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武江蜿蜒曲折出了临武,过了龟爻、夏洛,由西往东在“炭遇煤”遇山陡然折向北,来了个九十度大转弯,向麻寮坪、油井头、泗溪奔去。武水就像一根缠在新车坪腰间的飘带,在此绕出一道270度的弯。村落就在弯的西北岸,这是块宝地,隶属浆水乡。新车坪虎踞龙盘,人兴物茂,近千口人。当年大集体时,一座村子分5个生产队。外婆家在第5队,姨妈家在第2队。</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借用这张图,加上地名注释,可以准确描绘出新车坪的地理位置和地势特征。看到这张图,对新车坪的实际地貌会有亲临现场之感。</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新车坪村全景</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上图是站在神冲出村口的高处眺望新车坪全景的景色。左边沿河而上是夏洛、右边顺水而下是麻寮坪,翻过右前方的山脊是秀竹。村后山的北面是油井头。图中最远处的高山就是五岭之一的骑田岭。</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我3至6岁时,每年约有半年以上的时间跟着外婆、舅舅、舅妈、姨父、姨妈在这座村生活。妈妈的娘家~新车坪也就成了我童年记忆最深刻的地方。</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村南边武水河上高高的木桥和引水渠,绿树掩隐下一直延伸到河边挑水洗衣的32个石阶(土话叫马头),布满村子周围的鱼塘,一间接一间的青砖大屋,石板和鹅卵石村道、小巷,“上围子坪”、“下围子坪”两个大院落,瓜子、花生、甘蔗等特产,还有外婆家的泥砖屋和吊楼,姨妈家的大厅屋,以及他们菜地的位置一直都在我的记忆深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新车坪保留下来的鱼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以前,新车坪四周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鱼塘。一座座鱼塘如一面面镜子围着一座青砖青瓦的村落,镶在广阔的田野菜园间,连着弯弯的武水,辉映远处的青山,勾描出一幅恬美的桃源景象。特别是旧村东、北两面八座大鱼塘连成一片水面蔚为壮观。站在后山村小学的高处往下看,连片鱼塘对天开,也有朱熹“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的意境。那巍峨错落的青砖黛瓦立在水边,也有处子“对镜贴花黄”的娇羞,让人不禁想起苏轼赞西湖的诗“浓妆淡抹总相宜”。</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晨曦中的新车坪玉带环身,春山隐隐,一派祥和。远远北望,骑田岭隐约可见。</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旧桥石墩顶着水渠横跨河道,虽经风侵雨蚀,但不畏巨浪洪峰,巍然屹立,坦然淡定地见证新车坪的世事沧桑。</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水渠将武水河南岸、神冲村后山石崖里的阴河水腾空飞渡,引到村西南口,供全村人生活饮用,也同时灌溉周边的田地。这是从石灰岩流出的上好矿泉水,但碱性重,沉淀物多。</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横跨武水两岸的旧桥桥墩和水渠</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这座飞架南北的桥、渠一体的宏伟建筑,是什么年代建成的,我没考证过,也不知地方志里有无记载。凭我个人臆断,它可能是1950年代末或1960年代初,人民公社化初期修建的。因为那个年代全国各地农村集全大队,甚至全公社、全县的人力、物力搞了很多水利、交通工程。宜章的黄岑岭水库、黄沙水库就是调集全县的劳力肩挑手提而建。河南省有名的红旗渠也是举全地区之力凿山而建。那个年代城乡二元结构壁垒森严,一个农民要转户口变为城里人真的难于上青天。农民只能死守乡土种地耕田,没有自主择业的自由,不能外出务工,更不能进城工作,一切政策和管理的出发点首先保城市,然后再考虑农村农民,所有社会资源都是城市用不完了才给农村。为了保障城市供应,我们那的农民每年打的粮食除了按亩交公粮(农业税)外,还要交余粮(额外加的交粮任务);每家每户每年要上交一头猪,两只鸭或鸡;每一口人要上交一斤蛋。完不成这些任务就要受处罚。农民忍饥挨饿就自己扛。1968-1978年,城里人找不到工作,就用伟大理想和漂亮的口号动员几千万城市无业青年"上山下乡"到农村去与农民争吃口粮。那会儿,农民赶个集(闹子)、进个城,去哪都要证明,去哪都要请假批准,一切只有服从,上面说干啥,你就老老实实地干啥,不能有自我主张,不能讲待遇,也不得求回报。农民被安排做的苦活累活大多都是做义务工。现在想想那时的人吃不饱更遑论吃好还要干那么多苦活累活,真的苦!那时的人也真能吃苦!很多大工程都是那两代人用苦汗铸就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没有水泥桥之前,这座石墩木桥是连接新车坪南北两岸的唯一通道。石墩木桥是在石墩上架七八根大小相当的长木梁,然后在木梁上打横密密地铺上一根根直径8厘米上下,长约2米的圆木作桥面。桥面圆木用铁钉铆实,是家乡木板面“篦梳桥”的加强板。桥面离河面有15米,人站在桥边扶着栏杆,俯瞰奔流的河水会出现眩晕。走在上面的人和牛多了,桥面会振动,胆小的人会因此而惊悚。特别是初次遇到这种情况时,很可能吓出冷汗。我有恐高症小时候赤脚走在上面,一是圆木硌得赤脚痛,二是一遇到桥振,就吓得迈不开步,每次过桥都不敢往两边俯瞰河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听妈妈说:没有石墩木桥前,新车坪南北两岸的交通就靠木船摆渡。渡口在"碳遇煤"凉亭脚和对岸柏树林上游处。洪水泛滥季,水流急湍,经常无法撑船过河,只能望江兴叹……</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这是上世纪70年代末,新车坪集资建的钢筋水泥混凝土公路拱桥。当时建桥成本虽低,但政府没有资金投入,新车坪举全村之力建桥,经费还是不够。于是村里(大队)组建筹资团队,凭证明分组到周边村寨募捐。当年,黄天元先生带人到孙家、杨家、官田募捐过。全村人经过两年多的奋斗,终于建好了这座公路桥,让汽车可以跨河进村,打通了新车坪通向外界的要塞。</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站在拱桥东望的武水河床</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近二十年,武江沿岸产业发展取水用水量前所未有的加大,上游水电梯级开发截流蓄水发电,造成武水河主流河段水流不足,河床裸露,到了秋冬枯水季节,河床几乎断流,河道中间的沙洲长满了芒草。这景象与我小时候的记忆判若两样。以前,一年四季河水充沛,旧桥下是浅潭,水流较缓,沙洲呈纺锤状小小的静卧江心,把上游来水分为左右两支。右边一支水流大而急是主流;左边一支水流小而缓是支流。</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左边支流依岸穿树荫而流</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那时,沙洲左边的支流水浅流缓,依着河岸在树荫下穿行向东而下。河里有成群的白条鱼,土话叫“江条子”,有很多吸在石头边底的青背白肚无鳞小鱼,土话叫“木梭皮”,还有很多在两边鳃下各长一根尖刺的黄骨鱼,土话叫“黄泡针”。岸上有槐米树、油竹丛,有芒草和滑树,还有很多青藤荆棘。过了百米树丛,江边有20米长的青石板间黄麻石的江堤。这里是村民集中洗衣,洗菜,挑水的地方。</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32级马梯(石阶)下的江堤</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江堤的堤面窄处有半米宽,宽的地方超过一米。