童养媳

Grace McGill

　　连年的战乱，加上自然灾害，屯子里常有男女老少过来讨饭的。

1927-1937年10年内战. 1937-1945年日本侵华战争， 1945-1949年国共第二次内战。1949年后的中国又遭受22年的美国及苏联的封锁。在这期间还有10年文化浩劫。 大伙儿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谋生太难了，太爷做小买卖，手头比种地的要宽绰点儿。

由于战争的原因，1850年至1950年，中国人口增长缓慢。从1950年起，全世界人口都开始井喷式底增长。 在我们村儿，一家有五，六个孩子是常态。我外公外婆生了7个孩子，一个老舅，我母亲和五个姨妈。奶奶生了4个孩子，我父亲，两个叔叔和一个老姑。

人生是非常矛盾和讽刺的，在农村生男娃是头等重要和荣耀的事儿，男娃可以继承姓氏，呈递香火，也是未来家庭建设的主力，但是如果男娃讨不上媳妇，就成了“老跑腿子”，“老光棍子”，男娃多的家庭到了适婚年龄娶不上媳妇也是烦恼。

生女娃的家庭没有嫁女的担忧，那是有剩男没剩女儿的年头，只要女子不傻不苶，都能找到人家儿，男方还要给女方一笔彩礼，照说生女孩儿比生男孩儿划算。 但光有女娃没有男娃也不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古训在农村给继承的淋漓尽致。一家如果连生三个女儿，女人在婆家抬不起头，男人在外头抬不起头，这意味着一个姓氏的终结。“绝户”这个词儿在东北农村是最狠的一句骂人话。一个男人被骂成 “绝户棒子”，那是对这个家庭和男人的极大侮辱，对祖宗的极大诅咒。

我爷爷的前妻是大伯的生母，家里有4姐妹，她的母亲还在继续生，一定要生出儿子来。 家里穷到几个孩子大冬天盖一双被褥。实在养活不起了，在十一二岁的时候过继给我太爷太奶做了童养媳。大奶比我爷爷小 3岁，16岁时同我爷爷成了亲，不久生了我大伯。

母亲说我太爷太奶都是非常干净利索的人，看不惯大奶埋汰，不会来事儿，结婚没两年就给休回家了。太爷太奶是当家把钱的，爷爷是没有主见的人，大奶走了以后，爷爷打了几年光棍儿，又娶了我奶奶。我大伯是太爷太奶养大的。

妈说我太爷太奶太干净过头了，一丁点儿事儿都装不进眼睛，看谁谁都不顺眼，见事事都不顺眼。老天爷是公平的，既然看什么都不顺眼那就不让他们看了，老了老了，俩人儿眼睛都瞎了。

大奶回了娘家后不久，又找了一户人家嫁了，听说也生了7，8个孩子。

大奶的二妹是我五爷屋里的，我叫五奶的，等于姐俩嫁给叔辈哥俩儿。五爷被疯狗咬死后，五奶改嫁给同村的老戈家，又生了5个孩子，等我记事儿的时候，她已经是老戈太太了。

大奶的三妹嫁给本村老王家，这三妹是厉害主儿，撒起泼来可是唬人，村民赠外号“老虎神“，我问妈，这一母同胞的姐妹性格差这么远，大奶性情这么懦弱，她妹妹这么泼，要是当初做童养媳的是”老虎神“，那太爷太奶还会替我爷休妻吗？

我问母亲那时候，寡妇不难再找人家嘛？妈说，寡妇还好嫁哩，条件低，不要彩礼，老跑腿子争着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