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1954年冬季,父亲当时任总团副团长兼歌剧政委;母亲怀着我随团在青岛南京等东南战区交流巡回演出话剧《李闯王》等剧目。此时正处于全军女兵大转业的前夕;没有家庭生活经验的母亲,一边照顾一周岁的女儿,一边又待产,又要侍候从乡下接来的婆婆我奶奶。</p> <p class="ql-block"> 这张照片能看清楚,我正随母亲在青岛游览,己经成人(型)八个多月了。我的人生从舞台起始,胎教的起点就有沉重的历史苍桑感,我是跟随戏台上的李自成进的南京。《李闯王》进北京的历史,不是执政的中国共产党不重视,而是一再反复在基层上演这出历史悲剧。历史上的前车之鉴,基层政权的一些干部进城前在黑龙江省会北安培训时都轮番欣赏过,进城后就不愿看《李闯王》了。崇祯皇帝被逼上吊,后宫遗下众多佳丽秀色待甄别,闯王几日不早朝,偶尔上朝听得殿堂山呼万岁,偏逢宋献策看不出眉眼高低一道道上奏,劝君误贪女色,闯王称帝后好心情全被军师搅了。烦死了……</p> <p class="ql-block"> 在部队大规模裁员整编的环境下,最具代表性的史称"三北合编"。名闻遐迩的抗敌剧社演职人员,华北合并过来的团长导演,肯定要留用舞台演艺时间长、业务能力强的演员,人员去留问题在当下企事业单位也是特敏感,部队整编命令下得急,时间紧迫也回避不了,谁去谁留就摆到文工团党委会桌面上来。名单由导演拟定,原则保留业务骨干,男女演员同一标准,尤其是一种性格类型的女演员保留一个,擅长演温顺姑娘,刁蛮泼妇类型的,窝囊受气媳妇,阳光洋气类型的,有的演员本色出演,业务好的演员可塑造各类型人物。筛选复员名单就像当代单位分房打分,双职工、军龄艺龄、学历获奖、舞台形象、业务能力、健康状况……当然也包括怀孕生育出勤登台是否受影响……站在历史角度说句道话,谁走与谁留划线没有一点私心也不可能。实事求是地讲:整编复员抗敌剧社老演员留下的多,西北和东北话剧老班底流失相对多一些。这是不争的事实。我父亲就觉得东北话剧人才遭受了不公正待遇,尤其是我母亲从中南部艺学习毕业,怀孕八个月还跟团巡回演出,竟然也在离队裁员名单上。这无疑触动了父亲的个人利益。凭什么本地演员要谦让要讲风格?父亲入伍后第一次遇到面对个人切身利益,自己妻子被列入转业名单,脸上真就有些挂不住,当年我父亲实在憋屈想不通……</p><p class="ql-block"> 想想也可以理解。如放到当下,待遇也同样敏感。如果我母亲转业到地方工作待遇不比部队差,父亲闹点小情绪很快也就过去了……</p> <p class="ql-block">好像根据军委文件,有领导干部的配偶要带头复员回归家庭做家属之要求(原话不是这么直白),好象也没硬性规定双军人保留军籍一人。根据这些条件,文工团草拟出复员名单一份,男女演职人员,其中就有我母亲,女演员占八成多。我记忆中1955年复员的这批女演员有汤仲敏、江滨阿姨等人,我认识的军宣传队的正在孕期的栾凤霞、柏杰、龙芬阿姨也都在这一批转业复员了。还有就是这个老影集里的嫁给首长的、文工团演员肥水不外流的,在裁军裁女兵的年份大都复员了……</p> <p>. 1955年军委下达复员令,一大批女兵那一年办理了复员。有的直接回到家中当起了家庭妇女,有的复员去了企事单位,还有的分配去了大型工厂。全军文工团、后勤机关、野战部队经历了建国以来第一次大批复员女兵。朝鲜停战以后,1958年致数百万部队官兵复员、转业集体脱军装进军北大荒开垦农场,一大批野战部队的番号取消,人员解甲归田,还有相当一大批女演员离开了热爱的舞台,离开了跟随征南战北的野战部队。我所知道的父母亲的老影集中,有N多享受和平阳光的正在怀孕的休产假的女兵离开了部队……</p> <p class="ql-block"> 我对1955年以后文工团迁址日期和女兵转业复员有些疑问,就发微信询问父母的老战友汤仲敏阿姨。汤姨在天津女儿家养伤,腰椎受伤己在床上躺了20天,她马上用语音回复:</p><p class="ql-block"> 米格,你给我提出了几个问题,有的我也不太清楚,就说搬家这个事儿从一经街搬到南八条,是1957年底。那个文工团整个迁到南八条,所以家属也就全跟过去了。你问这转业的事是1955年,那时候是总政决定三北三支话剧队要组成一个话剧团,所以要求以东北话剧队为主,但是女同志呢,是一个原来的话剧队只能留10个女同志,所以就大批的女同志就得转业或是调到其他单位。