石堤遮隐在婆娑的树影下。村民在此洗衣,洗菜,用木桶汲水。堤面以下一级级石阶一直延伸到河床,方便人们站立清洗。堤面以上与32级石梯一级级缓坡向上直连村道。石梯两边有纵向的长石条固卫,在石梯与村道相接处的两边各有一个上圆下方的石墩,有点抽象派作品的人像,上刻“南無阿弥陀佛”,祈求水陆平安。石级两边的长石条,几百年来,被一代代玩皮的孩童在上面摸爬滚打得如同玉面,用手一摸会细润吸手。</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32个马梯这个地方,夏天最有风情。清早,全村的家庭主妇端盆,提篮,挑桶来这里洗衣,洗菜,汲水。三姑六婆,家长里短,嘻笑、怒骂、调侃、争吵和着棒锤的捣衣声、树上的知了声,演奏出欢快热烈的乡村晨曲。中午石堤静下来,成了我们小男孩的世界,脱光衣服,在水里泡着消暑,攀着河床石头摸鱼,来来回回追逐打闹,直闹到大人下午开工才上岸回家。傍晚,忙了一天农活的男人们都来这里洗衣洗澡,洗去满身的污渍,洗去一天的疲乏。这里也是村里的重要交流场所,可以说是新车坪村的信息中心。</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在石堤下方的沙岸上,村民挖了浅浅的沙井,这是村民取饮用水的地方。井里的水是经沙地过滤而来的河水,清澈见底。不过,到了春汛,这口井也常被洪水浸没。这个时候,村民只能取浑浊的河水回家撒上石灰沉淀后再用。</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河边浅滩是男孩追逐摸鱼的嬉戏之地。岸上沙洲是女孩摘猪草、扯荞毛(野荞头)的最佳之地。</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牛屎泡丁</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秋冬,我们沿着河岸摘野果,找那种长在刺藤上貌似草莓的“泡丁”。“泡丁”有黄、黑两种。黄色的个小汁少(土话叫牛屎泡丁)。黑色的个大汁多(土话叫黑泡丁)。春天,我们在河岸沙洲上扯荞毛(野荞头)。扯回的荞毛和腌豆腐渣一起蒸田螺,那是一道诱人的美味。摘“泡丁”,扯荞毛,经常沿河而下,走到柏树林的庙脚。到了这里,武水河江宽水深流缓成了深潭,对面悬崖峭壁,青山耸立,这边沙滩延缓,站在岸边的沙滩上呼喊,河道会产生连绵的回声,河谷的空灵顿时生出一种阴森恐怖之感。很多时还会看到灌木丛中有上游冲下来的一些迷信用品,更增添了神秘恐惧。每次我一个人到了这里,就会调头往菜地中间的土路飞步回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应该是1970年代中期,我们孙家的孙孝英(小名尿当)到新车坪帮他表哥(尿臊)建新房做小工,中午休息时,自己带了雷管炸药来这里炸鱼,不小心把右手炸没了,铸成终生大错。不幸中的万幸留下了条命。</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村东南角当年的32个马梯(石阶)比这张图的更有风情。三四米宽的石级从村道相接处一条直线由顶向下延伸至河堤,两边绿树、筜竹疏影横斜,既有大码头的气派,也有乡村野渡的清秀,一踏入它的地界,清新舒爽就扑面而来,令人神清气爽。</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昔日下河边石堤的32个马梯(石阶),现在废弃荒芜得找不到模样。新车坪地处河边,土地多为沙质地,盛产花生、瓜子、甘蔗(尤其是黑甘蔗)、籼籽。历史上,这些特产给新车坪人带来了很好的收益,只要勤劳肯干,就能丰衣足食。以前,周边村见新车坪物产丰富,用一种酸葡萄心理编出民谣调侃新车坪。民谣唱:新车坪,32个马梯上死人。地豆(即花生)好食,难灭壳。甘蔗好甜,难嗑皮。瓜子好食,难扯藤。这民谣用土话唱起来很押韵。民谣开头就唱“32个马梯”,可见这个地方在新车坪村的地位。现在这里成了附近村民倒荒之地,了无往日古韵。</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新车坪礼堂</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这座礼堂是农村公社化时代,新车坪大队留下的建筑。建礼堂前,这一片是上好的土台沙质菜地。礼堂的左边原来是进出村子的石板大道,现在变成了马路。这条大道正北边原来也是一片土台菜园,从1980年起,这里逐步变成了红砖青瓦的新村。</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大道向西的村口处有一座鱼塘。鱼塘的北角台地下是黄加和家的菜地,地角有棵大橘子树。那些年,我经常看见黄加和的老母亲带着孙子柳红、孙女柳枝在菜地里干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大道的正西边是入村的水圳。水圳从村后绕到村东,给四周的鱼塘和村东面的水田提供水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大道北边原来的土台菜地,全部用小竹篱笆围蔽。篱笆的地脚线还用杉木刺加密,防止鸡鸭进园吃菜。姨妈所在第二生产队的晒谷坪就在这片菜园的北边,那也是村里的篮球场,每年都在那举行大队篮球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现在想想那时的菜园,满园嫩绿的菜菽,配上瓦顶炊烟和四周的远山,听着鸡鸣鸟叫,很有“采菜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象。不过,一切都只能想象了。现在菜园成了新村,鱼塘成了村口广场。翻天覆地大变迁,已找不到从前的景象。</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村中间的一段村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上图这条路是我小时往返外婆家和姨妈家的必经之路,原来是鹅卵石的路面,那时我天天光着脚要走好几回,凹凸不平的路面硌得脚板生痛,老盼望它变成石板路。现在看到路面变成了水泥路又有点怀念旧时硌脚的鹅卵石路面,觉得那才古风雅韵。人的诉求有时真的很矛盾。</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上图左边的青砖马头墙房子是姨父“细哥”(二哥)的房子,这栋房子的对面就是姨父家的猪圈牛栏。当年姨父家猪圈的隔壁还有一个打铁铺。全村人用的农具、刀具都出自这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上图沿村道看到底,那堵青瓷砖墙就是姨父当年的旧屋所在位置。现在他的族人集资在原址折旧建新砌了新的祠堂。这次回乡,我未进去看,因为怕怀旧伤感,更怕见到旧物被毁,新物不类而失望。心想还是留住童年的记忆更好。那时,姨父家的旧屋是栋三进的大厅屋,他住屋的左边,他堂弟黄良堂住屋的右边。这栋三进大厅屋可能是他们这一房的祖屋,因为我见过姨父同族名叫"广博"的奶奶常提着贡品来这里的神龛拜祭。"广博"家的房子在姨父家房子的同排左边,中间隔了黄加和的房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姨父家老屋的前面是栋上好的青砖青瓦围屋楼,这么好的砖凡楼房当年却作了牛栏猪圈。我当年老觉得它有些可惜。2020年冬,我回乡发现屋主黄柳红填高了这栋楼的室内地面将其改成了很好的住房。这才叫物得其所。这拣楼的南面有个小院与之相连,小院是邝先生家的产业。邝先生教书,笔墨文章一流。去姨妈家的菜园,我们经常走邝先生家的青石板院巷。小巷通过天井采光,狭长幽静,走在上面古韵悠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姨父家的爨堂(土话叫茶堂)正对面住着金盆冲嫁过来的女子李开凤。她是外祖父家在金盆冲的同族,为人贤淑,对我们很好。每次路过她家门口,她都会主动跟我们打招呼,热情地邀请我们进屋坐。妈妈回娘家,与她见了面更是有说不完的话。姨妈跟她的关系也很好。姨父家大门口的空地很宽。大门右边紧挨着的是黄继贤家。黄继贤是姨父细哥的长子,他的太太是鼎下孙家的女姑,与我们同姓同宗。同姓三分亲,他们对我们也非常热情。我也常到他们家窜门。他们有好几个小孩,大儿子叫"远洲"。