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相杨幺起义》第七章（伏广晨著）

作家伏广晨

第七章：乐道居何能逞舌辩

　　　　岳阳楼杨幺饮琼浆

　　不知不觉过了几年，那杨幺已经长到一十六岁上下，相貌果然不同凡响。只见他：

　　身高八尺美丰姿，膀阔三围音洪亮。

　　仁义廉耻原宿慧，孝悌忠信能礼让。

　　谈笑风生语惊人，随机应变计谋长。

　　偏爱扶危并济困，喜好锄暴与安良。

　　朋交刎颈学管鲍，友结通财效关张。

　　上关天意窥疆土，下应循环振家邦。

　　处处闻名拜兄弟，每每得人结同党。

　　生前儒弱制于人，今日英雄不畏强。

　　杨得星夫妇见他长成得这般模样，十分欢喜。便想要与他讨一门亲事。杨幺只是苦苦推辞，自去打熬气力，却不以俗世为念。见人不平便肯相助，见人患难便肯相扶。人人俱都称赞他为人仗义，便送了他个绰号，唤作楚地小阳春。

　　自此以后，渐渐传开，常常有人前来拜访。柳壤村邻人个个喜爱他，若遇有事便来寻他商量了再去做，再也不用吃亏受苦。所以又有人送了他个雅号，称作全义勇杨幺。一时之间，远近闻名，英雄豪杰都来投奔他，杨幺无不尽心尽力替人家周全排解。

　　单说有一日，那全义勇杨幺陪同父母到衡阳城外办事，遇到一个村庄，名唤乐道居。一家人无心走入，见有一群人，非僧非道，俱是书生打扮，儒冠儒服，束带着履，手中拿着诸般乐器，吹吹打打，俱都是世间罕见的，口中念的也是闻所未闻的词语。

　　那些人在街上行走了一会，方才走进了人家屋里去。因为杨幺看得惊奇，于是也跟着他们走进去，却见堂中供着一尊神像，不是三清祖师、不是如来佛祖，却是一个白须老者，手里执着圭板，端端正正地坐在神台上，看样子好似孔圣人打扮。那白须老者面前摆列木鼎三尊，鼎里放着猪牛羊三牲头颅，更有豆食菜羹，奇肴怪馔，旁边停着一具棺木，还供奉着历代祖先神位。

　　只见这些人向着白须老者一齐双膝跪下，手中各自拿着本书经念诵起来。我看了半天光景，就晓得这家人是死了父母，只因手中淡薄，请不起僧人道士来作超度，于是央求这几个识字的穷酸书生来，学着僧道们念诵经典，超度先人亡灵。谁知他们念的不是佛经道典，却念诵的是一部四书五经。

　　杨幺那时听得明白，只是暗地里笑个不住。只见他们念到宗庙，便到祖先排位前面行礼。念到礼乐，便胡吹乱打一通乐器。只见那抚琴的，吹瑟的，击磐的，打鼓的，唱词的，跳舞的，好不热闹。那孝子头上扎着白布，时而献杯奉酒，时而痛哭哀嚎。到后来，最好看最好听的便是称赞乡党、悲叹颜回，又模仿了许多孔夫子的威仪和礼节。

　　杨幺看见这些人迂迂腐腐，只是忍不住想笑，等他们歇息时，于是走上前去询问他们，言道：“世人死去，因恐怕在生前造下诸般恶孽，于是请僧人道士念经超度，忏悔赎罪，免受地狱之苦。今日列位却念诵四书五经，难道也可以超度生死，忏悔赎罪，令死者不受地狱之苦吗？”