当时有一部分人因为有的结婚了,爱人在哪儿,他叫奔爱人的单位和城市去了,有分到北京有留在沈阳的,有到其他地方的,就留了10个女同志。其他好像就是西北和华北可能也是按照这个要求调来了10个女演员,我记得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情况。</p><p class="ql-block"> 记得当时也征求了我的意见,说你要是想再继续搞话剧,你就得到北京市公安总队,再就是全国总工会。我当时也生孩子了(生大女儿佟娜,比你小一个月),我就说那就地转业吧。裁员详细的到底多少我也不太清楚。</p><p class="ql-block"> 1956年我已经去地方上班了。在企业的人事科。1960年,那时总团里不少人生孩子了,不到3岁幼儿园不收,于是文工团就自己成立一托儿所。成立将近两年,那个当时的所长是从幼儿园来的一个老师,因为家远总也不上班,幼儿园就没人管,后来总团办公室主任在我楼下住,他来征求我意见,你看看,这个你愿不愿意调团里来负责管幼儿园,以后再给你安排其他工作?就这样,我为了离家近就答应了,因为我那时候已经有三个孩子啦,上班儿确实困难很多,于是就同意了。</p><p class="ql-block"> 回到文工总团以后,我在托儿所干了一年,后来给我调到政治办公室负责家属工作。结果后来文工团又分又合的,又给我调到杂技当干事。1962年本来是准备给我恢复军籍,但当时蒋介石反攻大陆形势紧张,部队所有办理调动都冻结了,做政治干事,穿便装也不方便,1964年我也觉得别扭,就给我调到政治部一幼当园长。我个人的情况就这样。你妈妈好像就是从抗敌决定转业,然后就到沈阳市文化局工作。当时我们都是按转业办的手续。不是复员(但证件上印刷是军人复员证)。</p> <p class="ql-block"> 从朝鲜回国后,原军师宣传队老战友纷纷恋爱结婚,1954-1956年是军宣传队这批队员享受和平阳光,开始幸福自由的家庭生活最火红的三年,1955年从供给到实行薪金制,这一年是众多小家庭关上门过自己小日子的起始时期,过惯了吃大锅饭,供给制生活的男男女女,过上了向往的家庭生活。对“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充满了憧憬……</p> <p class="ql-block">这页影集里有陈华芬、栾凤霞(赵霄云爱人)、刘锦平(王保贤爱人)阿姨…穿制式连衣长裙的阿姨辩认不出……</p><p class="ql-block"> 王保贤和刘锦萍夫妇与我父母走动最勤,因我家搬到军人俱乐部家属院,王保贤叔叔在前进歌舞民乐队拉二胡,家就住在俱乐部南院,秋林公司西侧。散步不用10分钟就能走到我家。刘锦萍阿姨好象转业在市新闻电影院上班。栾凤霞阿姨原来在南京,后随赵霄云伯伯转业回沈阳,赵伯伯在沈阳化工学院任党委书记。他们回沈阳后,也常有来往,栾阿姨带两儿一女来串门……</p> <p>大照片是陈明阿姨,好象是学导演的。</p> <p class="ql-block"><b>参加海陆空联合大演习</b></p><p class="ql-block"> 军区文工团在组建,万岁军文工团这个时期发展如何?留在通化的小李子叔叔回忆道:为了参加辽东半岛的军事演习,文工团都提前换了新式服装,佩戴了军种符号,文工团员的符号是一个笙,副队长以上的军官,与野战部队的军官军衔一样。一切都是正规化,现代化标准。这次演习的总指挥是叶剑英元帅。这次演习修筑的整个辽东半岛的地形沙盘地图大而壮观。同时,工兵部队还修筑了野战临时机场、医院、观礼台。国家党政军的主要领导都来参观演习,听说刘少奇同志身体有病,是被担架抬上观礼台的。文工团的任务是在各兵种完成预定科目演习后,在休息时间进行演出,上机级特为文工团配备了四台汽车,舞台就在汽车上,汽车有伪装网。</p><p class="ql-block"> 演习结束后,在大连市召开了总结会,军文工团、前进歌舞团分别为大会进行了演出,观看演出的部队各级首长少将以上的有几百人,听说彭总看节目时坐在最后一排,各军宣传队的演出他乐意看,前进演出他不看;还听说他下部队检查工作时,食堂为他多做了几个菜,他生气地把司务长叫来,按标准留下两个菜,其余的菜谁决定的谁拿钱。