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顶那一只花猫

马合言

楼顶那一只花猫

（散文）

 

 

 

楼顶原本有两只猫，摔死了一只。就只剩下一只了。这猫是一只花猫，从肚皮到左前腿有好长一块白色斑纹。它性格乖巧，又很温柔。

起初，猫很胆小，见人总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发现有人来，便一溜烟似的跑开。楼道转台，不知谁丢弃了一个废纸箱，成了它的栖身之所。每次上下楼顶时，它总作势欲走，等你走近一些，便“嗖”的一声弓腰往外蹿。

平常，这猫由邻居陈姨喂养，一日两餐，陈姨跑上跑下，对这猫疼爱有加，好鱼好肉地侍候着，所以猫对她也格外地亲热。有时，我也会把吃剩的鱼肉骨头拿来喂它。它见我并无恶意，便再也没有躲藏，彼此熟悉之后，再给它喂食，它会主动走过来，还“喵喵”地轻轻叫了几声。吃饱喝足，便四肢一伸，张大嘴巴，舒腰展背。随即横躺在地上晒太阳，懒洋洋地一动不动，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偶尔和陈姨闲谈，它会悄然从你身边走过。“喵”的叫一声，或伸个懒腰，或将屁股撅得老高，或满地撒欢打滚，在你脚边蹭来蹭去地撒娇。

楼顶开阔，像一个很大的院子。我们在各自的楼顶上鼓捣了一个菜园子，用砖块围成圈，堆上土，在上面种瓜种菜，那叶儿鲜嫩，青翠欲滴，成了菜地的底色。我也种了些豆角、茄子、青瓜、豇豆、芫荽、辣椒等，一样样长起来之后，红的，绿的，紫的，五颜六色，煞是好看。可是种丝瓜、豆角还要搭些架子，于是找了些竹木来搭架，丝瓜和豆角叶子舒展，藤藤蔓蔓开始沿墙攀援。

楼顶的蔬菜种类繁多，有葱、蒜，秆白如玉，叶呈苍绿，也有薄荷、香菜、紫苏、鱼腥草、野芫荽等，有时候在楼顶掐根葱，摘棵菜，做饺子拌馅什么的都现成。如果遇上感冒咳嗽、风火牙痛，到楼上弄些薄荷、东风菜之类弄巴弄巴都会好。有时候，家里炆豆腐，临起锅前，赶紧到楼上拔几根葱，芫荽，洗净切碎，然后撒在上面，起锅，缕缕香气，真叫一个好吃。

楼上蔬菜长势最好的，当属邻居陈姨的菜园子了。这园子常年青绿不说，还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花盆，适时地浇水施肥，茶花缀满了枝头，月季成簇成簇，开得热烈，耀眼，还有金桔、锡迦等果树以及各式盆栽，盆盆瓮瓮上长满了闲花幽草，说起来更像是一个花园。

楼下有个养鸽子的邻居，经常丢些鸽粪在垃圾桶旁，我们就摊在菜园里沤肥。在鸽粪当中，也有些鸽子没有消化干净的玉米粒，引来了一些麻雀。麻雀在墙上望望，“叽叽喳喳”呼朋引类，不久，一大群麻雀仿佛听到了同伴的召唤，成群结队地飞来，聚在菜园里刨食。这群麻雀引起了猫的注意，它蹑手蹑脚，悄悄地潜行。可麻雀非常警觉，等猫靠近时，它们便腾空跃起，猫的无影爪连根毛都没有捞着。

从楼顶经过的鸟为数不少，当中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小鸟。我种了一棵无花果，果子连绵缀于枝头，煞是喜人，可在无花果成熟时期，它们来去倏忽，将果子吃得所剩无几。

菜园断然少不了各种侵扰，不过最讨厌的要数老鼠了。“夜来鼠辈欺猫死，窥瓮翻盘搅夜眠。”老鼠昼伏夜出，舒头探脑，眼睛骨碌如贼，拖着一条细长的小尾巴，轻缓得听不出一点声音。它把瓜菜咬得千疮百孔，有的吃一半就丢了，跟着去咬另一棵，弄得满地狼藉。可老鼠又相当机警，稍有风吹草动，一个绰绰的黑影便“吱溜”一声逃去无踪。

那时候猫还小，鼠类猖獗。日渐长大的猫开始对老鼠有了威慑力，大摇大摆的老鼠开始缩头缩脑，出现频率也在逐渐减少，可远未绝迹，瓜棚豆架下偶有老鼠吃剩的残渣。

转眼到了秋天，秋满疏篱，我豆架上开着蓝蓝的豌豆花。这一天早上，有着很浓很重的湿雾，我将晚上的洗菜水提到楼顶上，先倒进贮水的塑料桶里，在闲暇时可以逐一地浇菜淋花。倒完水，我在察看豆子的长势。忽然，从瓜地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见猫叼着一只咬死的老鼠跑了出来，看见我后，它像玩杂耍似的把老鼠往空中一抛，然后伸出前爪接住，仿佛在展示自己的战利品。我很讨厌老鼠这样的小动物，于是用小铲子挖了个洞将老鼠埋掉，猫在一旁若无其事地伸出舌头，舔着爪子，回复了往常的温驯。

作为褒奖，傍晚时我特意赏了它一块鱼肉，它受之如饴。

自此，接二连三地看到过它叼着老鼠跑出来，附近的老鼠被它芟除净尽。

虫鸣惊白露，而猫也从懵懂期迈进了青春期。猫发情时，多在夜间，叫声犹如婴儿啼哭一般，是那样嘹呖，那样撕心裂肺，叫声非常诡异、怪诞。在寂寂夜中听来，竟有点叫人毛骨悚然。

猫的叫声引来了一只流浪的黑猫，它们撕扯在一起之后，便各奔东西。

怀了孕的猫几乎不捉老鼠了，它专心产崽，每天驮着个胀膨膨的肚子，行动迟缓，模样安详，它躺在楼顶上晒太阳时，就算有人从它身边经过，也懒得瞧你一眼，自有一份悠闲气度。

不久，它产下了五只小家伙，三只花猫，两只黑猫，它们却不怕生，大摇大摆地在隔热层钻进钻出。自从有了这几只小家伙，一向乖巧的花猫一改以前的温驯。有时我靠近小猫，它就冲着我呲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威慑的吼声，听起来有些尖利，声嘶，让人不敢靠近。

看着那五只萌萌哒，花团锦簇般的小家伙，我心生喜欢，好想拎起它们来瞧一瞧，捧在掌心抚摸一下。

由于这猫挡在中间，我也只能为之却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