我想"远洲"此刻已当爷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过了黄继贤家有栋下半截是青砖,上半截是泥砖的大围屋,住着一户人家,子女很多。男主人好像叫"进财",他的脑子有虚妄症,从早到晚都在骂骂咧咧。小时去姨妈的菜园子要经过他家门口,见了他在厅里走来走去骂骂咧咧的挺害怕,实际上他从不伤人。他在家里干很多活,懂织竹篮、畚箕,打理家务。他的老婆当然就苦了。如果是现在讲婚姻自主,自由恋爱,估计他是找不到老婆的。男主人的妈妈满头白发,很勤快,年纪很大了仍耕作不停,她与本分老实勤劳的儿媳相处得很好。令人欣慰的是:这一家人尊老爱幼,兄妹团结友爱,个个勤勉上进,家业也兴旺。</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姨妈家左侧的村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这条小巷是青石板间鹅卵石的路面。右边是姨父的老屋,左边是黄加和的房子。正前方是李开凤的家。这条巷留下了我和表兄妹许多回忆。那时,姨妈家人口也多,好在大的女儿们个个懂事勤劳,特别是大表姐、二表姐虽是女儿身,但干起活来,都像男子。大表姐益云为了帮家里挣工分,人未长成就跟着大人出工,什么苦活累活都干,没上过一天学。有大表姐相助,姨父家的生活看起来比我们家好,但苦了大表姐。二表姐也是个干活的能手,又能吃苦,她在浆水公社中学读到高中,见家里困难,心疼大姐,于是中途辍学回家务农养家。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说到黄加和,对我来说他只是一个传说人物。我一直没见过他。他家成份不好,他本人不知为什么被抓去劳改很长时间,好像是15年。他哥哥被整得受不了上吊身亡,嫂子被逼得走头无路而改嫁,家里只剩他老母亲带着一个孙子(柳红)、一个孙女(柳枝)惊荒地过日子。他母亲身材高大硬朗很勤快,整天忙里忙外没有停歇,进进出出很少话,小心谨慎,从不惹事。当年,我的爷爷、爸爸也经常被抓去批斗,我本人也经常被人辱骂。所以,那时见到他们祖孙三人形影相随,我就同病相怜很是同情。对他们的记忆也特别深。后来,我还得知加和的爸爸是我们同屋曾叔婆的兄弟,也就是安信、慈艳他们5兄妹的舅公。加和的妈妈还是我们孙家村孙孝经的岳母。孙孝经其妻很早去世,他本人为了表现积极,在岳母家最需要温情与帮助的时候,便绝决地与岳母家划清界线,断了来往,还不准儿子松青见外婆、舅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那些年,麻田、胡家、欧家湾活埋了好多个成份不好的人。如麻田的建国、祖华,都是35岁上下被活埋掉的精明汉子。因他们死得惨,后来我们那一带女孩骂男人出口就是:你这个建国!你这个祖华!欧家湾有个老师活埋了两次才被整死。第一次被埋刚盖上浮泥,天就电闪雷鸣下暴雨。那些行刑活埋他的人四处散回去躲雨。他醒来爬出坑回到家藏了两天,被人发现后,又被捆绑推下土坑活活埋入泥土里。被活埋的人都是被民兵押着给自己挖坑,挖好坑后自己老实躺下被活埋,不老实的话就被棍棒打晕再埋。围观的人好像看电影一样,只是觉得刺激好看,没人同情,更不可能有人公开同情。谁敢公开同情,谁敢当众呼救,那下一个被活埋的就是他 。当时,我们杨家大队准备埋4人,其中有一个就是我们家同屋的堂叔孙安信。因杨家文功廷逃跑而延迟了活埋日期。等大队民兵上山找到文功廷,48军工作队下到地方,宣布制止活埋和武斗。这4个人才得以活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那个年代,我在孙家、杨家看见大队干部就全身发抖。我之所以爱新车坪,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新车坪没有人因成份不好而欺负我,我内心少了许多恐惧。在新车坪有亲人们的爱,我感到幸福快乐。</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新车坪的沙质地产花生、瓜子、甘蔗。每年到了当季,我和大妹、二妹就会到新车坪吃瓜子瓤、花生和甘蔗。饥饿的我们,因为有好吃的,到了新车坪就像到了天堂。那个年代的人一年到头都处于饥饿状态,每到拔花生季,很多人等不及把花生拿回家洗净煮熟再吃,在地里拔了就剥壳生吃。吃多了生花生,再喝生水,第二天都拉肚子。我每年去吃花生都会拉几天肚子。这有生吃花生的原因,也有饥饿的肠胃难以吸收、分泌陡增的脂肪、蛋白质的缘故。那年月,过年杀猪吃肉,人们因饿了一年的肠胃消化不了陡增的油脂,也会拉肚子。那年月饿久了,突然有肉吃,一吃就拉肚子。</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和其他旧村一样,新车坪很多百年老屋也被废弃倒塌。湘南传统民居正在没落损毁的路上。历史上,在梅田、麻田、浆水三乡有四大名建筑:麻田的享堂、龟爻的祠堂、竹坪的戏台、浆水的庙堂。麻田的享堂我去过,“破四旧”时已毁。龟爻的祠堂,1986年春节我第一次见识它的真面目。建筑艺术确实巧夺天工,难怪有名。祠堂依山势缓坡而建,规模很大,青砖黛瓦马头墙,飞檐斗拱,巍然错落。整个建筑有三进,一进高过一进,有叠加上升之势,雕梁画栋,门窗精致,大门口和建筑进级台阶两旁有石鼓石狮,二进楼上的戏台和后厅神龛的雕刻纹龙飞凤,精美绝伦,虽然很多雕刻文革时被破坏得七七八八,但仍可见当年的奢华。可惜前些年祠堂被修坏了。门楼换上了朱红墙,盖上了黄琉璃瓦,土不土,洋不洋,变成了四不像。乡下人有钱后爱赶时髦,忘了文化传承和历史链接,不懂修旧如旧,经常好心办坏事,自己毁了宝还不知道。</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我小的时候,觉得新车坪大得走不透,到了村中央就不敢再往里走,怕迷了路,会立即调头回到外婆家或姨妈家附近。现在回去,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好像不用多久就可以绕完。可能是自己走的地方多了,头脑里观察事物的参照比例变了。小时候,走路到外婆家要半天,现在开车就十来分钟。以前,去杨家上小学老愁路途太远,现在觉得好近。以前,觉得乡下的一栋楼好大,现在,回去一看感觉乡下的房子像积木玩具……</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新车坪村子大,村子里大屋也多,一栋栋、一排排,青砖青瓦马头墙,飞檐斗拱,翘首天向,气势威严。很多大屋都是三进的,中间有天井。以前这样的大屋,一栋楼里住着同族的人,一般有三到四户人家。</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开门笑迎远方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老支书的妻子、李开凤的婆婆打开门满脸笑容迎接我们这几个"拍客",邀请我们进屋坐。我们不敢麻烦她老人家,聊了会儿天,又转到别处找景拍照了。她家门口的小巷被收拾的很干净。一看就知道,她还是像年青时那么勤快。青砖老屋、洁净小巷配上她这热情自信友善的身影,整个画面顿出生色,给这老旧大屋着上了耀眼生气。</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新车坪以前的老村貌就是这般的古韵幽深。现在这种旧房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住。年青人嫌它采光通风不好,或另建“火柴盒式的房”或到城市买房。村里很多老式大屋都闲置丢弃在那。有的已破败倒塌,剩下残垣断壁。上图,2014年8月,林梅跟我回乡走在村巷里,她左边是姨妈家当年在旧村里的猪圈和隔壁的打铁屋,右边是家很会经营的人家,主人叫黄树堂。黄树堂和大儿子会武功,他还会爆米花。记得他家小孩很多,个个勤劳能干,日子过得很不错。我印象中1987年春节,黄树堂带着醒狮队去芫荽塘搞宗亲联谊路过孙家时,母亲忙里忙外不亦乐乎地在家招待过这一行娘家人。</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下围子坪”内巷风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说到新车坪的大屋,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两个大院落。一个在外婆家后面的“下围子坪”;一个在村东北角土台上的“上围子坪”。