</p><p class="ql-block"> 总结会期间还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前进的演员演出时都穿上了礼服,带大盖帽金黄色的领章和元帅的差不多一个样,进场时把军大衣寄存,演出完了再去寄存处取衣帽,这时有一个演奏员组的同志错带了这次演习总导演叶剑英元帅的帽子,戴上后觉得帽子的重量不一样,再仔细一看,发现有名字叶剑英,他吓了一跳,但他也过了一把瘾,当了一瞬间的元帅。</p> <p class="ql-block"> 1955年冬,中央派出以康生等人的代表团来通化市参加杨靖宇烈士陵园揭幕仪式,军里集中各师文工队痴迷管乐技能吹管乐的业余演奏员,临时组成军乐队在揭幕仪式上演奏哀乐,我又捡起了已放下三年多不曾练习的小号,成为乐队中的一员。因天气寒冷,大约在零下30多度,号冻的按不下又抬不起键,所以要时时往号筒里倒些酒精,才能保证吹奏,否则技术再高的演奏员也吹不成调。我们每位同志都在克服冻手冻脚的困难,把小号放在怀里保暖,可是一些大件号就要用手指去捂热号管。</p><p class="ql-block"> 当晚我们在地委礼堂为中央代表团演出话剧《人往高处走》,剧情反映农村农民走合作化道路的故事,剧中主人翁老孙头由赵芹同志扮演,老太太由刘宏英扮演,女儿玉梅由杨昭荣扮演,演出受到中央代表团和首长及省市地区领导的接见和好评。为此,刘宏英在该演出剧终时荣立了三等功,看演出的抗敌话剧团领导也给予了很好的评价,拟调刘宏英去抗敌话剧团工作。</p><p class="ql-block"> 1955年,部队实行军衔制。我被任命为军文工团乐队副队长(中尉),在和友军□□文工团换防演出时,我与指导员魏学信同志带队兼乐队指挥。当时演出舞蹈《半边裙子》,《林中空地》《克里米亚》《懒婆娘打场》等,参加军区文艺汇演的舞剧《白蛇传》在乐队中弹琵琶,全队获集体伴奏奖。在前进学习,每周一三五到沈阳音乐学院干部进修班,作曲系李奕贤等老师讲声乐,试唱练耳,乐曲欣赏课。参加干部进修班的学生,来自全国各地的部队文工团的在职干部,前进的吕若曾团长,陈明队长,国亮指挥也在该班学习。我后来又去天津学习小提琴进步明显,对小提琴的演奏技能打下良好基础。</p><p class="ql-block"><b> (摘自《一个小八路的成长》)</b></p> <p class="ql-block"><b>自行转业离开了部队</b></p><p class="ql-block"> 小李叔叔讲述:按国际裁军的要求,1958年6月,中央军委决定减少军队和军官的编制,撤销军一级的文体团队,当时我作为军区指名上调的三名业务骨干之一,领取了去沈阳的差旅费,行李托运费、组织关系介绍信等,但是由于前进的乐队以民乐为主,将西洋乐队演奏员分别转移到了地方,如辽歌吉歌黑歌长影等文艺团体,本人在小提琴的学习上劲头正足,提高的幅度也很大,不想在三弦上发展。另外,我和宏英己确定了恋爱关系,本来是要和她一起去沈阳的,但这时她又改拉大提琴了,去不去前进,思想上真的很矛盾。到了通化火车站时,我征求送我们上车的军某部部长王安治的意见,他说还是去地方吧,将来两地生活不容易往一起调,听他如此一说,我立即改变了主意,遂乘车随大队人马一起来到了长春。其实前进还等我报到呢。事后想来当时决定缺少深思熟虑,才24岁就自行转业脱了军装,离开了老部队。当看到不少老同志在部队的一些待遇比地方好,离休后住进了干休所,不免有过悔不当初的感觉。到吉林省歌舞团后的一个月,军干部部门将我的工资级别提高一级,我由11级提高到文艺10级,工资98元,享受行政17级以上干部生活政治待遇。到省歌舞团后,任乐队队长第二小提琴首席,并兼任团附设音乐舞蹈学校副校长工作。1959年5月1日,我与宏英和另外两对新人一起在歌舞团举行了婚礼仪式。</p><p class="ql-block"><b> (摘自《一个小八路的成长》)</b></p> <p class="ql-block"> 这个时期野战军文工团解散,军区文工团裁员整编动作也比较大,我父母的老战友通信频繁,整的挺热闹。今天邮来一合影照片,嚯。小燕和小那谁成亲了;明天寄来一照片,小猴子摘了王母娘娘的丫鬟桃子;那谁到底和谁了,我说什么了,不要去拆散一对恋人,怎么样谁娶那谁了吧?