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

水若曾经

　　

“大堰，我只在开油菜花的时候去过。”朋友说。

大堰开油菜花的时候，我也去过。那是和徐哥、李峰一起。徐哥在油菜花地的一棵树下留影。李峰坐在秋千上向我挥手。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远处的村庄，以山为背景，一些高低不等的树错落其中，即使生在平原的人，也会油然而生一种乡愁的滋味。今天三人都在自己的城市，干着各自的营生，时光隔远了彼此的距离，不知哪一天才能重逢？

大堰开油菜花的时候，我也没有留意油菜花。只是看着他俩，在南方的土地欢喜地奔走跳跃。冬天的清晨，大堰失去了那明亮的黄色，我才得以看清溪流与大地的脉络。远山蒙雾，衰草遮溪，镇亭桥横卧。这样的冬日，游人几乎绝迹。而我却喜欢这样的况味，一缕寒风让人清醒，盛衰兴亡，人世沧桑，清晰可循。爱油菜花者众，不过趋势而为，爱衰草者稀，唯愿自己不随流俗。

记得夏日公园漫步，遇一树问花木工，不知。后来碰到告诉我，是腊梅。腊梅开时，人人争相拍照，不开时，花木工亦不知。腊梅才不管你们知不知，每年冬季自管开放。试想，腊梅若有情绪，夏日你不知，冬日我不放，那么是不是太过狭隘？而人是有情绪的，会不会这样自暴自弃呢？

“若不是我现在有些落魄，人们才不会这样看我？”问题是，你活着是对自己负责，与他人何干。若是你留恋盛放的时候，就必须要承受一段长长的世人未知或者遗弃的岁月，来汲取养分。若以利交，断不会在你落寞的时候与你说上只字片语。若以情交，你落不落魄，并不重要，而是你的行为方式，是否对自己负责，是否符合发展？

在油菜花谢与腊梅花开的空档，在荒村野外的溪流旁，总有些心绪，弥漫在远山的晨雾中。这一年，难得有踏实的觉，是不是自己太在乎别人的理解，而陷入意识的迷雾。

朋友，下次来大堰，在没有油菜花的日子，好吗？

——《大堰》20201212

漫步卫山，夕照寺墙。黄叶满径，翠竹掩映。知来日非永，而淡然物外者，吾友同宗。夜聚卫山会所，红菇炖鸡，火腿奉芋，皆有来历。南门菜市，海鲜黄鳝，锦上添花。白瓶醇酿，君顶美酒，不在话下。若佳景良辰，绝妙食材，人人用心皆可得之。然座中人物风华，几年中所未遇。

主人午酒未醒，客来不辞。谈笑风生，诙谐雅趣。三盏落肚，如开明窗，与客无隙。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俱不足赞。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方可相拟。客中亦有能人，三番交战，难分难解。剑拔弩张，电光火石，峰回路转，欢喜收场。同宗高人，含笑而坐，时而插语，精妙绝伦。更有佳人佐酒，见机行言，不失分寸，又得风雅。席上众人，山岳独耸，各有千秋；亦如海水连波，潮涌不断。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身处熟地，便无风景。夫不争，天下莫与之争。世上强人能人者众，一语不合，难免生灵涂炭。然同宗高人，谦和礼让，终成大业。幸得戒酒，得以记之。

