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凤冈]：油茶飘香的蜂岩

篱菊品牌坊

油茶飘香的蜂岩

一一一文化蜂岩乡愁故事系列二

东篱菊/文丶图

　　朋友邀我去蜂岩，说蜂岩有感天动地的仁孝故事，香甜可口的生态水果，还有青山碧野好风光。最诱人的，还是那碗蜂岩油茶哟，硬是好喝，不去可是遗憾得很的。

朋友哪知，蜂岩于我，生于斯长于斯，早己成了融进血脉里的乡愁。从童年的记忆里走来，蜂岩是茶灯、丝弦灯、脚盆龙，是堆子洞、巡检司、一品泉，是蜂王河、干沟河丶洋蛟溪，是山土坎、蜂岩坡、老鸹山……而这些，似乎都不及那一碗油茶，来得亲切，无论身在何方，想起蜂岩油茶，心头萦绕的全是家乡的味道。

　　有人说，到凤冈不喝油茶，你便识不得凤冈。可我想说，喝凤冈油茶若不去蜂岩，你也懂不得凤冈油茶的。蜂岩，保留下了地道的凤冈土家油茶工艺和品类丰富的油茶辅食“泡茶”，吸引着不少远方的客人和归家的游子，沉醉在蜂岩那一碗油茶汤里。

蜂岩人喝油茶，那是村村寨寨都喝，男男女女都喝，老老少少都喝，还一日三餐都喝。倘若晌午时分，走进一座蜂岩村寨，空气中弥漫着的都是油茶馨香，让人禁不住饥肠雷动。农妇村夫，见着也会热情的邀请你：来！喝碗油茶。趁热喝下醇香的油茶，茶汤升腾的热气会快速穿透细胞，兴奋着你的神经，疲乏倦怠随之消散，你又神清气爽起来。那一刻，你就懂了蜂岩百姓的油茶情结，本就是祖先延传下来的长生秘诀。

喝过一两次蜂岩油茶，是不敢夸下海口，说懂了蜂岩油茶的。蜂岩油茶，自有讲究，忙时与闲时的油茶不同，待客与家常的油茶有异。农忙时季，油茶是蜂岩百姓的干劲汤。乡姑村妇，或清早或午时，抓来一大把自制的粗茶，一小把黄豆，用猪油在柴火锅中煎泡炸黄，浇上一瓢山泉水，用小火慢煨慢熬，待豆胀茶软，用木瓢在热锅中以划圈方式边摁边磨，直至揉磨成稠如桨糊的茶糕。将油茶糕从锅中舀出，又在热锅中放勺猪油煎热，将茶糕回锅在热油中翻炒小会，再掺入几瓢山泉水把茶糕稀释并搅拌均匀，接着用大火快速煮沸后，撒上盐、花椒粉，一锅家常的油茶就制好了。讲究点的人家，在油茶出锅前还会撒上点擂碎的炒花生粒、芝麻粒，来提香增色。

煮油茶的火候是有讲究的，需得大火快速煮沸，汤色才会色泽黄亮。如用小火慢熬，油茶汤色会泛黑；盛装油茶的器皿也大有讲究，最好用陶器或瓷器。如用金属或塑料制品长时间盛装，不但油茶汤色会泛黑，还会生出些异味来。

　　农忙时蜂岩人喝家常油茶，那是很随意的，没有特定的辅食搭配。正餐时油茶配合饭菜解腻除烦，晌午时油茶搭配些焖熟的洋芋、红苕、苞谷等节令粗粮鼓劲解乏。农忙时若要请人帮忙，晌午时有油茶下洋芋或红苕焖糯米饭，那已就是上等的待遇了。对那些劳作困顿回家的壮汉或小儿来说，一碗冷油茶就能当止渴提神饮料，咕嘟咕嘟直灌肠底。而这农忙时的蜂岩油茶，恰如庄稼人粗旷、爽直却又柔韧的秉性，装着生生不息的力量源泉，伴随着蜂岩人日出而作、日没而息。

　　农闲时季，油茶是蜂岩百姓的待客佳宴。秋去冬来，粮草归仓，农事少些了也闲了些。可蜂岩村寨里的婆姨姑婶们，却是闲不下来的。为了那碗春节期间的待客油茶，她们依然还得忙碌。这种忙碌，是从做“泡茶”开始的，要不新春款待宾客，那碗光油茶怎端得上桌？于是，秋收一过直到年关，蜂岩的村姑乡妇们都各自忙了起来，刮荞皮、团米花、穿黄绞、浪米皮、剪米线、晒炒米、打麻饼、发米酒……忙得不亦乐乎。进入腊月下旬，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推磨冲碓，炕绿豆粉、发冷窖粑、挼猪儿粑、包滚团粑、发黄糕粑、蒸泡粑、搓汤圆……到了腊月二十八九，大多数人家已备齐“泡茶”。年关将近时，杀年猪、熬油渣、包香肠、熏腊肉、蒸扣碗、炖猪头肉萝卜颗、点酸汤豆腐、煎豆腐果……直到大年三十上午，家家户户待客酒菜已全部就绪，就待过年迎新春了。