当媒婆不能乱点鸳鸯谱……后来就是接到大量原宣传队女队员转业信件,发牢骚怀念师宣传队,再后来就是收到老部下老战友们新生婴儿的照片……全家福的照片……</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李永祥和柏杰夫妇抱着长子在朝鲜</span></p> <p class="ql-block"> 还好,父亲就去找老战友帮忙。找谁呢?原在盐阜地区抗战的新四军□师□旅□团宣传队队长、因腿受伤致残转业到文化局的王化南,任副局长的王化南伯伯一听是苏北新四军原某旅宣传队的"小侉子"分队长安克强求见,立刻端茶倒水让座,要不是腿伤不便,王化南伯伯肯定会下楼迎接。</p><p class="ql-block"> 无事不登三宝殿,女兵复员……父亲还没把话说完,王化南伯伯就说洛靖,还是叫你克强顺口,克强别上火。当年咱们参加革命不有句顺口溜吗?此处不留爷,爷去投八路。当了八路又改新四军,不打仗了,肯定要整编裁军。裁军部队番号没了,人就得回地方。晚走不如早走。小纪属猴?小8岁?克强你真行,老娘找个大8岁媳妇你不要,嘿。偏要找个小8岁的小媳妇,你这叫老牛吃嫩草。知道不。你这叫监守自盗……</p><p class="ql-block"> 是的。王化南伯伯说说笑笑间,就把思想工作给我父亲做通了。小纪才23岁这么年轻,还是中南部艺毕业的学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也生完了,还想生吗?休完产假来文化局上班。我和局长打个招呼。小纪这条件,克强你放心,她到哪都有单位抢着要。1942年盐阜反扫荡,咱□师□旅化整为零打游击,旅文工团解散,咱们下连队什么没经历过?咱们从八路军南下苏北,改编支援新四军,后来出关进入东北,你从西满调北满一纵一师组建师宣传队,你连名字都改了。你再看我受伤回到地方,不也挺好嘛!谁能在部队干一辈子?不打仗了,国家养那多么兵干嘛,早晚都复员。还不早点到地方占个位置?哪次部队整编调动,大风大浪咱们不都挺过来了吗?!你喜欢舞台就留在文工团,让小纪到文化局来。什么时候休完产假,再来上班……</p><p class="ql-block"> 父母影集保存有许多老战友的照片,不知道也无法确大胡子山东大汉王化南伯伯。莫非反右运动时被父母销毁了?!</p> <p class="ql-block"> 闷闷不乐的父亲去了一趟老战友办公室,就把我母亲安排到市文化局系统一事基本敲定了。据母亲回忆,当年市文化局只接收了两位转业的女兵,其中就有我母亲。当年母亲被文化局分配去了人事处。怎么看人事处都是重要岗位,如果放在当代,那肯定是打破脑袋都想挤进去的部门。 </p><p class="ql-block"> 为了纪念 1955年部队授衔和我母亲复员到地方,我的父母去沈阳生生照像馆拍了一张纪念照。为什么拍照时沒带我呢?1955年授衔时我己出生了呀?!</p> <p class="ql-block"> 1955-1957年驻地在沈阳一经街(现妇婴医院的北侧)。1954年4月父亲从老部队调入东北组建文工总团任副团长,协助副团长(代团长)的吕若曾伯伯共同创建了军区文工团。我在一经街文工团旧址出生,并随父母奶奶姐姐一同居住到1957年底。</p><p class="ql-block"> 一经街有几幢小二楼日伪时期留下的历史老建筑。好像解放前是某银行职员的公寓,院里还有两排红砖白瓦的平房建筑。文工团初创建还凑和将就,后来演员和家属队伍扩大了,小院就太拥挤住不下了……</p> <p class="ql-block"> 一经街时期在驻地园子里楼前房后,我和姐姐及邻居吕若曾伯伯家的女儿、照看我的张阿姨都拍了些照片。全家照寄回山东老家向大房后代显摆,让奶奶这一房扬眉吐气,俺儿安克强光宗耀祖。到我安石氏这一房,儿子投奔八路十年杳无音信,俺老太太顶着地主婆光环,干老妈子伺候前房子女的佣人活,受尽大房子女的羞辱,为了抗争为14岁儿子找个大儿媳独守空房10年,九死一生儿子终于回乡,但却办了离婚。但苍天有眼,苦尽甘来。奶奶做梦都没想到儿媳千里迢迢到乡下接她进城亨福,更沒想到克强儿自由恋爱娶的部队小媳妇,三年不到就为老安家贡献了三代单传大喜。奶奶膝下孙儿孙女全双,那些日子奶奶做梦都会笑醒。