两个“围子坪”中间都是一座三进大屋,大屋的大门口是宽敞的坪,左右前三面是围屋,全是一色的青砖青瓦马头墙的两层楼楼房,这些围屋以正屋为中心牵手相连围出一个独立的院落。每个院落住有七八户同族的人家。院落内楼房之间隔着巷道,用来采光排水。每一条巷道都是石板间鹅卵石铺就,最边沿依着墙脚有通往外界的小沟。这种大院落有气派的门楼通向外界。进了门楼,就是家园。出了门楼就是别样世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新车坪的两个"围子坪"大院落隔着村北石板大道倚角相对,成为新车坪的傲世双雄。小时候,我跟着外婆常到“下围子坪”玩,对这个院落比较熟。“上围子坪”在相对高位的土台上方,因此得名,它的北、东、南面为菜园环绕,菜园下面是石板路、鱼塘。这个院落,我在新车坪生活时对它有种天然的敬畏,一直不敢涉足其间。外婆当年也很少去这个院落。但我对住在"上围子坪"的3个人印象最深:一个是吃苦耐劳的"老牯";一个是魁梧的"坤敖";还有一个是见多识广的"红敖"。他们仨经常来舅舅家窜门聊天,常逗我,考问我一些知识。他们乐观向上很有趣。</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下围子坪”大屋的雄伟外观</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黄积山先生是大屋右半部分的主人。这是我孩提时跟在外婆屁股后面常来的地方。这样的大屋在新车坪起码有几十栋。我姨父当年就住在这样的大屋里面。整个大屋的左边都是姨父家的,楼上楼下共10间房。当年我们在那打打闹闹,捉迷藏,度过了很多贫穷而快乐时光。可惜这栋老屋倒掉了。前些年,姨父他们的族人集资几十万在原址上建了一座现代风格的祠堂,没有了当年的韵味,但也算是他们族人的灵魂归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图中站人处是“下围子坪”中心大屋的大门。大门的底坐是用青石雕刻打磨成的石门槛。门槛上面才是木枋搭建的结实威严的木门。木门的门板对称嵌有一对狮子头铜扣,用来装饰,也有镇宅避邪之意。进了大门,就是前厅,也是大屋的第一进。前厅两边是对称的两间厢房,前面一间是厨房,土话叫“茶堂”(爨堂),后面一间是主人房。</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过了前厅,就是大屋的第二进中厅,中厅的中间是天井,两边各有一间耳房。建大屋做天井是有讲究的。放天井跟建房立大门,架大梁一样重要。首先,井坐全是花岗岩或青石打制雕刻而成,尺寸精密,手工精细,所有的尺寸码数全按鲁班尺的吉祥数码来定,取人财两兴,富贵双全的意头。天井的安放要与屋顶的天窗对接精确,以便接雨。天井的地下排水口必须压在天井中心石底下,不可露出来。出水不见出口方为稳财。</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实际上开天井的初意和主要目的是采光,通风。一栋大屋建起来,必须要有中心光源,给屋内各房间透光,也要在中心位置留出空气循环口,天井正好起到了这样的作用。有了天井,一是解决了采光,二是解决了积雨排水,三是可以通风透气,做到人与自然和谐,达到天然的环保。这是千百年来民间沉淀的智慧。</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过了中厅的天井再往里走,是大屋的第三进,也是后厅。后厅正对天井,前面两边的墙角换成圆柱状,削去了角的锋利,增加了建筑的圆润与大气,也增加了转角的安全度。后厅的正堂后端会用整幅墙的厚木板(一般为杉木,有钱人家会用柏木、楠木)与后面的砖墙隔出一个三尺左右的空间,乡下叫“倒寺”。“倒寺”无多大用途,仅供存放杂物。但在木板墙面的正中,镶嵌上雕刻精美的神龛,专供祖宗牌位和天地君亲师的神位。节庆时日,本族的祭祀就在这举行。这个地方带有一点神圣,也有一点阴森的气氛。</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下围子坪”东北角的门楼</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小时候,我经常跟着外婆到“下围子坪”黄积山老先生家窜门,听大人们聊天。外婆一家与黄积山先生一家是相好世家,外婆与黄积山先生的母亲是亲密的姊嫂。黄积山老先生的老母亲李细桃太夫人长我外婆20几岁,小脚,瘦高,长脸,穿着干净整洁,每天头梳得发亮,为人亲和好客,从不生气骂人,谈吐举止很有修养,与儿媳关系很好。那时不懂什么叫大家闺秀,也不知道什么叫温良贤淑。现在想想,这位老太夫人就是这样的人。她健在的时候,左邻右舍都喜欢她,有空都来跟她唠家常。那时觉得这个大宅院非常的大而且结构复杂,我一进院子就要拖住外婆的衣襟,跟着外婆不离左右,不敢乱跑,心怕迷失。很多时候,左邻右舍的眷亲就坐在南面围屋与北面正屋间的小巷石櫈上,吹着凉风,聊家常,谈生活,诉艰辛。我就静静地依偎着外婆,听她们讲那些懂与不懂的事情。她们经常一聊就是一晌午。有时还能吃上他们家的糖果和点心,那可是当时难得见的上等好物。黄积山老先生勤劳能干会经营,又是大孝子,家里衣食无忧,常给母亲备有好吃的零食(土话“利口物”)。小小的我经常沾老太夫人的光。</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外婆家的恩人 黄积山 先生</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黄积山先生,人长得帅气,吃苦耐劳,勤俭持家,兴业有道,育儿有方,知书达礼,谦卑友善,乐善好施,不媚权贵,不惧刁蛮,不欺贫弱,谦谦君子不愠不怒,总是一幅微笑挂在脸上。他结了一生善缘,十里八乡凡认识他的人无不赞誉他的为人。我见到他就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他的言谈笑意能隔空送给人甜蜜如丝的温暖。从他身上可以映照出谦逊、仁愛和道义。</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下围子坪”主人之一黄积山老先生的夫人刘容英。老夫人是梅田刘家大户人家的女子。她的一个妹妹嫁给我同族的一位叔公,与我们家住同一栋老屋。因为她对我家,对我外婆家知根知底,就为我父母牵红线,成全了一对姻缘。母亲现在一提到在娘家的日子,就会念起黄积山、黄正山这些恩人。受父母所托,为了感恩,我每次去新车坪,都会去拜见这位老太太。这是一位令人敬仰的老太太。老太太尊长爱幼,友爱邻里,一辈子干净整洁。你瞧,90岁的她还是这么亮丽。老太太的长孙黄日清大学毕业后在广州工作定居,我们也多有来往。</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下围子坪”东北角门楼两端连着青砖青瓦马头墙的围屋。围屋里也住着人家。从门楼出去,是条通往四面八方的大路。这座门楼的斜对面,是“上围子坪”大院的西便门。"下围子坪"这座院落的东南角、西南角都有便门进出。当年,我和外婆出入最多的东南角便门。因为从这道小门出去,左拐一条巷就是外婆家。</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2013年1月,妈妈见到了恩人和媒人,黄积山老先生的夫人刘容英。黄积山是我外祖父临终托孤的恩人,对我外婆家恩重如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这是“上围子坪”内景。上围子坪是建在一座小土丘上的大宅院,它的西便门与“下围子坪”的门楼隔大路斜相对。这个大院当年住有七八户人家。我在新车坪生活时,一直不敢踏入这家大院。一是感觉大院大而结构复杂,怕进去出不来。二是怕被里边的小朋友打。尽管那时我没踏足过这座院落,却记住了住在院落里的一些人如:"红敖"、"坤傲"、"老牯"(字不一定对,但当年大家都用这音叫他们)。上图右边是出菜园的气派门楼。上图左边是正屋。这也是一栋三进大屋。青砖青瓦马头墙,嵯峨有致,很有气势。屋内的门窗木刻也是很有功夫的作品。可见当年屋主的财力和用心。现在,这种房子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住,很多没人住的都被丢弃在一边,剩下的唯一功能就是祭祀和办红白喜事。现在的年青人不喜欢这种旧房,他们都到老村周边找地建新房,或到城里买商品房。年青人有戏言“住这样的房子讨不到老婆。”乡下人还未认识到这种房子的稀缺和贵重。如果不加以保护,这类房子不出二十年可能都会被毁尽。