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遇方集

林晚

三遇方集文/林晚一、1974年寒假，离过年还有十几天的时间。我从县城乘车到滑集园艺场，看望在那里插队的姐姐。深冬的果园已经被知情们打理的井井有条，剪去杂乱枝条的果树在寒冷的季节里深睡，一切显得闲逸。姐姐和她的伙伴们把剪下的粗树枝裁剪的整整齐齐，打成柴捆，准备瞅机会搭进城的马车或拖拉机运回家。大家期待回家的时刻，闲暇的日子漫长而又乏味。无聊中有人提议去南边的方集玩，大家立刻来了精神，欢呼雀跃。我不知道方集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那里能有什么令姐姐哥哥们如此兴奋的景物。吃过早饭，几辆自行车沿乡村土路向南飞奔而去。他们一路高歌，轮番唱着《红灯记》、《白毛女》、《沙家浜》、《奇袭白虎团》等革命样板戏中的歌曲。曲调准确，声情并茂，令我肃然起敬。至今我都能记起那种青春激扬的情景。我坐在一个哥哥的车后，砂礓路面凸凹不平，把我颠的屁股生疼。寒冬的乡村四野平阔，一望无际的青青麦田里寥无人迹。村庄寂静无声，在冬日明亮的阳光下安然祥和。我们从厚厚的冰面上渡过一条河，继续前行，穿过漫长的田野，走过很多村庄，一路辽阔苍凉的景象。到达方集，才知道我们到了一个属于阜南的集镇。集镇上热闹非凡，荒僻的原野里一下子出现一个如此隆重的集市，令我大为惊奇。对于农村集市我并不陌生，一般大同小异，都是一些售卖农具和生活用品的小摊位，牛羊鸡鸭，挑担叫卖，熙熙攘攘。所有的小镇一如一个模式，一条简陋的街筒子，一览无余。然而这个叫方集的小镇却有着别样的味道。热闹的集镇上古老的店铺林立，气势不亚于我们县城的老街，叫人不敢小觑。我们兴致勃勃地在这个陌生的集镇上游逛，新奇的感觉令大家激动不已。方集供销社的大气场面吸引着我们，大家贪婪地驻足于每一个柜台，目光充满希冀。我发现一张漂亮的年画，从没见过的画面，这将会在我们过年的时候成为炫耀的东西。我毫不犹豫地买下了它，一毛一。而后我又看到一种很小的鞭炮，更加兴奋。从未见过如此小的鞭炮，可以用手捏着放都不会炸的手疼，跑遍我们的县城也买不着这样的好玩意。因为兜里没钱，我就不愿离开。姐姐慷慨地买给了我，令我激动万分。中午的时候，我们在一个炸油果子的摊位上吃油条。用开水泡油条吃，是我们平日里最盼望的美食，从来都没舍得多吃过，一般只是吃一条就不错了。那天我竟然敞开肚皮吃了个够，几根香喷喷的油果子下肚，达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这就是我第一次与方集的邂逅，以后的许多年里都成了我的美好记忆。它仿佛就是生命里的远方，朦胧在岁月悠远的意境中。 二、2015年夏天，我骑赛车从合肥出发，返回临泉。出发的时候天下起了大雨，我不愿意改变计划，就冒雨骑行，沿公路向家的方向行进。我没有沿往常回家的公路走，凭感觉朝家的方向一路向西奔去。我设想着等到了与我们家平行的地方再向北去，看看这一路到底是怎样的风景。我喜欢独辟蹊径的感觉。合肥向西的公路直达六安，公路铺陈在辽远的丘陵地带，长距离的上下起伏，给骑行带来与平原不一样的乐趣。若不是大雨淋漓，这一路应该是很有趣味的奔驰。天黑的时候我穿过一段十几公里的山路，到达一个叫叶集的地方。此时身体已经极度疲劳，手脚都已经被雨水浸泡的发白浮肿。