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雪</p><p>刘昱杉</p><p>近日心绪总难以平复,都说株洲要下雪了。</p><p> 我与雪似是有不解之缘的。</p><p> 株洲是个南方丘陵中的城市,按理说是不大会下雪的。但听妈妈说,我出生的那日却是大雪纷飞的,而我目前为数不多的幼时记忆中,也总弥漫着那寒冷的白色。</p><p> 我一直都很喜欢雪,可惜株洲的雪却不多。每逢雪至,我总会跟只快乐的小鸟一样冲离房屋的禁锢,在飞舞的雪花中肆意奔跑。就算冷得直打哆嗦,也要扬起一捧捧雪,扑进那并不是很松软的雪堆中。双手冻得通红,也执着地堆出个雪人或别的什么东西才肯罢休。</p><p> 印象里,上一场雪好像是2018年初了。当时正值期末大考。本是压抑沉闷紧张的气氛,就这样被那一片片悄然而至的雪花给打散了。收卷铃一响,同学们立即冲出考场。一时间,教学楼中此起彼伏着的尽是唤着叫着嚷着雪的声音。</p><p> 那年冬天的记忆中的白,是交杂着医院和雪花的白。那个冬天,姥姥因为身体不适再次住进了医院。期末考完放寒假的我空闲时间颇多,便常驻在医院陪着姥姥。</p><p> 住院楼的楼下有片林子,很小,却生着些有趣的植物。尤其是落完雪后,更妙。每天吃完午饭,姥姥总会睡一会儿。这时我便可以欢脱地奔进林子,寻宝似的玩上一会儿。有棵树上结了一丛丛的小果子,珍珠大小,鲜红圆润,被冰一裹,便像那水晶包着的红珊瑚珠儿一般,又像缩小的冰糖山楂球球。绿油油的叶子上也结着层冰,我最喜欢去剥那层薄薄的冰,特别是茶树叶子背面的,剥下来,对着阳光一看,晶莹剔透脉络分明。还有那落光了叶子的柳条,褐色的柔软枝条上镀了层冰,垂下的末端也凝着颗透亮的冰珠儿。大自然该有双怎样的巧手,才制得出这般美丽的景象啊!</p><p> 与雪相伴的冬日中,总少不了那抹姥姥家厨房里的香气。姥姥是河南人,会做很多北方的面食。尤其是春节之前,金黄的油饼、酥脆麻叶子、面白的萝卜馍和豆腐粉丝小角儿,还有堆成小丘的鸡肉萝卜丸子……一盆盆、一筐筐,密密地列在饭厅里。河南人热情,每每做完样小吃,姥姥总会给我个盘子,让我盛些给老邻居们送些去。送完吃的,我总要在门口玩会儿雪再回家。有时哥哥会陪着我,但他总是懒得等我,只把我领到家门口便转身进屋了。我也会扔下手上的雪球儿,跟着他进屋,再站在厨房里绘声绘色地跟姥姥说那雪。姥姥总会耐心听我念叨完,再在忙碌中抽出些时间笑着跟我说:“这有啥,明年儿个姥姥带你回河南老家,那雪才叫大哩!能盖着你腰!还有麻叶儿,你大姨可会做了,用芝麻油炸,老香了!”能盖到腰的雪和芝麻油炸的麻叶子,河南的老家就这样在我心里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美好印象。我总在盼着“明年”去河南过年,但“明年”却总没来。</p><p> 那个冬天,姥姥病了,没法炸小吃了。所以那年冬天替姥姥炸小吃的是姥爷。姥爷的厨艺不仅不比姥姥差,有许多大菜甚至做得比姥姥还好得多。但姥姥毕竟不是姥姥呀,做不出姥姥的那种味道的。没了“姥姥味儿”的雪夜是不够完美的。同样,那年的年夜饭也是在酒店预订的饭席。窗外的烟火很美,但没了姥姥的饺子,便少了些家的味道。</p><p> 我依旧在盼着来年去河南过年,去尝尝大姨的手艺和河南地道的美食。盼着姥姥康复,在猪年的大年夜再一家人聚在一起看春晚,吃饺子,守岁,在小区的坪里放烟火。</p><p> 谁知过完年后,姥姥的身体越来越差,终日缠绵于病榻。</p><p> 那年初夏,姥姥走了。</p><p> 自那以后,我竟再未见过雪,也再未尝过那味道。</p><p> 去年春节前,妈妈试着做了些萝卜馍,我吃着吃着,泪水便模糊了视线。那味道真是像极了姥姥的味道,却缺了些什么。谁也说不出究竟缺了什么。那独特的味道,便永久地留在记忆里了。</p><p>原来我不是已经释然了姥姥的离去,只是将这件事埋藏在心底,用满满当当的事压着它,不去想。但只要一点小事勾出了记忆的一角,那思念便会如决了堤的海。</p><p>落笔时,泪已潸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