到时,湘南农村传统建筑艺术就会出现断代。现在老家人一有钱都兴翻修宗祠,把原来好好的东西砸了重整,翻修后的建筑很多都没了原来的面貌。前些年,我到英国的乡村一看,那里全是三四百年以上的建筑,古朴优雅,保护得很好。英国人说英国的乡村是国家的灵魂。不知我们什么时候才会重视传统和尊重祖辈的遗产。</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这是大屋前面和两侧采光透风的木窗,做工精细,很有设计感。</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三表弟仁岭带我欣赏“上围子坪”大屋中厅天井边的廊墙和窗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上围子坪”东北角门楼 </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从这道门楼出去,两边是菜园,中间是宽宽的石级。石级是下村道,去鱼塘洗湔汲水的要道。</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上围子坪”西便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这道门出去是村北石板大道,斜对面是“下围子坪”的门楼。门外的石级是当年小孩爬玩的“滑梯”。</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现在一座旧屋大院,只住着几个老人。年青人要么在外打工在城里买房,要么住到村外新建的房里。如果将这些老房子按原貌保护好,内部设施稍作修改,应该是很好的。希望政府有这样的专项改造资金,并采取有效措施鼓励农民充分利用老屋,一可以节约用地,二可以传承文化,三可以留住乡愁。</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这座房子很大,前面的晒谷坪很宽,房子左前方隔了黄广堂的房子就是外婆的老屋。房子右边住了一个白发老太,麻田村欧阳氏,是我们孙家九斤、成成、湘环、友环的大姨。老太太不能生养,嫁过来做后妈,丈夫与原配有一个儿子。但不幸的是,丈夫走后十多年,儿子也走了,乘下她孤老到终。老太太满头白发很有风度,年青时应该是一位美女,人很友善,对我外婆和我母亲都很好,对我也特别好。这也是我要拍这栋楼的原因。</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老太太最后的岁月,她孙家的外甥九斤等人尽心尽力给了她应有的照顾,供她食油、煤炭柴禾,定期探望。</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这栋楼的左边住着黄友次。黄友次外号叫“叫化子”,娶哑女欧阳友环为妻,育有4个小孩,为人老实善良,吃苦耐劳,辛劳一世,早些年已魂归天堂。我非常敬重他。</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她叫欧阳友环,黄友次的妻子,一位善良的哑女,是我在新车坪同情而敬佩的一位贤妻良母,生了四个小孩,虽不能耕种,但能相夫教子,把家打理得很好。她为人老实忠厚,守规守矩在村里不讨人嫌,是我外婆家的常客。她对我很友善,看着我长大。每次见了我都笑脸相迎。她可能是因失聪而变哑。几十年不见,她的面色还是没多大的变化,可能是她一辈子只干家务,不干野外累活重活的原因。这一点,他的男人对她真的很好,没有让她受太多的累。我也很佩服黄友次这个懂得爱惜女人的真爷们。听说她已为人奶奶,儿子在村子前面建了新楼,日子过得不错。每次她见我到了新车坪,就会来舅舅家坐。我们虽不能言语交流,但相互对视微笑比划,也可传递出友善和关切。她很有礼节骨气,请她吃东西,她会很客气地婉拒。在新车坪,我认识的人越来越少,她是见证我长大变老的长者之一,每次见到她也能串起我儿时留下的回忆,也会让我想起我远去的外婆。听人说,前年,她走完凡尘的一生上了天堂。愿她在天堂得安息!</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图中一层楼的火柴盒式房子是舅舅家旧泥砖屋拆除后在原址建的新房。这座房子是二表弟李仁松17年前建的。外婆家原来那栋两层楼的泥砖屋就在这个位置。我3到5岁每一年都有半年跟着外婆住在这里。房子占地面积不大,但上下两层也有12间。这栋泥砖屋的南角还有间专门用来煮猪潲,放杂物的小围屋。从外围看,屋的外墙被雨冲涮得很厉害,凸凹不平,有种风雨飘摇的恐惧。这座房子是外公家在新车坪住过三代人的老屋。姨妈、舅舅、妈妈都是在这出生长大。据仁松表弟讲,姨妈晚年得老年痴呆症后,其他的人都不认识了,只认识自己的丈夫,其他什么都记不住,还记得自已出生和长大的房子,还记得住她的童年和父辈的爱。临去世前,姨妈已不懂与人交流,但每天一出门就会到外婆家老屋的位置伫立久站。如果仁松表弟他们不在家,她就站在门口不声不响,一站就是半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外婆家旧泥砖屋的门口是块长长的小晒谷坪,隔条排水沟就是石板大路。路的另一边与外婆家房子正对的是黄禄成的房子。黄禄成人长得清瘦有两个很能干的女儿,一个叫加蓉,一个叫加娥。他的家被他的老婆柳英收拾得很干净。夏天的晚上,我们两家人经常坐在各自的家门口纳凉聊天。</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外婆家的老屋拆掉前没有留有照片,暂且用这张照片作参照,以寻旧迹。这栋房子出门左手配一堵长2米,高1.5米的青砖墙,那与外婆家当年的泥砖屋就有九成像了。不过,外婆家的泥砖屋外墙比这栋房子的泥砖还要破,墙体很多地方已冲涮出坑凹,若没有木枋的拉扯,早就倒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外婆家的旧泥砖屋出大门左边是一堵长2米,高1.5米的青砖挡风墙,主要挡北边来的风,当年很可能是出于风水上的讲究而建。现在想一想这堵墙很有居家的风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出大门右边是狭长的小晒谷坪。跨过排水沟就是石板大道,正对面是黄禄成的家。顺石板大道左转北行,左边依次是楚辉家的小卖部、正山先生家、聊婆家、左转进后村的村道和"上围子坪";右边是5队的新仓库、碓堂。沿道再右转左转就是出村口,右手是连片的鱼塘。第一座鱼塘的西北角建了一栋吊脚楼,两面墙借用路基石墙作地基,另两面墙由在鱼塘打桩建的石柱、砖柱托起。这栋楼是5队的旧仓库。</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我长到3岁多,便成了外婆家的一员,每一年有一半以上的时间住在这栋泥砖屋里。我4岁时,舅妈生的第一个儿子武昌出麻疹。为避传染,我回孙家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等我再度来到外婆家时,发现玩伴武昌老弟不见了。外婆神秘地叫我别问,我就一直揣在心里不问,直到懂事的那天,我才明白武昌老弟永远都不会出现了。这是外婆一家的痛。失去了这个小孩,舅妈对自己后来生的4个小孩倍加珍爱,从小到大从不打骂。我很羡慕舅舅的几个子女从小到大都是甜美母爱在身。</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外婆2005年国庆节的留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外婆,高凤竹,麻田高家人。3岁失怙,母亲改嫁,孤苦伶仃,跟着族人生活,后来流落到梅田街西出口的古庙,靠上庙拜神的人留下的贡品度日。樟树下一家人见她可怜,便领她回去做了童养媳。长大成婚后,生了7个小孩,带至7-8岁以上的剩3个。后来丈夫跟着本村黄湘当兵外出打仗,一去杳无音讯。寡母拖儿难以为继,经人介绍,带着与前夫所生的小孩嫁给了我的外公。外公家穷,从祖居地金盆冲寄居新车坪做长工。外婆嫁到新车坪后,从樟树下带来的小孩先后全部夭折。最大的儿子16岁多,在河里捞鱼时因癫痫发作晕倒在水里淹死。与外公结合后,外婆又先后生了5个孩子,长大成人的就我姨妈、舅父和我妈3个。</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外婆1995年夏天的留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外婆命苦也命硬,从小到大没吃过好的,没穿过好的,更没有父母疼爱。