奶奶时常偷偷烧香念叨托老人家的福,托共产党的福……</p> <p class="ql-block"> 母亲休完产假就去文化局人事处报到,一年以后1957年反右斗争,很多地方都在文艺界中打了一批“反党集团”。在辽宁沈阳市文化局副局长、市文联主任王化南、《芒种》主编郭墟、《芒种》副主编吴山组成的“反党集团” 。而在小李子叔叔随军文工团集体转业去的吉林省歌舞团,长影也有以导演沙蒙、郭维、吕班等为中心的长影“小白楼反党集团”,以及长影乐团“反党集团”。而在各省、在新闻出版界、大学都揪出一大批"反党集团"。父亲未介入反右斗争,而我母亲从小跟随部队,党叫干啥就干啥,从来就没二话,刚上班文化局的人还沒认全,大呜大放提意见,参加会议学习只有旁听和记笔记的份,根本就插不上话,领导点名让发言,小纪。你刚来局里,谈点对党领导文化文艺路线,对胡风反党集团的看法吧。我刚来谁都不熟悉,真沒啥说的。我还是听老同志的发言吧。</p><p class="ql-block"> 我母亲真就不是老练狡猾,她真的沒有城府,对组织对同志掏心掏肺,也从不藏着掖着,如果到文化局时间长,热心肠的母亲也许就会对党坦诚交心,说什么也不相信,老洛的老战友王化南副局长竟然成为"反党集团"的头目?!看着母亲每天笑呵呵地与文化局同事打招呼,可心里也堆满了问号,母亲在反右运动中表现中规中矩,可是私下里与父亲交谈倾诉老委屈老疑惑了……介绍到文化局工作的老战友现在落难了,怎么对待,咱们应该去王局长家里看望一下吧?这时候去不妥。这让人家老王多伤心,不去看望太不仗义。我不相信你老战友反党,你看他那残腿,为革命出生入死绝对不会反党……</p><p class="ql-block"> 我们党怎么了?一夜冒出来那么多反党集团,那么些有才华的青年被打成右派份子?不就响应组织号召,给单位的领导提了点意见吗?经历过1943年苏北整风的父亲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建政以后,经历"三反"“五反"运动都是经济领域,思想领域的运动才刚刚开始,我父亲和母亲的思想就跟不上了……</p> <p class="ql-block">1987年梁必业写给王化南的复信。</p><p class="ql-block">这个信在网上拍卖2000元标价。</p> <p class="ql-block"> 咱共产党员讲党性,也讲人性讲良心。我真要落井(洛靖)了,老王绝对不会干下石的事。批判老王,让你发言要么找藉口躲,要么讲述他的战斗历史轶事,我讲几个有关老王的往事,德贤你记好了……这包烟叶我托小李子从吉林蛟河弄来的,你找机会交给老王,有人看管?那你啥也甭说。交给他!</p><p class="ql-block"> 父母在王化南被定为右派反党集团的当天傍晚,母亲把我姐弟照看入睡,与婆婆打个招呼后,将卧室门关好,与我父亲翻看影集。新四军某旅2个文工团合影,在东北西满军区时期父亲与王化南在合影中憨态可掬。乐天派的山东老乡也是天生直性子,与我父亲特投缘,敢于当面批评同志,有时也让首长下不来台。</p><p class="ql-block"> 王化南"反党集团"已定性,母亲把白天看到的文件"王化南的罪状"一一向我父亲讲述。我父亲在房间来回踱步。老王向组织反映的问题太尖锐了,他讲的没错。换成自已也会这么讲。党对文学文艺创作的领导设了很多框框,这不能写那不许碰,党的领导干部滋长了许多不正之风,有领导个人生活作风不检点,生活奢侈,上班精神不振,夜晚在舞厅丑态百出,正直的党员看不下去…</p><p class="ql-block"> 父亲翻看自己的剧照,军师宋献策扮相,闯王进北京后,再也听不进军师的谏言,很快就落入了兴衰周期。《李闯王》的话剧白演了?进城才几年呀!历史照进了现实。老王对组织反映的情况,我父亲也看到了,响应党的号召,开展党内批评;王伯伯与我父亲都在行政领导岗位上,也许我父亲忍住了沒带头提意见,先听别人发言。革命队伍进城后禁不起不拿枪敌人的“糖衣炮弹"……生活作风、贪污腐化、贪图享乐、大小官僚逢场作戏、官场习气随之而渐渐滋生……这些也是父亲要向组织倾述的。</p><p class="ql-block"> 运动不断持续。母亲把王化南的照片从影集取下,用牛皮信封收了起来。父亲反复对母亲叮嘱:从今天起,在单位要避嫌。