　　那些人一见有人问他们，互相对望了几眼，俱都恭恭敬敬的迎请杨幺坐了，其中一个眉清目秀的站出来说道：“壮士你不读诗书，这些当然不是您所能知道的。我现在告诉你，可知道儒家本在佛家之先，佛家乃在儒家之后；儒家好言仁义，佛家爱说慈悲。须知仁义便是慈悲，慈悲便是仁义。现在世人不能言仁言义，故而立下佛教给世人说慈说悲。儒家有四书，佛家有经典。学儒也能成佛，叫作君子之儒，学佛却不能成为君子，叫作小人之儒。儒家则无偏无党，众生平等。佛家则有党有偏，不忠君上，天恩尽绝，舍弃恩爱，兄不恭，弟少敬，父不慈，子不孝，缺朋少友，薄情寡义，拜别人为父兄，寻他人作父子，连姓氏也舍了去，更有些不可言说的勾当。这等人还要求来世享富贵，受荣华，还要痴心枉想成佛成圣。却不知佛本就在心头，佛原来是儒修成，怎么是这些缺五伦断六欲的人去做的？就是那些佛家经典，原本是前代圣贤之人写下，就如同四书五经一般，是叫人学着做好人的。要是做了坏人，便是犯了王法，要受人间地狱的苦。若是读熟了这部四书五经，百姓便能忠君爱国，子女便能孝顺父母，朋友便能诚信坦诚，兄长便能爱护弟妹，弟妹便能恭敬兄长，夫妻便能生育教养子女。出世则为公卿将相，享受荣华富贵，行了当世仁政，留下千古美名；死后便能成神成道，就如同成佛一般。即使不富贵，即使不荣华，若明白了这部四书五经，心存圣贤，也可以免除身辱，减少祸患。这却是一部天大绝伦的经典，劝勉世人的好书。所以我们这乐道居人士，等到临危将死之时，便将四书五经念给他听。死后办理丧事之时，俱都来念诵，使他灵心不昧，保佑他来生投胎转世，大而为圣为贤，便是成神成佛，小而为卿为相，便是成仙得道。故此人人读书，家家保佑，养的儿孙不是在朝为官作宰，便是当今才子名士。”

　　杨幺在那里听明白了，便辞谢出来。后来向旁人打听，方才知道这人名叫何能，熟读三坟五典，精通六韬七略，研习五行八卦、奇门遁甲之学，手上乾坤赛过太公，心里兵机堪比诸葛，抱负奇才，口若悬河，人们俱都称他个雅号，唤作广见识。这何能察知宋室君昏臣佞，于是避隐在家。

　　待那家人丧事安排妥当，何能便出来和杨幺攀谈，二人相谈甚欢，都有相见恨晚之意，于是约到家中，吃了一回酒饭。两人谈得尽兴，相见恨晚。那广见识何能三杯酒下肚，诗兴大发，打着节拍赋诗一首：

　　笔下文章震玉京，人间万事恨难平。

　　才欲赋诗风雨动，未曾搁笔鬼神惊。

　　宦海纵横应有据，身世浮沉岂无凭？

　　金珠失势碾作粉，腐草得时化为萤。

　　庄周携山超北海，祝融一怒令天倾。

　　豪侠纵酒醉酩酊，佳人抚琴舞娉婷。

　　英雄自古长寂寞，志士由来叹伶仃。

　　红颜几人能置腹，知己若个费叮咛。

　　我本沧海泛舟子，委身江湖任飘零。

　　府内恨无三千客，胸中常怀十万兵。

　　江左论道思项羽，宫门弹铗待侯嬴。

　　麒麟阁中麒麟语，凤凰台上凤凰鸣。

　　他乡忍看风曳絮，羁旅卧听雨摧萍。

　　两鬓风霜白似雪，一杯残酒冷如冰。

　　摘星宇宙浩邈邈，探珠瀚海雾冥冥。

　　舒发豪气吞日月，澄清寰宇扫晨星。

　　而今十年磨一剑，须缚苍龙请长缨。

　　先登深山擒虎豹，又下五洋斩长鲸。

　　红尘过客归去也，杜宇声声不忍听。

　　我今歌罢泪如雨，半为苍生半为卿。

　　那杨幺也有同感，于是二人就在酒席宴前点上香表，八拜为交。

　　二人又谈些时事，可谓英雄所见略同。那何能好歹要留下杨幺多住几日，说是要引荐一个密友给他认识，随后派人日夜兼程去请来相见，不几日便来到了。

　　原来那人名叫常况，人送绰号鬼算计，乃是汉阳人士，也是个胸怀大志，行侠仗义之人。三人相谈甚欢，说了许多肺腑之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常况又对杨幺言道：“我们这汉阳城中还有一位壮士，名唤邰元，人送绰号小太岁，也是个英雄人物，只因最近远游访友去了，不在这岳阳城内，等到有了机会，一定带来与哥哥相见。”

　　杨幺、何能、常况三人边饮边谈，十分快意，晚上就在一处抵足而眠。

　　次日一早，那何能、常况二人还要挽留。杨幺一家三人还有事要办，实在不便久留，于是说了千言万语，方才依依不舍地告辞离开。

　　临行之时，何能和常况将杨幺送到村口，何能对杨幺言道：“过几日得了空闲，俺便去看望哥哥，到那时有些大事与哥哥商议。”