生了12个小孩,没做过一个月子。尽管苦难一生,她活到去世基本上没有生过病。96岁,她还能担柴做饭,打理家务。98岁那年的清明前一天,由于白内障严重,看不清东西,过门槛时绊倒摔得头破血流,从此大伤元气,体力不支,行走困难,卧床不起。她卧床捱了两年才走。她的离世就像果子成熟落地一般自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外婆摔伤后第二天,我正好回乡去看她。她听出了我的声音,于是抱住我大哭。边哭边说:“楚文我崽,我不想死。以前那么苦,现在日子那么好过,我还想多活几年。现在你们给我钱,想吃啥随时可以买到,不愁吃,不愁穿。前世想都没想过会有这么好的日子。好日子还没过够,我还不想死。”听了这话,我心酸,急忙安慰她,告诉她没事,很快就会好起来。</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那天,我坐在床沿陪着她,边聊边喂她带的糕点。我这种过路孝子,只能在家呆几个小时。吃完饭又走。应了乡下民谣“外甥是狗,吃了就走。”外婆摔伤后,生活只能半自理。料理、服侍的重担落到了舅舅、舅妈身上。姨妈虽嫁在本村,但那时已有中度老年痴呆症,无法帮忙照顾外婆。身边的表弟表妹(友红夫妇、仁昌、仁松、仁岭)他们出力不少。只有我这个她最爱的外孙因所谓的工作忙、路途远,在她最需要的时候而不能在她身边服侍。外婆是2007年2月21日(正月初四)走的。友红他们在家帮忙料理后事。我回去也是装个送终尽孝样子,实际上既没尽孝,也没出力帮忙。爷爷奶奶的养老送终,外婆的养老送终我都是远在千里的局外人。外婆走后不久,姨父喝农药走了。姨父走后不久,姨妈的老年痴呆越来越重,很快也走了。那一年,我失去了三个最爱我的人。</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2005年国庆长假,林梅跟我一起陪父母回新车坪探亲。这是林梅帮外婆穿完袜子后,翻出儿子之森的相片给外婆看。林梅知道我深爱外婆,也懂外婆牵挂我们,所以耐心跟外婆讲解。尽管外婆听不懂普通话,林梅还是不厌其烦地一张张翻着讲解。从外婆专注的脸色可以看出她内心的欢喜和对我们的关注。我们始终是她心中放不下的牵挂之一。</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2005年10月5号,我和林梅扶着外婆出到舅舅家大门口与我们合照。这是外婆与她的三个子女及各自的配偶一起合影。前排左起:李美玉、高凤竹、李细玉、黄翠玉;后前左起:黄细堂、李毛祥、孙安东。</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2005年国庆长假,妈妈回娘家分别与姐姐、哥哥的合影。妈妈和舅舅特别像。</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舅舅舅妈合照</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2009年4月,父亲71岁生日,舅妈带队率新车坪近20号人到宜章贺寿。这是当时的合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2014年12月,妈妈生日,舅妈带领子女到深圳给妈妈祝寿。</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2014年12,舅妈带子女到深圳为我妈妈祝寿。这是舅妈与我父母、川清、川莲在深圳大梅沙海边的留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2014年12月,舅妈与仁昌、仁松、仁娥在深圳大梅沙海边合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2014年12月,舅妈在深圳为我妈祝完寿后,在仁松陪同下顺道出境香港,在香港蜻蜓点水逛了一下。这是我和舅妈、仁松在港岛太平山顶观景台观看香港夜色的合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舅妈站在九龙尖沙咀的星光阳大道海边,背对香港岛和维多利亚港取景留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舅妈在香港大屿山顶宝莲禅寺广场</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2012年8月,舅舅71岁生日,外婆派下的部分第三代、第四代成员和个别第五代成员欢聚新车坪,为舅舅祝寿。</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妈妈回娘家与哥嫂的合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舅舅、舅妈大儿子仁昌一家的合照</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舅舅、舅妈的老二仁松夫妇</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仁松妻子王素芬带着两个儿子</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仁松在香港大屿山宝莲寺佛堂留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仁松在香港九龙取景香港岛的留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仁松带着两个儿子,仁娥带着大女儿在广州花城广场的合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舅舅、舅妈的老三儿子仁岭一家</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妈妈在宜章看侄子仁岭买的新房。见自己的侄子住上了那么好的房子,倍感欣慰。</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2014年12月,舅妈和仁娥母女俩在花城广场一栋大厦内。仁娥大学毕业后,定居广州。</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舅舅舅妈的隔壁邻居黄摇松、邓德梅夫妇。每次去舅舅家,他们都很热情,都会过来叫我们去他们家里坐。他们的妹妹与我母亲是本村同龄人,相当于现在的“闺密”、“发小”。他们的大妹妹黄宝艳在湘潭市与我们孙家村的孙国阳同住一个小区。多年失去联系的国阳姑姑,就是母亲回娘家碰见黄宝艳才得到联系方式。为此,我还专程陪母亲去湘潭见了一次两个家乡的出嫁女。得到了她们的热情招待。</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2014年7月,我陪妈妈到湘潭见了黄宝艳和孙国阳。妈妈的右边是黄宝艳,左边是孙国阳。孙国阳是妈妈嫁到孙家后最要好的姐妹,两个人同为生产队干活的女能手。</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父亲到舅舅家,坐在门前晒谷坪与邻居黄摇松先生谈笑风声。</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姨妈 李美玉 姨父 黄细堂</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大跃进前夕,姨妈与本村老实忠厚的青年黄细堂结婚。他们靠着勤俭,守着清贫日子,相濡以沫几十年。在我的印象中,他们从来没有吵过架,这也许是他们俩脾性温柔的缘故,不像我的父母两个烈性子一碰就着火,经常吵架,甚至打架。姨妈会精打细算,家里的一切都由她安排打理。姨父勤劳,一天到晚在外干农活、重活。我们小的时候,姨妈家人口也多,但有大表姐的吃苦卖力,加上他们生产队田土肥沃而上交的公粮任务轻,所以生活比我们家好很多。当年贫穷的我们也得了姨父姨妈不少的照顾。</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姨父喜烟好酒。烟,自己种。酒,自己酿。全是自给自足。一天到晚,姨父烟斗不离手。我跟着他认识了烟苗,懂得了种烟,晒烟叶。我也帮他切过烟丝。姨父一日三餐,每一顿都要喝三两酒。