文化局乃是非之地,不是部队文工团,轻易不要表态站队……</p><p class="ql-block"> 远离了朝鲜战场,和平年代火药味更浓,党内斗争的战场更残酷,母亲感到迷茫,父亲也十分困惑。</p> <p class="ql-block"><b>因为指标满了而没当上右派</b></p><p class="ql-block"> 远在通化的小李叔叔在军文工团就了远离运动了吗?来看看反右时期,小李子处境如何?</p><p class="ql-block"> 小李子叔叔讲述:从战争转入和平建设时期,各方面的同志都开始注重专业的学习。为此我把每日能否保证基本功训练的时间看得很重,那时起早贪黑的练琴,甚至有时把吃饭的事情都忘了,我一头钻了进去,在工作上对为首长服务伴奏乐队重视不够,为此和当时的团长产生了矛盾,而团长则立主派女同志去首长家教跳舞,以为若达到让首长们满意,便可以为自己提升创造条件,我与文工团长的矛盾则日益加深。军文工团去海防演出期间,通化发洪水,领导派我回去处理一些事宜,利用我暂时离开团队这个机会,团长召开了反右运动。文工团返回通化后,则正式开始反右。一夜之间贴出了很多大字报。写给我的也有若干张,贴在了我住的房门上,说我是那些发布右派言论的后台,是白专道路的后台老板,说伴舞乐队奏的是一些不健康的靡靡之音,软绵绵的黄色曲调,实际情况是当时伴舞曲目选用了一些外国轻音乐,尤其有几首乐曲是俄罗斯的民歌,我和另外一位演奏员弹了苏联民间乐器-三角琴;不积极为首长伴舞,还是我的一条罪状,伴奏不健康的曲子,自然又是一条罪状。</p><p class="ql-block"> 运动发展到高潮时,积极分子到我的房间收走了一些材料,其中有记事本和一些信件,幸好是反右运动的学习笔记,后期38军的保卫处长胡子征和陆宏举等人为首的工作组进驻了文工团,查出了团长历史问题,他参军前在地方学校当老师时,参加了国民党的“三青团“没向组织交代,同时还发现了他在领导反右斗争中的一些错误,为此停止了他的工作。工作组找我谈话时说:你没有什么问题,对工作上一些分岐是正常的,而且是正确的,并当场把一些材料销毁。这时,我才知道他们真的计划抓我为右派,尤其看到那些欲上报材料。上级机关叫我参加军党委会,研究处理团长的问题,我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对他进行了帮助,同时也检讨了自己在工作中的缺点和毛病。反右结束后,新任军政治部主任沈春光同志从南京军事学院学习毕业后,特意到文工团来看望我,以表示慰问,并在食堂和我一起单独用餐;后来坦克副军长,后勤副军长,他们都来团里看望我,之后坦克副军长孙伟同志让她的女儿和我学习小提琴。</p><p class="ql-block"><b> (摘自李增奇《一个小八路的成长》)</b></p> <p class="ql-block"> 王华阿姨当年是文化局党总支书记。母亲转业到文化局,很快就与比她年长的王华阿姨成为好姐妹。王华阿姨丈夫赵杰伯伯军区某兵种司令员,家就住在市文化宫东侧小院。60-63年居住在同泽街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对面日式小楼(杂技团的房产),母亲时常带我姐弟到赵家串门……两家相距300米。</p> <p class="ql-block">母亲讲,她到了文化局的人事处,正好遇上了五七年的打右派运动。好嘛,文化系统是运动的重点。宣传出版、文化演出单位、影剧院的一大批文化系统的作家、知名人士被错划成右派。当年要划成右派的名人家登门送文件决定,通知被打成右派的本人签字。文化局好多老同志都不愿意前往。母亲是转业新分到人事处来的,新人与文化局的人脉为零,人际关系还未建立,24、5岁,老同志就支使我母亲,年轻人多跑点腿,端茶倒水,打扫卫生出个公差的事,就全都推给母亲。母亲仗着自己年轻,休完产假又哺乳喂奶一年光景没少请假,肯定会影响上班出勤,所以正常上班后总要表现一番,科处出劳务,跑腿送个文件都抢着去干。母亲属于好说话类型,不会拒绝老同志的支使,文化局属文化团体文艺剧团,影院大小剧场、出版社等落实指标划定的右派组织谈话轮不到我母亲,但向所属文化单位划定右派本人文件送达这活,老同志都躲了,母亲当时认为组织信任自己从部队转业来的党员,政治可靠才派她出面,一点沒犹豫,二话不说就积极参与人事部门的下达文件跑外勤,然后又做内勤负责整理归档……</p><p class="ql-block"> 1981年夏天,父亲落实政策重返军区某部研究室,母亲随调从吉林市迁回沈阳安家。