——《卫山宴》20201214

每个失眠的日子

对自己说

过去的遗憾

是去向未来的必经之路

牧羊人

不担心羊群失散

我

不担心星星坠落

与饱读诗书的人

谈论远方

向云游僧

取些生存的经

善意的回避

陌生人的好意

在梦里

寻找居所

从马里亚纳到喜马拉雅

巴厘岛的暖风

吹向西伯利亚

所有失眠

不过是把过去的路重走一遍

今夜 又是起点

四明山的❄️

落在小隐的木质平台

树木不回避冬天

青春在黎明回来

——《失眠》20201215

那个叫张春野的朋友，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慈溪？他的钢琴弹得很好，在2001年的杭州湾钢琴吧。钢琴吧不大，只能容5/6桌，每桌2/3人。上面是万紫千红演艺吧，椭圆形的吧台，中间可以独唱。演艺吧那时的主管叫杨健，好像是宁波人。钢琴吧每一位只要15元，你可以点歌，春野会给你伴奏。他瘦瘦的，脸白白的，说话和声细语，一点也不像东北的。我记得有一个朋友，经常唱许志安的“为什么你背着我爱别人”。这位朋友，理着平头，也很瘦，但是眼神犀利，两道剑眉英气十足。后来，犯事进去了。再出来时，我没有见过他。不过，他对我很和善，像今天的夜色。关于青春的回忆，总有些兵荒马乱。

春野后来在天地花苑碰到，他在大堂里弹钢琴。我们像老朋友一样，聊了很多。他说他白天教小孩子练钢琴，晚上在这里，为客人弹奏。钢琴前面是一个装饰用的水池，灯光在水面荡漾。他为什么来慈溪，向多少人讲述过他的故事，我不得而知。但是，那时我们真的无话不谈。那句“已经对坐了一夜。恐怕天色就要亮了”最后“亮了”，我唱错多少回，他纠正了多少回。他从不发脾气，始终保持微笑。

至于杨健，还是很够意思。志军师父在慈溪大厦搞宴会，他出马做主持人，还带了几位歌星，一起吃了饭，分文不取。万紫千红演艺吧，那个贝斯手，东北大爷，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坏蛋”。长得人高马大，一脸凶相。后来在文化广场公园东边和朋友开了一个蒙古包。我去过几次，歌声不断酒不断，让我醉了好几回。那些载歌载舞的女孩，现在都老了吧，一起喝马奶酒的朋友，走的走，散的散，激情永远地离我们而去了。

很多年以后，在影城对面一家很小的玉器店，我去穿貔貅吊坠。老板娘细心地帮我穿着，旁边一个大男人在吃晚饭。冷不防抬起头，这不是“坏蛋”吗？“你还记得我吗？”“记得”。记不记得都没有关系。一辈子要见多少人，有多少在心里呢？

春野，你还在慈溪吗？现在有60岁了吧？城市大了，你还那么瘦吗？也许，我的朋友中，会有你的一些学生。我找不到第二个人，帮我弹“一个人的天荒地老”。你告诉我的故事，我会永远给你保密。

今夜，鲤子湖的夜色很美。杭州湾大酒店倒映其中。如果水面之上是现实，水面之下就是记忆。记忆如水，一触手，便散溢开来。

——《杭湾旧事》20201220

　　

去往黄果树的途中，导游阿红在车上给我们描述黄果树瀑布四季的变化。她说，黄果树瀑布就是一个女人，三、四月份的时候，水量最小，宛如青涩少女，含苞待放；九月份的时候，水量最大，犹如青壮年的妇女，饱满圆润，激情澎湃；十一、二月的时候，水量减少，便似老年妇女，内心平静，独坐一角。阿红才22岁，讲起这些来，毫不羞涩，估计一年中要重复讲述几百遍，故事的暗喻在她看来已经波澜不惊了。她，态度很好，有年龄不相称的成熟，不知道是不是阅过了黄果树四季的变化，而将一生了然于心了。

车子在雾气与山间穿行，贵阳真的是名副其实。待到了安顺，天光开始明亮，不知是地域的变化，还是时间的推移？阳光依然未见，远处山体上巨大的“黄果树”三字映入眼帘。快要到了，朋友们从遐思中回归。阿红说，你看这一片路边的房屋，原来是少数民族的一个聚集区，现在马上要拆了。这边的乡民，即将告别祖辈生活的地方，去往繁华热闹的贵阳。对于长居山间的人，他们对于清新的空气，自然生长的作物，云雾缭绕的群山没有了感觉。出行的不易，物质的匮乏，医疗教育的落后，是他们思考的问题。怪不得阿红说，“金圈银圈，不如墙上画个圈”。山民急切地渴望外面的世界，而游客千里跋涉，只为一睹此间的山川与风貌。