他不求好菜下酒,青菜萝卜有吃的就行。如果啥吃的都没,净喝几大口酒也好。有酒瘾的姨父,一天断了酒都受不了。有一年,姨父到我们家作客,妈妈怕他喝醉,没给他尽兴喝够。回去后,他老大意见,从此三年不来我们家。后来,妈妈再也不敢禁他的酒。我们家建新房的时候姨父和舅舅来帮了一阵子忙,减轻了我爸妈的重担。那个时候,我在梅田读高中。</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姨父是文盲,但他会唱调,也会演奏二胡和月琴。过年时,他会跟着村里的唱调戏班到处去伴奏演出,有时还会上台窜角色演戏。1979春节,他们的唱调班子到黄家湾唱《五劝夫》,我还去看过他拉二胡,弹月琴。我一直想学一门乐器,曾在姨父家摆弄过他的旧月琴,但没向他学,这也是一种遗憾。</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姨妈家在旧村外新建的房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这是1980年,大表姐、二表姐还未出嫁,姨妈姨父带着全家为两个儿子建的新房。建这栋楼,大表姐、二表姐出力最多,吃苦受累最多,贡献最大。三表姐和二表姐刚谈的对象也出力不少。友红只能当配角。红荣、娥云、长红还小,干不了重活。房子建好后,姨妈姨父在这里生活了36年。2005年,姨妈患上老年痴呆症,后来日见严重,到2006年底完全失去记忆和生活能力。2007年4月,姨父见姨妈的病越来越严重,已完全不能自理,自己的体力精力又无法照顾得周全,一怕姨妈的病拖下去连累了子女,二怕自己支持不住死在姨妈前面,剩下姨妈更可怜,于是狠心决定夫妇俩一起喝农药自尽以求早日解脱。他先灌姨妈喝农药,但姨妈闻到药味就用力将碗打翻,没被灌成。姨父最终不忍心下手毒妻子,自己喝下了一大碗农药。姨妈见状,急忙跑到外婆家老房子找仁松表弟救人。等仁松表弟弄懂姨妈的意思赶过去时,已误了抢救时机,姨父一命呜呼,走在了姨妈的前面。姨父走后,姨妈缺了精心照料,病情每况愈下,没过多久也走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姨妈姨父对我们很好。我们</b><b style="color: rgb(25, 25, 25); font-size: 22px;">到了新车坪,</b><b style="font-size: 22px;">觉得在姨妈家比在自己家还幸福。想起他们的好,内心特别的思念。可惜他们不在了。姨妈姨父受了一辈子苦。两个大表姐在娘家为了养家也受了不少累。我工作以后,本想请姨妈姨父到广州走走,但一直来能实现。这是我对他们最大的亏欠。</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大表姐黄益云与丈夫吴宪忠</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大表姐是姨妈7个孩子中的老大。没有上过学,人还未长成就开始干农活做苦力,长大后成了家里的主劳力,天天给家里挣工分。大表姐在娘家是生产队的劳动能手,劳动竞赛经常是数一数二的角色。出嫁以后,她的能干也让同村人刮目相看。当年姨妈家小孩多,劳动力少,好些年都是“超支”户。大表姐长大后,由于她的得力相助,姨妈家也变成了生产队里的盈余户,家庭经济状况出现好转。为了帮补家庭,大表姐不管自己女儿身,什么苦活累活都干,深怕不努力又使自己变成“超支”户。她跟着生产队的人到周边矿山搞副业赚的钱,塞进墙壁洞存起来,家里一有急用,就取出来交给父母用。大表姐一心为了照顾娘家,一直不愿过早出嫁。二表姐黄小云见姐姐那么辛苦,读了一年高中,就辍学回家务农,与姐姐一起给家里挣工分。她们两姐妹自动肩负起养家的职责,在挣工分的同时,又帮姨父姨妈筹划建新房的大事,利用工休时间,到后山上做砖做瓦建新房。那个年代,姨妈一家多亏有大表姐、二表姐的帮忙,要不然,他们家的日子会很苦。现在姨父姨妈都不在了。我希望几个表弟表妹都要记住她们的贡献,念着她们的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姨妈家的新房建好后,姨妈心痛我们家建房没劳力,又派大表姐来帮我们家做砖做瓦。1980年秋冬,大表姐给我们家帮了三个月的忙,食无馐肴,劳及筋骨,一天干十几个小时苦活,但她尽心尽力,任劳任怨。为了照顾家庭,为了赡养幼小的弟妹,大表姐年过30都未出嫁。有人来做媒,她都一一拒绝。二表姐结婚后,等到老三、老四、老五初步长成,大表姐才在邻里的规劝下,同意找对象嫁人。</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大表姐与丈夫在果园里</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在农村,女孩子年龄大了之后,很难找年龄合适的男孩子。大表姐后来嫁给了离家很远的宜章蕉溪一个家庭成份不好的大龄青年。这个大龄青年的父亲,解放前夕用节约出来的钱买了些田,土改时被划为地主,后来被编到外村管制居住。这个村地处一个小山冲。</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2020年12月大表姐家门前</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表姐夫家里很穷,大表姐嫁过去时,只有两间破屋,但表姐夫本份老实,吃苦肯干,也会心疼人。大表姐与表姐夫结婚后的第二年,他们的旧房子倒塌。旧房倒后,他们在山冲脚下另选宅基建了新房。大表姐生了两男两女,全部是她自己边干活边带娃艰难地走过来。她深知作女人当妈持家的苦,与我视频就要叮嘱:“表老弟,表老弟嫂带一对双胞胎还要上班,这样好苦!好可怜!你一定要体惜她,要多帮她干点活,给她松点担!”</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大表姐结婚后,一切白手起家,全部靠自己艰苦奋斗,创造生活。为了改善家庭经济环境,他们在村后山上开果园,种果树,精心经营三年后,果园成了他们家的主要经济来源。依靠田地打下的粮食和果园的收入,他们支撑起一个家,培育养大了儿女,尽能力让子女接受文化教育,学会一技之长。</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二表姐黄小云的女儿</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2017年春节后,姨妈的四女儿红荣(虹云)来广州照顾林梅,我们闲聊时,无意中她让我看到这张照片,其神态笑容像极了二表姐黄小云,故下载留存,也算是对二表姐的一种念想。听虹云说她叫"艳艳"。字对不对,她排行老几我都不清楚。只是看见她像极了二表姐,便将相片保存起来。二表姐黄小云,人不高,长得白晳甜美,性格开朗,勤劳顾家,能吃苦。姨妈家的新房就是她和大表姐为主力建成的。二表姐对我很好,跟着她去摸鱼捞虾,有过不了的水域都是她背我过去,有好吃的她自己不吃,省下来给我们小的吃。每年到了剥瓜子的时候,她就会把剥开的瓜瓤,选了上好的挑到八里地外的孙家,送给我们吃。有一年,我跟着她挑过一次,那种累终生难忘。那时穷,能吃到这瓜子瓤,就相当于吃上西瓜。二表姐出嫁前到梅田"赶闹子",卖完菜还到二中看我,领着我从杨梅山下母老,翻山回新车坪。二表姐出嫁后,她忙于持家,我一心在外读书,相见的次数越来越少。大学期间,一个暑假去看姨父、姨妈,得知二表姐因老公不懂持家,不会心痛人而喝农药走了。当时听了很震惊,内心很痛惜!我怎么都无法理解性格开朗,心地善良,吃苦耐劳的二表姐会寻短见。她走到这一步,一定是受到了无法承受的痛楚打击。到现在我都无法原谅她的老公。</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姨妈的老三女儿黄陆云(左)和老五女儿黄娥云(右)。</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姨妈的老三女儿黄陆云分别和她丈夫易明、女儿易佳欣的合影。陆云在她资兴的大姑和表姐的帮助下,嫁到资兴,定居资兴。他们的女儿大学毕业后在广州工作,是位能干的业务能手。</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黄友红夫妇与子女的合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友红是姨妈的长子,深得姨父母的宠爱。他们去哪,都带他去。