找到住处以后，我在一处夜市摊位上要了一份羊肉吊锅，两样小菜，一瓶小酒，美美地自斟自饮起来。陌生的小镇夜色朦胧，孤独的感觉如酒一般意味深长。雨后清凉的风袭来，带走了所有的疲惫。这一晚真好！早上醒来，红日朗照。是一个夏日炎炎的天气。出叶集一路北去，地形发生了变化，很快进入平原地带。道路平坦宽阔，林荫遮住骄阳，我在风中飞。路过固始县城到达淮滨。按照感觉的方向继续北去，突然看到前面的集镇标牌赫然写着：方集。我顿时来了精神，忐忑的心终于有了安慰。我知道我走的路没有错，我到了我们临泉交界的方集，以下的路就不在话下了。多年来，方集的名声早就深入人心，它的馓子经常被人们称赞，而且我们县城的土特产商店里常年都有售卖。四十年前的那次邂逅，连同传说中的许多故事，让我对面前的方集倍感亲切。走过方集的街道，已经没有了记忆中的沧桑，整齐阔气的街市显示出这是一个繁华的集镇，是一个经济相当发达的地方。因为急于赶路，我没有在集镇上逗留。向村民打听去陶老的路。我知道这里离我们临泉边界陶老很近。渡过洪河，到达陶老，就进入了临泉。村民很热情，指着陶老的方向详细描述路径，我很感动。离开方集镇，沿乡村小路进入洪河腹地。肥沃的土地上田园风光动人心魄。茂盛的庄稼生机勃勃，村庄隐在高大茂密的林间，房屋层层叠叠，一派富裕的景象。传说中的荒蛮了无踪迹，印象里的贫困荡然无存。这次的偶遇方集，留下了一种亲切的记忆。 三、2020年4月，新冠病毒疫情刚刚结束，我按耐不住放飞的心情，相约好友驾车进入大别山区游玩。我们的行程一如既往，沿高速公路，经过阜阳向南，早已轻车熟路。四月的大别山风景如画，我们陶醉湖上烟霞，迷恋茂林修竹，出没深山幽谷，在杜鹃盛开的山顶引吭高歌。山里人家的美味把我们带入一个远方的境界。几天的梦幻之旅醒来的很快，我们当原路返回。离开马鬃岭有一段山路迷茫，我导航临泉。进入高速公路以后，感觉导航有点异常，原本三百多公里的旅程显示只有二百多公里，平白无故少了几十公里，我十分迷茫。更令我糊涂的是，本该向北去的阜阳方向，却被导航指挥的向西而去。同车的伙伴纷纷指责我开错了方向。迷茫中我迅速调整思路，安慰大家这可能是一条新的线路。已经无法折返，硬着头皮往前开，竟然莫名其妙地到了淮滨。这时候我知道我们的方向没有错。但是淮滨到临泉原来是不通车的呀！必须绕道阜南才能过去，路途会比走原来的高速还要远。导航继续固执地指示我们北去。我干脆孤注一掷，就听导航的，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出了淮滨县城不久，突然看到路牌上标注：方集。我顿时释然，我们竟然阴差阳错地到了这里。此时心里虽然依然纠结这里到临泉是不是能过车，但看到熟悉的方集，心里已经轻松了许多。行走的时候看到路边有方集馓子的摊位，就激动地下车买了一袋。因为担心道路不明，急于赶路，也没停留。我们听导航小姐的话，继续前行。乡村公路平坦通畅，毫无想象中的阻塞。突然间就到了我们熟悉的本县乡镇滑集。此时大家欢呼起来，想不到我们无意间竟然走出了一条捷径。这比计划中的路程整整减少了几十公里，真是可喜可贺！以后我们再去大别山玩就更加轻松了。几天以后，母亲打来电话，告诉我带给她的馓子好吃的很。问我在哪买的，邻居大妈都想要。我告诉老人家，那是方集馓子，肯定好吃，以后给你多买。这次的路遇方集，带给我的除了温暖，还有带给母亲的一份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