</p><p class="ql-block"> 母亲于2012年回忆这段历史时,心情仍然特别地沉重……党组织犯的反右扩大化错误,母亲自己主动来承担不公平!母亲一遍遍地检讨自己当年那么积极跑腿,那么认真地送达文件通知,那虔诚地宣读文化局党组决定……母亲说,想想被错划右派同志遭受的坎坷,心里总也不能平静下来。母亲太相信组织了。看完《集结号》电影,我对母亲说,关键时刻组织也靠不住。母亲苦笑了笑沒有吭声。我想,母亲听到传达上级的文件,肯定还会依旧无条件地服从,还会下意识地去执行。自己不会独立思考,不会问为什么,更不会提出异议。父母那代人,经历了那么多次政治运动,虔诚地相信红头文件,无条件服从组织决定,经历了历次运动,却仍没有养成凡事问个为什么的习惯……</p> <p class="ql-block"> 沈阳市文化局及下属各区文化馆、京剧、杂技、评剧、曲艺团,东北、光明、群众、大陆、新闻电影院、各剧场。母亲在文化局工作经常跑这些单位。母亲逛太原街时常带我去电影院,把我交给工作人员,就与经理聊工作,记录谈话内容,检查影院的管理制度,而我就在休息厅等候,欣赏电影海报。一来二去我就认识了新闻和东北电影院的经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合影是影院经理或是文化局同事?</span></p><p class="ql-block"> 1955年我母亲23周岁,转业到市文化局人事处,母亲完成了从戏剧表演向人事行政管理的成功转型。在部队最高艺术学府一中南部艺系统学习的戏剧表演专业从此彻底荒废了。母亲在文化局年轻充满工作热情,时常临时被抓出公差,在文化局出席重大演出、文化单位的迁址、影片首映、文化工程揭幕仪式,偶尔也参加外事接待任务。</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我五岁那年参与了一次外事活动。1960年,波兰画家协会的主席来访,记不得叫什么斯基。文化局外事办安排母亲负责接待波兰的画协主席夫妇。老夫妇膝下无子女,非要邀请接待他们的母亲把儿女带到宾馆来玩。母亲请示了文化局外事办得到允许后,母亲周末晚上带我和姐姐前往位于中山广场南侧的辽宁宾馆,由我亲自会见外宾。</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会见外宾前的洗澡换衣服这些小细节我都不曾记得,姐姐说那天我们出门前,母亲在家里与我们讲好了外事纪律:不许打闹,不许要东西吃,不许不听话……我都答应了。但一到辽宁宾馆我就变得淘气起来。姐姐回忆说,到了宾馆我就现了原形,也没和外宾讲什么客气,上去就是用脚踹门,见到波兰画协的主席后,波兰老头很喜欢孩子,抱起我亲我,我指着老头大声说:咦。蓝眼睛……</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我只记得波兰画协主席为姐姐画像时,我趴在房间的地毯上用一张纸作画。乱画一气。姐姐表现比我要好,比较文静。而我的表现却让母亲惊出一身冷汗。还好,波兰画协主席非常高兴,我和姐姐一动一静,一顽皮一可爱,与波兰画协主席告别时,他将现场画作送给我们姐弟留念。</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justify;"> (这幅画保存在父母居住的干休所,收拾父母老宅时没找到)</p> <p class="ql-block"><b>小小幼儿园也受影响</b></p><p class="ql-block"> 1958-1962年, 母亲转业到文化局工作3年以后,我被拖拽哄骗着押送进沈攻第一幼儿园住长托。如今一幼还在高登酒店南侧,沈政教师培训班——“毓英楼”的南院即是。三年幼儿园。1960年自然灾害时期我和姐姐都是在一幼度过的。幼儿园留给我的印象有几件事印象特别深刻。1960年自然灾害。自然灾害是吃的大米粥全是稀汤很少米粒,吃的手指形状饼干有蛀虫,幼儿吵闹不吃。这时有幼儿教师含泪说:你们知不知道这些是机关干部,你们的爸爸妈妈每人每天省下的一顿粮食,捐给幼儿园的!谁不吃拿来,老师送给外面街道正在挨饿的小朋友……幼儿从此知道了国家闹饥荒。