　　书中代言，这广见识何能乃是智多星吴用转世，鬼算计常况乃是神算子蒋敬转世，小太岁邰元乃是混世魔王樊瑞转世。

　　又过了多时。有一日，正值春天，杨幺因在家中无事，于是便走出村来，路上遇着别村五六个熟人，便相约一起到城中的岳阳楼上去观光望景。

　　原来这岳阳楼就建在岳阳府城上，面临洞庭大湖。湖中天水相连，弥漫八百余里，中间更有一座君山峙立，乃是荆楚第一胜地。昔日，神仙吕纯阳曾经在这岳阳楼上饮酒，世人俱都不认识，一时传为佳话。本朝前贤范仲淹曾经重修岳阳楼，在楼中四面墙壁上尽皆镌刻了历代名人的题咏，并留下了千古名篇《岳阳楼记》，至今成为美谈。凡是有过往的达官贵人，公子王孙，士农工商，文人墨客，到此无不登楼远眺，饮酒赋诗，观光赏景，好不欢乐。

　　再说杨幺同众人一起走入岳阳楼中，只见四面挂起吊窗，许多人在窗前饮酒作乐。只见有一班粉头在那里赶钱唱曲，十分热闹。

　　杨幺就拣了一个座位，邀请众人同坐。众人一时不肯就座，杨幺笑着说道：“我杨幺身上带有金银细软。实不相瞒，在家中一年到头也难得几次爽快，今日到此，难道就做不得个请客的主东吗？”

　　众人听了，方才放心坐下。酒保看见有客人来，便过来招呼。杨幺言道：“你店中只要有的，好酒好菜只管搬来，不必来问。”

　　酒保径直去了，不一会就便转来，很快摆满了一桌。杨幺也不嫌弃肴馔精粗，只是看见酒杯太小，于是便递给酒保，言道：“你这杯子太小，喝起酒来却不爽快，你去换几个大杯来，我们好吃酒。”

　　酒保晓得这几个都是山餐海喝的主儿，便去拿了几个大赏杯来。

　　杨幺见了，方才欢喜，便取过酒壶来筛酒，先敬众人吃了一巡。众人不好意思，各个争着抢过酒壶来筛酒。

　　杨幺笑了一笑，便不再自己筛酒，只要众人筛来，他便吃个尽兴。

　　吃了半晌，众人看见他的酒量好，知道陪不过他，俱都各自讨了小杯再来陪他。那杨幺只管放开胸襟与众人说说笑笑，看了一回水色山光，望一番城景郊烟，吃得十分快活，百分兴致，也已有了七八分酒意。

　　忽然看见店主人走了进来，附耳向酒保说了几句。不一时，各座上吃酒的宾客和卖唱听曲的诸色人等，俱都陆续起身，几个酒保纷纷将四处吊窗尽皆掩上。

　　杨幺见了，不胜怪异，于是唤过酒保来，说道：“你这人好没道理！我等在这酒楼上饮酒，只不过贪爱这一片湖光山色，开心解闷，图个爽快。如今日色尚且不曾落下，你们就把门窗关闭得严严实实？莫非是嫌我们吃酒贪杯，要赶我们走吗？”

　　店主人在外面听了，连忙走进来陪着笑脸说道：“壮士不要错怪了好人。往常在这楼上吃酒的，任凭你吃到三更半夜，本地过客并无忌惮，在下生意十分兴隆。不过近日来了晦气，忽然从洞庭湖南面深山里跑过来一只金黄色吊睛白额的斑斓猛虎，来到岳阳城内到处伤人。幸亏本地知府派人挨家挨户地鸣锣击鼓，昼夜驱逐追赶，方才将猛虎赶出城外，因此方才满城张贴告示，严令居民百姓天黑出门，酒肆茶坊不等天晚就要关门，不许留下客人饮酒吃饭。这些吃酒的都晓得其中原因，便俱都提前回去了，故此放下了窗格。壮士若是住得路远，也提前起身离去吧！”

　　众人听了，尽皆惊慌失措，俱都站纷纷起身来，对杨幺说道：“我们离此地路远，不要再耍了，赶紧回去吧！”

　　杨幺看见众人俱都惊慌变色，于是对主人说道：“既然是这样，你可以再打几角酒来，我吃个醉饱，也好回去。”

　　酒保听了，立即去取了四角酒来，杨幺叫众人一同吃酒。众人听了这个消息，哪里还敢吃酒。

　　杨幺笑了一笑，于是便自己连筛带吃。不一会儿，酒菜吃完了，却已经有了十分醉意，便起身付了酒钱，同众人一起出门。果然见大街上行人稀少，家家关门闭户。众人都非常担心，俱都埋怨吃酒耽搁了时间，如今却怎么好。

