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阳，听爸妈讲过去的事情

Lucy

周六的中午，难得出了大太阳，小区水池里的鱼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捞出去了，只剩下一层浅浅的水，和无数椭圆的鹅卵石一起结结实实冻成了冰，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力。

我和爸妈站在太阳底下，一边看着他们玩耍一边闲聊。

冬天的太阳难得这么暖和，照在脸上身上微微发烫，像泡在温泉里一样，有种毛孔尽张的眩晕和微醺感。

爸爸前段时间回了趟老家，说祖上留下的那栋房子已经老得不像样了，前不久的一场大雨更是把它彻底冲垮了，

他给我看下面的照片，讲房子和祖上的故事，非常唏嘘。

这栋房子有两百多年的历史了，是由大方砖加石块盖起来的两层小楼，楼板是木头板子，间隔很矮，个子高的人上去得弯着腰。楼梯在屋里，也是木头做的，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很有些鬼屋的惊悚意味。

照片里的房子现在看着凋零破败，当年在黄泥墙茅草屋檐的村里却威风凛凛了好多年。

我爸说祖上往上数，大概是我爷爷的爷爷是个武状元，房子是在他手里修起来的。

这只是进大门的门楼房子，后面有深宅大院，正屋和东西厢房，被划分成不同的豆腐块，分给了其他的族人。

我家分的这个房子屋脊左侧缺的那一块本来有个铸铁兽头，挥舞着十二个铁爪，据说是武状元的标识，可惜破四旧的时候被人凿去了，就连门口的拴马石，也一并被搬走，还把下面的土掘地三尺，要找传说中老祖宗留下来的金银财宝，可惜一无所获。

房子被大雨冲塌以后，我爸特意在房子周围转了一圈，希望能看到祖上传下来的那一靴子银元宝，他姑奶奶说得有鼻子有眼，说古人穿得那种大马靴，满满一靴子银元宝，两头翘的那种。

自然是一无所获的。

祖上那几代没出息，吸大烟败了家，我们后面那个院子的族人甚至把分给他们的房子都拆了，把椽子大梁卖给别人买大烟抽，到了我爷爷这一代，一贫如洗，定了个贫农，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爸爸比划着房子，说里面地上铺的大青砖已经被上面几代人都凿开了好几遍了，并没有找到丝毫祖上留下的东西，他其实也没报什么希望，只是当做一个念想罢了。

我不知不觉听住了，没想到家族里还有这样一波几折的故事。

旁边的妈妈不敢示弱，给我说起了我太姥爷，也就是她爷爷的事情。

太姥爷是当官的，不知道是乡长还是县长，反正现在老家里的人都传，说他上班十八里路，是由四个人抬着轿子去又抬着轿子回的。

我太姥爷最出名的不是当官，而是长得好。

现方圆多少里积古尚存的老太太和我妈说起他都是迷妹口吻：白净，长眉大眼，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那种。

据说他上班的时候，政府大院有一圈很高的围墙，经常有大姑娘小媳妇从外面扔小石头土坷垃，想引起他的注意。（听到这段我严重怀疑我妈是根据古代美男潘安掷果盈车的故事臆想的，但她信誓旦旦，说是她姑奶奶告诉她的，而且她们的文化水平应该是没读过这个故事的。）

太姥爷名字也起得好，小名西川，大名运庭，他给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姥爷起的名字也好听：斐卿。

打出这两字我依旧有不安的冒犯感，我姥爷是个老中医，从小教我规矩，古诗，写毛笔字，直呼他的名字是一种很大的忌讳。

说回我太姥爷，据说他年轻时是某个神秘的青年军官团体的一员，有铜像徽章证书，有段时间风头紧，他把这些东西藏到墙的夹层里面，后来一把火烧得烧毁得毁，在时光里风流云散了。

唉，徒留我们这些不争气的后辈揣测琢磨，悠然神往。

妈妈还给我讲了一段当年太姥爷的风流轶事，因为他的风采，在外面时时被女人包围，不可避免有了情人，有一个动了心，要带回家过礼做妾。

我太姥姥很娇小一个女人，什么都不说，但我太姥爷的哥哥，当时的保长替她撑腰，坚决不肯外面的女人进门。

为了阻止我太姥爷，那段时间保长姥爷天天守在村口，手里攥着马鞭，在地上甩得啪啪作响，方圆几个村里都传遍了，还有人专门来看稀罕。

我太姥爷最后应该是屈服了，外面的那个女人最后是怎么安置的？有没有后代？他们现在是做什么的？

我们已经无从知晓了。

冬日西斜，微微有了点凉意，爸妈讲得有声有色，我听得津津有味，他们也已经是六十好几快七十岁的老人了，而我们的下一代不过几岁而已。

生命就是这么奇妙，一轮轮地重复着，又各自传奇着，不知道多年后我们的后代会不会提及到我们的故事，会不会一样生出些许感慨和唏嘘。

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样一个暖洋洋的冬天的中午，我们靠着墙晒着太阳，谈天说地，其乐融融，幸福且温馨。

这样美好的时光有一刻是一刻，都是应该被珍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