　　新春一到，走亲访友、送福拜年，亲友间的来往多了，蜂岩的待客油茶，也浓重登场了。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蜂岩人家每天都会熬制一大碗油茶糕以备用。而待客时的油茶，可比家常油茶的原料丰富多了。除常备的粗茶叶、黄豆、猪油、花椒、食盐外，还会加入核桃、糯米、花生、油渣、芝麻等食料。所以，待客的蜂岩油茶，浓香酽稠、滋补养人。下油茶的“泡茶”，早已事先用涨油煎泡备用。

客人一到，当家女眷们先煮沸一锅热油茶，再炒些白菜绿豆粉，蒸热泡粑、滚团粑，捡来些备好的“泡茶”，端上蒸熟切片装盘的香肠、腊肉等下酒菜，再上一钵热腾腾的猪头肉炖萝卜，倒几杯白酒或米酒，一桌丰盛的蜂岩待客油茶宴便可开吃了。油茶宴上提供的辅食和配菜种类远不止这些，那得由主家的家境、主妇们的厨艺水平和待客之道来确定。

　　油茶于蜂岩人来讲，不仅能配合“泡茶”吃，配合饭菜吃，还能配合酒水下肚。也许，正是这样的包容性，让蜂岩油茶和油茶辅食，发展到今天依然欣欣向荣。而春节期间的蜂岩，家家户一日三餐都是油茶飘香的，推碗逐盘、主客相欢，亲情友情全融进了那碗茶汤里，又喝进了血液里。

春节期间，无多少农事可干，一碗碗油茶蓄集的能量与干劲，终归得找些活路来散发。小儿们玩游戏，村妇忙家务，那一群老少爷们，便将这油茶散发出来的干劲耗费在茶灯、丝弦灯、龙灯、狮子灯上。唱茶说茶舞茶、舞龙耍狮逗猴，走村串寨，愉悦乡民，而接灯的人家，又用油茶宴来款待耍灯班子和看灯的邻里乡亲。邻里亲情，又在热腾腾的油茶滋润下，变得更加的和睦与融洽。

　　今天，越来现代化的生活方式，冲击着传统蜂岩油茶的制作方式。用铁锅细磨慢揉制作茶糕的流程，正在被粉碎机、磨浆机快速替代。还出现了专门生产“泡茶”、袋装油茶粉、油茶糕等油茶半成品的企业。在凤冈菜市场上去买黄绞、米花等“泡茶”，一问好多商户都说是蜂岩生产的。新兴的油茶制作方式，不仅没能淡化蜂岩人喝油茶的习俗，反倒让蜂岩油茶和“泡茶”随着客人和行走他方的游子，去了远方。

有年春，去蜂岩拜望一位老亲戚。亲戚是位阿婆，茶饭很熟，用她最拿手的油茶宴款待了我。临别时拉着我手说：姑娘，喜欢喝油茶，就多来。阿婆家住在半山腰，一栋白墙青瓦的黔北民居，后山有一大片茶园。在返程的盘山公路上，远远眺望阿婆家的房屋，云烟笼罩、若隐若现，心头浮出蜂岩的那句宣传语来：心与梦的故乡，你和我的蜂岩！

我的蜂岩，在哪里呢？就在这群山之间，那碗永恒的油茶汤里！

　　作者简介：东篱菊，夷州历史文化、茶文化研究者、爱好者，专业知识产权人，长期致力于地方民间、民俗文化的挖掘与整理，以及茶艺文创丶茶品牌文化的指导与推介。公开发表有“凤冈茶灯”系列丶《夷州女儿夷州茶》《悠悠凤冈一壶茶》《茶香里的夷州古镇绥阳》《夷州茶话》《茶韵凤冈》《提起细茶来望您》《女儿如茶》《烹茶煮酒话女人》《油茶飘香的蜂岩》等茶俗茶路随笔，出版有民俗散文集《风从夷州来》。

　　特别感谢：蜂岩安家寨丶蜂岩巡检堆子洞两个寨子的村民，以及蜂岩安家寨特色食品厂为本美篇提供图片拍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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