下车，徒步。车中所见的红花如叶引起我的兴趣。在初冬的山间，灰蒙一片，绿意也在云雾中失去明艳。而树尖的红色，犹如一盏红火，为灰沉沉的世界，点燃了激情与希望。我不知其名，直到走到高老庄附近，一池清水之畔，有几枝低垂。查阅得知其名曰“一品红”。真是好名字，似花非花，似叶非叶，仔细一看，还是花。避开花季，独自点缀初冬灰蒙的时光。其貌一品，其行一品。导游名字中亦有“红”字，似乎冥冥中契合，心情低沉之时，总有红色的希望给予你温暖的指引。

罗老师说，瀑布怎么变小了。她来的时候，是九月份。初来便如此，依然让我觉得震撼。虽然没有大龙湫一泓直坠的勇猛，也没有尼亚加拉让你身处其中的博大，但这样的黄果树恰恰是最好的。她如东方贵妇，庄重典雅，高贵大方。她不在乎水量补给的多少，让每一个阶段的自己尽可能的完美。

游人争相在瀑布前拍照，阿牛哥身穿少数民族的服饰，与风景相得益彰。我从索桥绕过去，到了瀑布的侧面。轰隆的水声，与内心暗合起伏。一年中所有的不快，随急流而去。所有旅行，都是疗愈。我要在心里画一个圈。

——《黄果树》20201226

近年，与茅兄会面不多。凡是座谈，总是慰问近况，言语不多，充满关切。若能坐下来吃饭，必提及董事长写小纸条之事。那日，我与文陆两家7人，漫步苏堤，寻味知味观。我对小纸条之奖励，未敢想，不敢想，未曾想。所以，众业务员，排队等候之时，我亦赴文陆之约，游冶西湖。茅兄电话给我，“阿群，你的小纸条写多少，280万完不成的吧？”我说随便，反正完不成。于是定了三档，280/320/350，连写了三个月。后来第一个月，平安突然产量急增，使我看到希望。最后我问表姐借了50万，得以完成三个月的最高指标。当时的奖励，对我来说是一笔巨款，得以还债，并购置了一辆新车。

每每遇见茅兄，我对他总是很感激。他很多次描述当时的情景，他对董事长说，“阿群，单位那么小，完不成的，写了也是白写。”诚然，毕竟很多年，正常也就150/180一月。这次的成功，有产量增长的原因，更有茅兄的贵人相助。也是这位贵人，07年7月，在那场济南变成海的大暴雨中，整个齐鲁变成汪洋之时，从诸城冒险跑到胶南，来看因为车子进水淹留于此的我。并请我们吃饭，送来吹风机等物品。他待我，比待亲弟弟还好。昨夜，他将往事娓娓道来之时，过去的场景，一幕幕在眼前上演，内心充满感激。

当他说到，严兄抱怨说，以前他有些承兑与我联系，我们还经常见面，现在已经有近十年只见过零星几面。说我把他们忘了。唉，真是惭愧。我最小，理应我主动。内心常有这样的念头，付诸行动时，又被琐事困扰。自己常抱怨老朋友的遗忘，自己也做着同样的事。昨夜，达哥有心，旧同事小聚，骤然发现，时光与朋友一起老去，而情感却像陈年的老酒，开口便是扑鼻而来的芬芳。昨夜天圆，亦是当年青岛。时空转变，情怀依旧。

饭后，他们继续打牌，我和王总、永哥继续聊天。谈及房价、儿子的恋爱，白发的王总，由衷感叹，我们过时了。再看他，满头白发，眼目疲倦。纵有打虎之心，已无阳岗之气。但想昔日武汉，襁褓之中的小熊，去年来我处，青年俊赏，高大挺拔。我对王总说，斯儿如此，不负父勇。时光留下遗憾，时光亦有厚赠。

座中诸友，过往人生。一路走来，境遇不同，感慨万千。众人皆说，师父立其最潇洒。行万里路，交四方友。福气好，亦是能力强。斯宴未若兰亭雅集，其感之深，其情之厚，已远胜兰亭。