他小小时就见了很多乡下孩子难得见的世面,所以他的情商很高,善于跟人打交道。那个时候,年纪小小的他跟着姨妈常去资兴他大姑家。一路上坐了汽车坐火车,还有好吃的。每次回家给我们一讲,听得我们流口水。现在,他们三个儿女都长成,孙子孙女已上学,还在郴州买了房,小日子红红火火,幸福指数也高。</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黄红荣是姨父母的第5个小孩。嫁给神冲村的李三兆。红荣命好,旺夫益子,出嫁后奋斗三年过上小康的日子。神冲与新车坪毗邻,姨妈姨父晚年岁月得到了他们的关照。就这一点,我也感激他们。这两张照片,是他们在郴州给女儿恭贺新居入伙时的合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黄娥云一家的合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1989-2000年,娥云在广州打了十几年工,回去后经大表姐介绍,嫁给大表姐夫同村的小伙子。姊妹同村,相互有个照应。娥云在广州打工时,大表姐四个小孩都小,生活很困难,娥云每年给大表姐的小孩寄很多衣服。</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姨妈的小儿子长红夫妇和儿女</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长红是姨妈最小的娃,得他大姑女儿的帮助,在资兴工作,一家人已置业定居资兴。听大表姐说他的一双儿女很懂事。女儿已读初中,儿子在读小学。他老婆胡家人氏,为人本份,很会勤俭持家。</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出嫁女在娘家门前的沉思</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我母亲李细玉1944年11月出生。听外婆说,那时刚好"走日本鬼子",襁褓中的她被抱着与村里人一起躲进柏树林河边的古庙。因人多环境恶劣,她不停地哭。有人怕她的哭声被对岸的鬼子听见连累村人,要外婆堵住她的嘴。好在那时鬼子在赶路,没过河进村,村里人安然无恙。</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母亲八九岁就成为家里的主劳力,砍柴割草,耕田种地,未曾间歇。1957年,母亲12岁,大跃进搞食堂,村民不许开火,这一年外公肺痨晚期,营养严重不良,临终前跟自己的老哥们黄正山说:想吃甘蔗。黄正山老先生不顾挨批被斗的恶果,背上刀到罅里头(崖里头)砍了一把(捆)甘蔗回来给我外公吃。外公自知时日不多,他把最贴心的邻居黄积山老先生叫到自己家,托孤于他,要他帮忙料理自己的后事,并托他日后照顾外婆一家孤儿寡母。</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黄积山老先生受托履诺,一直关照外婆一家。我3、4岁在新车坪,跟在外婆屁股后面去得最多的地方也是黄积山老先生的家。外婆一去就落座围屋厅里,或坐在内巷里的石板上,与黄积山老先生的老母亲李细桃唠家常。李细桃老太君是外婆最贴心的长嫂,是最可信赖的后盾。母亲每每提起娘家,念叨最多的就是这些人,觉得感恩不尽。妈妈12岁时,外公去世,外婆带着三个子女在乡邻的帮助下度日。因为这样的际遇,母亲特别能吃苦,也特别好强。大跃进前,姨妈嫁给本村老实本份的青年黄细堂。这样一来,两家互相关照,日子难过天天过。现在妈妈还常提起她这位“亲家娘”的往事。讲“亲家娘”的苦;说“亲家娘”爱吃鸡屁股、鸭屁股。若家里杀了鸡鸭,她没吃到鸡鸭屁股就会老大不高兴。讲“亲家娘”大跃进饿得吃一口好红薯再吃一口坏红薯……因为在那贫乏饥饿的年代,两家结亲后,有好吃的都是共享,朝夕相处,老太太跟我母亲已亲如母女,连自己私藏的两块“光洋”放在哪,都告诉了我母亲。</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母亲从小就聰明勤快。长到6--7岁就成了家中的劳力。跟着大人砍柴割草,种地耕田。为了学手艺,她会用替人干苦力换工拜师。为了学鞋面绣花,她帮人纳一双千层鞋底,换学一款花样。后来学了一手绣花手艺。我们小时穿的鞋都是妈妈用笋壳做样包布,晚上坐在油灯下一双双纳出来的,有的鞋面还绣有花。 母亲很精明(大表姐说她狡猾),担心姑嫂关系难处,于是在自己哥哥娶亲前一年跟我父亲结婚。19岁出嫁。20岁生了我。有意思的是:我、我四妹(三妹夭折)、妈妈的生日同在农历十一月连着的3天。</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父母第一张合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1985年春节)</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妈妈19岁,经黄积山夫妇介绍嫁给父亲。父亲因家庭成份不好,相了不少对象都不成。已是大龄青年的父亲见母亲壮实勤劳,吃得了苦也就应允了这门亲事。据母亲讲,她嫁给我爸的理由很简单:一是看他有文化会打算;二是贪孙家村煤炭柴禾近,不用往返几十里挑煤炭。母亲来相亲时,村里有位老太婆专程跑到村东南角出口的椿树脚等候母亲,给母亲泼冷水,游说妈妈不要嫁给父亲,说:"满姑哒(姑娘),你这么好的一个人,怕嫁不出吗?选孙安东,你求他什么?求财,家徒四壁;取人,又矮又小;家里成份又不好,反动官吏(保长)的崽,嫁给他,你会苦死!"。但妈妈不为她所动。实践证明,文盲的母亲在选对象上还是很有慧眼。</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1985年春节全家合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妈妈1963年冬出嫁。1963年,严重饥荒,物资极其短缺,在家乡无法买到好布料。父亲为了结婚,借钱开证明坐火车北上长沙,借住七叔公家,求七叔公找人想办法买到了结婚用的布料。外婆家见了父亲从长沙买回来的布料自是欢喜,妈妈的在家姊妹见了布料也羡慕了一番,都说没想到我父亲看起来小矮个竟有这样的本事。第二年,舅舅结婚,外婆又为聘礼布料犯愁,只得找我父亲这位有文化的女婿商议操办。为此,父亲又筹钱下广州备布料,买了布料和花被罩,和姨妈姨父一起帮外婆把舅舅、舅妈的婚事办妥。</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爸妈结婚的第二年农历11月我便来到世上。重难轻女的外婆自是额外高兴。因为姨妈结婚后已连续生了3个女儿,大家都在等男孙。母亲第一胎就生了个男孩,外婆自然有种东方不亮西方亮的喜悦,就连姨妈垂垂老亦的婆婆也既羡慕又高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父母婚后连续生了七个小孩,1981年以前,他们没过过好日子。我们小时,家里人口多,劳力少,年年超支,一家大小辛苦一年,到年底不但无收益,反而要倒出钱,家里成份又不好,经常被人轻蔑欺侮。那时候妈妈累死累活的唯一愿望就是一家人能吃饱穿暖,不敢有其他奢望。</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2012年春节我们家的全家福</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跟着我们在外漂泊的父母</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妈妈回到娘家</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少小离家老大回。妈妈19岁花样年华出嫁孙家。2019年清明节,75岁她拄着拐杖回到娘家,相知多凋落,旧物多不存,百般思绪涌心头,催逼两行热泪。舅妈、表弟陪着妈妈在村头巷尾走走停停,她脸色凝重,多为不语,心中有何滋味,我自不敢问。回到屋里,谈及侄子侄女的生活现状,她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我知道她内心少了许多担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新车坪,妈妈的娘家,我此生忘不了的地方,那里存放了我的童年。</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