　　那杨幺醉眼惺忪，说道：“不妨事，不妨事！这岳阳城内人全都吓破了胆，现在虎已去远，还怕它怎的！你们只管跟着我来，可保无事。”说罢，众人都跟着杨幺踉踉跄跄一齐奔出城外，看看早已日落西山。

　　走不到三五里，忽然看见前面有一个人在那里嚎啕大哭。那人言道：“我方才同妻子从田里回来，不料想一阵风起，那天杀的大虫从林子里窜出来，将我妻子一口叼去，此时正在那里咬嚼得满口是血，叫我怎不伤心！”说罢一路哭着走过去了。

　　众人听了，俱都吓得面如土色，胆战心惊，言道：“杨大哥你可曾听见了吗？我们不如回去寻个人家住宿了，明日回去吧。”

　　杨幺言道：“你们不回去也行，我父母在家里依门翘首盼望，我从不曾在外面过夜，好歹要回去。”一面说着，一面只顾低着头走路。众人见他执意不肯，也不勉强他，各自回身转去了。

　　杨幺走了半晌，却不见后面有人走动。回头一看，方知他们都不敢行走，早都转回去了，便也立住了脚步，自言自语地说道：“天色已经昏黑，我一人实在不便行走，不如也回去同他们住吧。”

　　杨幺才要转身，却又想道：“我方才不该在他们面前说了定要回家的话，如今转回去，岂不被他人取笑我是胆小之人。况且这虎是活的，有脚的，到处可去，又不是死的，没脚的，难道只在前面？我今有了一分酒醉，须要依仗十分胆量，或者被我闯过去也不一定。”

　　杨幺于是打定了主意，便依旧向前急步行走，竟然一口气走了三四里远近。一时走得心急，酒气只往上泛，觉得有些招架不住，幸喜得心里还是清楚明白，不致于跌倒于是踉踉跄跄的向前走去。只是感觉有点胸中燥热，竟将胸前衣服散开，又见前面有一片树林，中间是条小路，因而慢腾腾地走入树林。

　　正是：英雄明知山有虎，豪杰偏向虎山行。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伏广晨，字子卿，笔名墨灵、飞帆，号九龙居士、伏龙先生、龙图阁主人，当代知名画家、作家、古典主义诗人、辞赋家、童话作家、雕塑家、篆刻家、学者、星探、电影编剧。清代宫廷画家伏琳曾孙，百岁老画仙晏济元弟子，道教全真龙门派二十八代弟子，嵩山少林寺俗家弟子，宫廷描金龙凤画法传承人，现代彩墨龙凤奠基者之一，新生代画龙第一人，当代五大画龙名家之一，国家一级美术师，现为中国美术协会会员、中国书画家协会会员、中国工艺美术协会会员、华人华侨艺术家协会会员、海峡两岸书画家协会会员、首都书画院会员、赤都书画院副院长、中央电视台水墨丹青书画院会员、嵩山少林书画院副院长。2014年在人民大会堂获金奖并被授予最具潜力书画家称号。2016年被评为最具潜力书画艺术家称号。2017年中国邮政和中国集邮网联合发行了翰墨丹青耀中华――当代名家伏广晨系列邮票。辞赋代表作有《龙赋》、《凤赋》、《榜书赋》 等。神魔小说代表作有《万仙图》、《封神传》、《玉狐媚》等。历史小说代表作有《五代十国英雄传》、《吴越英烈传》、《钟相杨幺起义》、《契丹王朝》等。武侠小说代表作有《血溅五台山》、《草原飞鹰》、《少林十八家拳法传奇》等。现代小说代表作有《荒村》、《孽缘》、《魔城》等。青春文学代表作有《隔壁班的女孩》、《花季》、《别让学习耽误了早恋》等。人物传记代表作有《我的曾祖伏琳》、《我的师父晏济元》、《我的师伯张大千》等。诗歌代表作有古体诗集《桃花诗》、《百龙诗》、《百花诗》、《咏史诗一百首》、《论画诗一百首》、《伏广晨题画诗精选》，现代诗集《夜半鲤鱼来上滩》，爱情诗集《相思扣》、《月儿姐》，儿童诗集《小蜗牛》等。散文集代表作有《阳光录》、《渝行散记》、《三生石》等。故事集代表作有《赤峰地区传说故事集》、《中国道教故事集》、《小朋友喜欢的365个科学家》、《小朋友喜欢的365个艺术家》、《献给直销界的365个故事》等。国画作品代表作有《百龙献宝图》、《百凤朝阳图》、《五十六神龙图》、《千古奇书山海经》（插图本）、《中国一百名山》、《世界一百名山》、《星空系列》、《百鼠迎春》、《世界未解之谜系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