———《天圆会》20201227

几年前，一位债务缠身的朋友，在某种压力的逼迫下，对我说，要是14岁那年溺水后，那个老者不救他，他现在就不用承受那么多困苦了。这个当然是消极的话，困苦之前的风光呢？妻子孩子，天伦之乐，四时风景呢？虽然我知道这不过是重压之下的消极想法而已，但这依然不可取。生命的存在，有他的意义，不是你说放弃就可以放弃！

前不久，真的有人因为某种压力跳桥轻生了。才31岁，刚买了房，送完妻子后，从桥上跳了下来。一个万念俱灰的人，会这样理智吗？也许他在送妻子的时候，还没有轻生之念。而在回来的途中，突然被一些事情梗塞，一时想不明白，就投入了茫茫水波之中。还是预谋已久，选择了这一天，完成为人夫的职责，从容地奔赴死亡？我认为是前者，如果如此冷静，一定不会做出那么极端的事情。再前些日子，某地一家三口因为投资比特币失败，父母带着幼小的孩子寻死，我为那个孩子痛心。他做错了什么，要承担父母失败的苦果？随着他们去天堂，他们真的能照顾好他吗？任何放弃生命的行为都不可取，即使已经濒临绝境。

谁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生命在重压之下变形。樊登说，我们在外界承受了压力，然后对家人勃然大怒。身边的朋友也是，他们被他人伤害，然后把怨气撒在亲近他们的朋友身上。他们抱怨别人不理解，而忽视了没有人应该为他负责。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月光使者说得好，“你的抱怨，让那些真正关心你的人远离你。”很多人的失败，不是因为债务，而是你身处迷雾。

某些失败，并不致命，致命的是你总是寄托于奇迹，幻想一日翻身。这种日子遥遥无期时，你开始怀疑人生。如果成功那么容易，当初也不会一败涂地。身处困境时，不要盯着眼前的事，保持乐观与耐心。

——《放弃》20210103

中年人一看体检报告，总有种城池沦陷的感觉。马不停蹄，征服世界的旅程，好像刚刚开始，却不得不偃旗息鼓，回去护城。之前所谓的雄心壮志，可怜华发早生。满堂盛宴，不如一碗细面，廉颇未老，颇有英雄气短之意。

朋友说，老的时候就怕孤单。我说清静挺好。他说你未到我这个年龄，还不懂。任何向往，都是此一时彼一时。或许他孤单久了，又渴望喧闹；而我，感觉人事纷杂，有时躲一下，方能更好应对。

我说立锋不知人间疾苦，立锋说因为我吃了太多苦，所以要好好享受生活。对他人的理解，我们总是存于表象。无论痛苦、幸福，都是个人的自我感受。他人能做的，就是尽量约束自己，不给别人造成压力与困扰。没有触破那浅浅的保护层，他日相见，唯有感激与美好。

最近认识一位年轻人，很用心。他努力想做成一笔可能的生意。我却不喜欢太刻意。面对一些不用心的朋友，我感到失落；面对一些太用心的年轻人，我又觉得应该适可而止。人到中年，思想的维度也开始偏中。不过在他身上，我看到了自己的当年。未来属于你们。

日子好像在重复，因为不同的交织，有了不同的感悟。年长的经验，同龄的领悟，年轻的朝气，我能学到什么呢？守着自己的城，看着四时的风景，一切波澜不惊，一切了然于心。

——《老中青》20210108

有个“朋友”对我说，是不是现在我混得不好，你这样针对我？我针对的是事，不是你，也不是你的状况。他又说，是不是现在我有点落魄，你的态度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什么是落魄，一个人如果对自己负责，对家庭负责，过一些平凡的小日子，算落魄吗？他总是以为我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他境况的改变，可以联想，若我境况有些差池，估计他理都不会理我。再试想，在他不认为他落魄的日子，我也没有平白无故地得到他的照顾。况且我从来恪守无功不受禄，礼尚往来的准则。这样的“朋友”算是以利相交的典型代表。