</p><p class="ql-block"> 二是反右斗争。朦胧感觉父母在家里饭桌上小声议论,反党集团……谁谁被打成右派了……谁被劳改了;</p><p class="ql-block"> 最后一件心理阴影最大:大约上幼儿园中班时,幼儿园厕所设在走廊门口的电灯开关老漏电,小朋友经常在触摸开关时被电击。当我父亲到幼儿园送我时,我特意拉着他来到走廊那里看电灯开关。父亲走后,我即遭到某位女老师一顿教训:你为什么要带爸爸来看幼儿园的开关?你以为你爸爸是谁呀,这么小就学会告状了…… 那位老师一直训斥我,直到把我训哭还没完没了。其实我向老师反映过漏电,但老师没当回事。</p> <p class="ql-block"> 记得老师还挖苦我说:你爸爸是电工吗,那么大的官那么有本事,为什么连个电灯开关都修不了啊?找你爸修电灯去啊…….我从此懂得了什么叫伤害。 幼儿时就己经打下了烙印:<b>说真话,反映存在的隐患问题会惹老师不快,还会被老师羞辱挖苦,并被小朋友孤立……</b></p><p class="ql-block"> 我上幼儿园时,父亲当年只是一从事部队文艺团体行政管理的小官吏。我向父亲反映情况,结果遭到老师的羞辱。这样,4岁的我与社会上的所谓“右派"殊路同归。信任组织而说真话反映问题,结果说真话的孩子受到惩罚,我想这与反右派的道理应该是一样的。 你也就事后聪明,放马后炮。当时年幼不懂政治,但不等于不懂对和错!</p><p class="ql-block"> 反右运动波及方方面面,军队地方机关学校,甚至幼儿园,很少有世外桃园。估计幼儿园幼师参与运动学习,幼儿虽不划右派,但幼师的三观和言行,对幼儿却是潜移默化,影响相当大。起码我再也不敢向父母说幼儿园实情了,被杵头训斥罚站当着全班级小朋友的面羞辱,被我被震慑到了……</p> <p class="ql-block">父亲带队去川西北慰问平叛部队,母亲参与反右斗争,送达文件,在当事者面前宣读划右派决定通知,签字。参加文化局整风。而我在幼儿园并不快乐。</p><p class="ql-block"> 三年幼儿园长托生活,仿佛也参加了整风运动,幼儿园教会了我一条生存法则:不要说出真相……不要试图反映问题和改变现状。可怜的那份童真,过早地被幼儿教师抹上黑白颠倒的印迹……</p> <p class="ql-block"> 记得1981年夏天,我父亲落实政策举家迁回沈阳。我从黑龙江边防部队调回父母身边。1982左右,大约是春季,我骑自行车陪母亲走访文化局下属单位的老同志家,母亲登门向当年错划为右派的同志道歉。我在楼外街道等候。我觉得这件事情母亲没必要来道歉,又不是你小纪同志给他们划的右派,要怪组织和单位的领导犯了错误,这段历史很尴尬,母亲送达文件没有责任。</p><p class="ql-block"> 在市文化宫转盘处,母亲去美术出版社家属楼辛然阿姨家,看望辛然阿姨和平反落实政策回来的崔叔叔,我在楼外街道等候。当时流行伤痕文学作品。我一边阅读小说,一边思考。崔叔叔被定为右派后,母亲那么虔诚地来劝辛然阿姨与崔叔叔划清界线,劝她离婚,为孩子政治生命着想。当时我家住同泽街,离文化宫转盘这里很近,辛然阿姨经常来我家,母亲陪辛然阿姨一起默黙流泪。辛然阿姨坚决不离婚。阿姨对我母亲说,老崔去劳改多少年,我就等他多少年!往事悠悠愰如昨天……</p><p class="ql-block"> 去看望王化南伯伯?我没跟随,父母下放10年,最懂得身处逆境更期盼友情,哪怕是一句问候,也更珍惜患难之交友情的父母,去没去拜访王化南伯伯我不知道。我曾设想过多种父母与王伯伯劫后重聚的场景,但这些幻想虚构只是我个人的美好愿望……也许,父母已经没有机会,对方已把所谓的新四军老战友拉黑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这张照片,母亲跟随着我怕我失控乱跑跌倒受伤;20多年以后,我跟随母亲,挨家登门道歉,我怕母亲曾经的同事婉拒,我担心母亲心灵受到伤害……反右派运动给母亲一生都留下心理阴影。送达一次划右派的文件就感到自责,就深表歉意,而那些制造冤案拍板的人有过自责吗?!制造冤案的人不忏悔,恐怕若干年以后还会复制一次……</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