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的味道

一潭清水

<p>坐在阳台上,冬日阳光洒进来,暖洋洋的,我不禁眯缝着眼,摇着拨浪鼓哼起了小曲,好不惬意。“噗噜、噗噜”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水烧开了,捏点茶叶放进杯子里,端起开水壶,轻轻倾斜,冒着热气的开水画了个圆弧,奔向杯里,在杯底打了个漩,冒着水泡往上蹿。那茶叶随着水漩,跳起了舞蹈,慢慢的舒展着自己的身子,茶香随着热气升腾,一缕缕,一缕缕,沁人心脾。蓦然间,那一缕缕清香唤起了我儿时的记忆……</p><p>一道石坝,乱石垒成的石坝,凹凸不平,颜色各异,有坚硬的青石,有浑身通白的火石,有平整的红石,还有一戳就掉石块的酥石……,可能是就地取材的缘故吧,大小不一,我家的房子就坐落在这座石坝上,听父亲讲,这个地方原来是一道水沟,为了盖房子,垒起了石坝,填满了沟才盖起房子来。石坝的北头是一条排水沟,父亲为了防止雨季水大了沖坏了石坝,就在坝头栽了一棵本地茶树,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撸上一把青青的茶叶放在水里煮一煮,那种香味到现在也忘不了,那是一种家的味道。</p><p>三间低矮的草房,住着祖孙三代,爷爷奶奶住东一间,我们一家住西两间,在院子的西南角有一间锅屋(做饭的地方),也许是因为我们长大了的缘故,住在一起太挤了吧,后来爷爷奶奶花钱买了八队的场屋子搬了出去,好在离家不远,就在我家后面。</p><p>小时候,母亲的身体不好,不能到生产队里干活,有时正在地里干活的父亲还得回家去照顾母亲,生产队长看到我家这种情况,便让父亲给生产队里喂牲口,虽然天天出工,但挣得工分要比干活的人少,我家几乎年年倒找,家里确实穷。有点好吃的,父亲是舍不得吃的,心里总是想着孩子,想着母亲,还怕我们小孩子不懂事,好吃的东西用框子装着放在梁头上,发给我们吃,一开始我和妹妹馋的望着梁头流口水,真有一种望眼欲穿的味道,再后来就搬着凳子摞在一起,再踮着脚,努力抻着胳膊,把好吃的拿下来……,偷吃了东西心里总是忐忑不安,有些害怕,被发现了怎么办?父亲会骂我吗?会打我吗?每次父亲拿好吃的给我时,我的眼睛总是跟着父亲转,特别注意父亲的脸,唯恐父亲从中发现什么,是不是要发怒?我是跑?还是承认错误?可奇怪的是父亲总是微笑,从来也没说什么,好像父亲不识数一样,东西少了,难道看不出来?长大后我才明白,哪能看不出来呢?那是一种无言的父爱。</p><p>矮小的锅屋是母亲大显身手的地方,除了日常做饭给我们吃,三天两头的还在里面烙煎饼,一面铁制圆形像饼一样的鏊子,有三只十公分左右的短足支撑在地面上,有时也用石块支起,屋里设计较好的容易往外出烟,设计不好的填上一把草,顿时浓烟弥漫在屋子里,我家的锅屋就这样,每次都是烟雾缭绕,呛得母亲睁不开眼,烧火可不是个容易的活,火大了,煎饼会焦糊,揭下来的时候就支离破碎了,更不用说卷着吃了;火小了,鏊子热度不够糊子粘不上,一块有一块无,烙不成个,就算烙成个了,一块青一块熟也揭不下来。</p><p>等调好了火,鏊子均匀受热以后母亲用“油搭子”擦擦鏊子,一是清理清理鏊子的卫生,鳌子油光锃亮;二是用抹上花生油的“油搭子”擦抹一遍后,煎饼好揭也肯起。母亲烙煎饼时,双手从面糊盆里捧出一个面团,抱着在鏊子上由里到外一圈一圈的滚动,可别小看这个滚动,要是不熟练,鏊子面非得亲亲你的小手不可,烫的你哇哇大哭,然后把多余的放回面糊盆,那么大的一个面糊,真听话,随着母亲的手来回转动,在鏊子上留下薄薄的一层。然后拿起刮板子放上少量的面糊,不停地在鏊子上抹,少了的地方抹上,不停地刮、压,厚的刮掉、压实,留在鏊子上的是一层光滑均匀的像纸一样的煎饼。母亲凭着经验,当煎饼熟的差不多的时候,拿着刮板子沿着鏊子边一滑,刮掉了那些角角楞楞,煎饼的边缘随之翘起,母亲借势找个地方把煎饼揭起,一张张煎饼就这样诞生了,母亲烙出的煎饼均匀光滑,香甜可口。每当白菜熟了的时候,母亲事先把白菜切细切碎,拌上油和盐,当然放些粉条之类的更好,待快烙完煎饼的时候,鏊子上铺上两张煎饼,均匀撒上一层厚厚的白菜,再盖上两张煎饼,熥一熥,三折两叠,用刀切成一块块,一盘塌煎饼就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既解馋又解饿。</p><p>父母老了,房屋也老了,夏天起潮,冬天漏风,既不保暖也不凉快,父母过惯了勤俭节约的生活,舍不得修,舍不得补。每次我回老家说要修修房子时,父亲总是催三阻四,花那钱干啥,有地方住就行。有一次回家,父亲还是那样,我急忙劝道:我们无所谓,和您住在一起就行,可您的孙子大了,说了媳妇回家来住哪儿呀?父亲听我说了这些,默默的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那就修吧。</p><p>挖掘机推到房屋的那一刻,我看到父亲的眼泪在眼圈里晃荡,硬是忍着没有流下来。</p><p>母亲在新盖的房子里住了一年半,走了,像老房子一样一去不复返。</p><p>父亲依旧过着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日子,怎么说怎么劝也不听,总是说习惯了,省下钱给孙子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