昨天谈到一个命题，公务员退休后，有几个现在把他奉作上宾的人，再与他来往？有些人清楚，有些人糊涂。我们往往牺牲很多时间，应付所谓的“朋友”，而把真正的朋友忽略了。什么是真正的朋友，首先应该有相同的价值观，友情的双向通行，没有动机，敢于直言，默契，一切以关心对方发展为前提。公务员的朋友，笑眯眯地看着我，推了推眼镜，“我知道我退休后，你会来看我。”这一刻，我有点受宠若惊。

近来，寒潮与疫情。很多的东西，在失去的时候，才陡然觉得她的珍贵。听说慈溪缺水，问余姚借，余姚不肯。现在问绍兴借。昨天洗澡的时候，想起这件事，我把时间控制了一下。借水与借钱一样，不能说余姚不大度，可能她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很多人就是这样，只顾念自己的经，待在自己的问题里，罔顾他人，也不懂得开源节流，这样下去迟早要出问题。

成功的人总是在问，朋友，我能为你做什么？不成功的人，总是在说，为什么幸运的不是我。小Z今年公司发展很快，资金有些跟不上。我好久没见他，只在微信里聊，也帮不到他，彼此鼓励。他说，阿哥，我公司你也没来过。我去不去，他都在我的心里。很多人看到了面上的风光，背后的艰辛与努力，常人无法体会。

莫问出处，是一款茶。感情无价。莫问出处，是街上汹涌的人流，以及若干个风云人物。莫问出处，是一种精神，一种前瞻的态度。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重复还是更新，在你自己。

——《莫问出处》20210111

昨天，一位朋友转发了一个人的游记。地方是新的，笔调相似。一个人热爱旅行，并把她当作职业，拥有很多粉丝。朋友原先也是她狂热的粉丝，但转发了这篇游记后，他突然说，其实她那样也没有什么意思。日日在路上，不是走给自己看，走给粉丝看，地方不同，心境相同，渐渐从文字中看出重复与麻木的感觉。诗和远方，是很多人的追求，如果你一直脱离柴米油盐，把旅行看作职业，那么就如闲赋在家的老人，对假日失去了感觉。

木村好夫的柳濑小镇，是我最喜欢的音乐。我能听到小镇中的离别气息，与及分别之后滚滚的思念。不过，因为太喜欢，我总是隔一段时间才去听她。如同一个驻莫斯科的外事人员，在他人为天鹅湖惊叹时，他已经视作噪音。因为每一次有客人来，他都要陪着来。已经欣赏了不下一百次。经典重复，便是麻木。大鱼大肉久了，怀念妈妈的味道。妈妈的味道，也必须时刻提醒，最近自己什么吃腻了。

处此思彼，每个人都在羡慕别人。到一定的年龄，这种羡慕会淡化，会转为欣赏。铁兄那么爱黄宾虹，书信抄完了，他开始写回忆录《西门记》。疫情刚开始，读红楼梦，现在已经束之高阁。“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与其说是敬亭山日日不同，不如说是李白保持常新。今天看到的是溪水，明天听到的是鹿鸣，再则枫叶，再则白雪。从重复中看出新意，那么人生才不会有那么多视觉与听觉的疲劳。

印度影星中，我最喜欢普拉卡什.拉贾，因为他可以胜任任何角色。过去经常看到他扮演黑老大，严谨的律师，在《野马》中扮演了无可奈何的岳父，在《谈情游戏》中扮演了一个无厘头的导演，中间的跨度，不亚于冬天与夏天的区别。任何标签或定型，都是人生的败笔。不断追求变化，才是人生的意义。

敬亭山唯有李白看不厌，何况是普通的人。真正的欣赏，一定不是靠得很近，而是为对方留足空间。一个人一定要兴趣广泛，这样才不会陷入思维的沼泽。如果有人说你变了，那么要恭喜你，命运的枷锁无所不在，而你已经活出自己的感觉。

