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逮个大礼拜回了趟老家，当我进入村口，只见一缕缕青烟从二间房屋的烟囱里冒了出来，袅袅飘向空中，临近房屋时，一股香味扑鼻而来，噢，我心仪的老家糖铺到了，因少年的懵懂、成年的繁忙，根本无暇顾及制糖的流程，研探酝酿“甜蜜”的奥秘，如今我身临其境，终有机缘一睹它的“芳容”！几步小跑直往里冲，第一进入我视线的正是熬制好了红红的、香喷喷的一锅砂糖，原本只有初中毕业，但通过自学已获“中专”文凭的胡良军老板，憨笑并热情地招呼说吃糖，随手蘸了一点舔了下，那纯正的味道让我感觉仿佛瞬间回到了童年！ 还记得我幼小的时候，由上淤、中淤、下淤三个村组成的老家胡家淤，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土壤肥沃，很适宜种植甘蔗，勤劳的村民几乎每家每户都种上了甘蔗，三个村也各有个糖铺。从11月中旬开始是村里榨糖最忙碌的时节，村民们将大捆大捆的甘蔗运到糖铺榨出砂糖以待来年享受。 “两个石磨上方的圆孔插入一长一短两根木桩做转动轴,专人使唤两头壮实的水牛拉着木桩使石磨像齿轮般地转动，人站在柱体旁凹处，陆续将甘蔗从两个石磨的中间放进去，齿轮榨出来的糖汁就顺着凹槽流出来”，榨糖技艺第四代传承人—现年78岁的胡三裕相告，还没有出生的我是不可能见到此番情景的；而我印象中的糖铺里是已用上了机器—电动机连带柴油拖拉机头带动的榨糖机，一天到晚“哐哐”地响个不停，垒得老高的炉膛，里面的火烧得通红，大锅一字排开，师傅们手拿大勺，不断翻动烧开的糖水，氤氲的雾气、醉人的糖香、忙碌的人群……构成了地方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糖铺就是我们小孩子的天堂和乐园，榨糖的时光也正是享受的时候，常常在糖铺里钻进钻出，用甘蔗末梢或筷子把糖浆卷裹成棒棒状，像火炬般高举着尖叫奔跑，兴奋莫名、津津有味地吸吮；并不富裕的家里，砂糖是我们姊妹们最爱的零食，每年冬天熬制好的砂糖，通常用一个坛子装好，盖好盖子放在阁楼上，一起放的还有番薯干、冻米糖等一些食品，只要瞅着大人不注意，就爬到阁楼上放肆地享用，大人们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我们去“偷”吃，那时候感觉砂糖真是天下的美味，至今还在回味着…… 自从现代的机械化糖厂面世后，费力而低效的土法榨糖，很快就失去了竞争力，急速萎缩直至消失，且改革开放后，不用“凭票”就能买到糖后，就不再用土法榨糖了，现如今连以前糖铺的遗址都无迹可寻了，成为心中一大憾事！ 直至21世纪初，以胡良军、鲁志良为代表的新一代胡家淤人，认为老祖宗留下的传统技艺不该失传，有责任传承并应发扬光大；且在村民眼里，糖铺是村庄特有的符号，是永远割舍不掉的乡愁，有了它，亲情、友情更浓，日子会更红火。于是他们在上凉亭进村口的中间路段、原下淤村桥头附近各自建起糖铺，分别注册成立中军家庭农场、旭升甘蔗专业合作社，用上了先进的现代化榨糖机。古老的胡家淤村第一代榨糖技艺传承人是胡钧发（又名胡金法，1911-1993），师从不详，胡良军是接了他的爷爷胡马仔、老爸胡双喜的接力棒，也计划由他的儿子胡欣建传承下去，可谓是传承世家！如此说来榨糖历史在地方上已近百年。机器变了，技艺未变，这些师傅们用“匠心”沿袭百年手艺，薪火传承下辈，古法制糖保持着最纯正的味道，在老家停产20多年的土法榨糖，现在又悄然兴起了。 边吃糖边环顾四周，只见农户把收割来去除了叶、尾端及杂质等码好的紫皮、青皮甘蔗，一捆捆整齐有序地堆放在糖铺里。随着胡良军及把持的胡三裕师傅的指引解说，土法榨糖的整个程序跃入眼帘…… 用电动榨汁机把2-3甘蔗根做一次，先把根推入榨糖机轧挤榨出甜汁，通过装有纤细过滤网的管道流进池中，再舀进大水缸里用专门的机器沉淀，接着把沉淀后的甘蔗汁放进炉灶上的大锅里煮熬，10口连成一体的糖锅整齐排列，共用一灶膛，持续旺烧以确保熬糖过程火力稳定，靠近炉门的两口锅主要用来将糖汁加热，清除掉甘蔗汁中的杂质和渣滓，避免杂质连糖入嘴，再把过滤后的蔗汁倒进另外的糖锅里，要不停地拿长柄勺搅拌糖汁，中间的几口锅用于层层熬制糖汁，越靠后的锅里糖汁纯度越高，蔗汁里的水分被蒸发掉了，糖汁慢慢凝结变成黏稠、赤红，通过观察挂糖情况来确定糖汁的最佳出锅时机，而后要手脚麻利地把冒着热气的糖汁舀到木槽里，稍有怠慢就会变焦成苦味糖，从锅里舀到糖槽后要及时地用铁铲上下翻拌，通过散热、蒸发、冷却，将糖内的丝头搅断使其松散，没过多久糖浆就慢慢“返砂”，便成了砂糖，整个熬制过程大约要2小时，通常一锅蔗汁可制几十斤糖。 目前，胡家淤村基本上是由40、50后种植的甘蔗100有余亩，70后的胡良军、60后的鲁志良两人都已从事榨糖工作近20年，雇上5、6个人，一班接一班，一炉跟一炉，每个糖厂每天榨糖约500公斤，每年为本村及周边农户熬制砂糖有20余万斤。在做好砂糖传统产品的基础上，糖厂还推出芝麻砂糖麻花、花生仁糖、玉米糖等新产品吸引顾客，包装每年更新换代，近年还有罐装、“混搭”小礼盒等新包装面世。 榨糖技艺在2012年已列入唯一的市级非遗，系列产品于2014年8月、11月分别参加浙江省农产品展销“农博会”、上海农产品展销会，2016年参加常山县年货节展销会。古法熬制完好地保留了甘蔗内的葡萄糖、果糖、糖蜜、氨基酸等微量元素，不添加任何物质，是纯绿色无公害农产品，在中医里是益气养血、祛风散寒的良药，同时还具有清热生津、祛瘀补血等功效，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和保健效果，是女性补血养元的佳品，也是亲友之间馈赠的好礼，而红糖因要添加起中和酸碱度作用的石灰就显得不那么地道了。这些砂糖以高品质、好口感销往本地、县城乃至衢州各地，还有众多顾客慕名赶来购买，销售方式包括线上线下等多种渠道，让越来越多的人品尝到了这最纯正的味道。永葆青春、回味童年的“胡氏葆”砂糖声名鹊起、备受推崇！ 糖味飘香胡家淤。每年的秋收冬种后至冬节前农闲期间，几乎整个地方都弥漫着一股甜甜的糖香，榨糖已形成一种买卖有序的支柱产业。“时光知味、岁月沉香”，初心不改，情怀依旧，我们每个人在感受这种甜蜜味道的同时，是否应为他们这种留住乡愁的做法而敬佩、坚守“匠心”的精神而感动呢？ <h3 style="text-align: right">（图文：胡志刚）</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