——《活出自己的感觉》20210113

• 在一个小城
• 每天重复同样的事
• 以为一生不会如此平庸
• 慢慢失去曾经拥有
• 年华、激情、精力
• 有时忘却季节
• 灯光拉长身影
• 有时忘却年龄
• 做着可笑的事
• 有一匹马从遥远的梦中跑来
• 带着白色的口罩
• 命运的伤口
• 漂泊于旧日的河流
• 日暮时分
• 读懂了黄墙上的黑字
• 时钟的轨迹
• 染上各自的颜色
• 远方
• 内心
• 一样遥不可及

——《小城》20210119

有一个地方第一次施粥，来的人很多。大家轮流排队，气氛祥和。突然，有一个人说家中有老人，打了一碗，还要一碗。施粥的工作人员说，一人限一碗。这人就破口大骂，说施粥本身就是善事，打一碗给老人怎么了。后续排队的也囔囔，给他一碗便是，我们等着呢？无奈给了一碗，后面又出现类似的情况。队伍还长着，而粥见底了。没有喝到的，心中亦忿忿不平。施粥的单位，本身想做一件好事，弄得大家怨气，说以后再也不施粥了。

前不久，有一个人在某个群里囔囔。说有个路口，出了几次小的事故，必须设置隔离带。进来的方向本身就有，就是有些残破了。出去的地方呢，这边想等年后，道路改造好，再统一规划。偏偏这个节骨眼，出了一起小事故。那个人便如有预见的智者一样，大肆渲染此事。说我就说了，一定要出人命，才会重视吗？我觉得，反映问题是对的，如果你是为了博得眼球，彰显自己多么有先见之明，这样的动机，本身就有问题。偶发事件，以偏概全，往往让人走向极端。

近来事多纷纭，愈感觉一切没有标准答案。有些人远了，才看得见他的优点。有些事也一样，远了才看得清楚。四人帮半年没见，好不容易凑一块。每个人的变化，显而易见。萧萧说了他的妹妹，说妹妹思维太过于限于所处的位置，如果终其一生，在这个岗位上能获得什么？这不是消极的话，而是让你认清自己，不要怨怨自艾。很多时候，放下一些不实际的想法，不要对已不能更改的结果抱怨，才能更好的工作与生活。

道观不像寺庙那么开门，只有走完才能识得她的大概。每一步，要自己去探寻，才不致于浮于表面。远离喧闹的人群，独享清净的天地，所经历的种种，像枯索的树枝，走向分明。关帝殿旁的腊梅开了，在落日余晖中，用自身的娇柔对抗天地的萧肃。施粥还是要继续，我们应该为那些需要我们的人活着。

——《腊八》20210120

今年（庚子）借出了几笔款子，数目不大，2/3万一笔。一笔说了马上给你，现在大概六个月多了，还说有了就给。一笔说年底，前些天问，说今年困难重重，年内怕是不行。还有一笔，见他也难，暂时不问。借的时候，总觉得解决朋友的问题，有些义不容辞，但到期，便感觉五味杂陈。要的急了，朋友说，这点钱你要紧用吗？不要的急，好像感觉他已经忘记此事。虽然钱不多，自己困难时，也难免想起，想起美好的友谊，想起如果不借，或许没有这样的惆怅。我说科军你为什么没有这样的事，科军笑道，我没有能力。其实不是没有能力，而是懂得收敛与保护友谊。

这些年，意志就是这样消磨。当自己借款到期之时，内心如万箭穿心，无数蚂蚁爬行。手机上提前十天就在提醒，然后的日子多方举措，不致失信。铁兄说到的五宝，从不短斤缺两，大家都赞颂他。其实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是做好本分。守信也是一样，因为做不到的人多了，然后你做到了，就感觉很了不起。借钱是双刃剑，你借给他，帮他渡过难关，他感谢你，你没有损失，这样两全其美。如果你借给他，并未让他解决实质的问题，然后他又还不上，这样就两败俱伤。科军是识得这样的道理的，这一点他比我睿智多了。

朋友在朋友圈发了一个信息，说谁在乎你，你问他借个50万试试？另一个跟上，5万也难说。如果友谊用金钱去衡量，那么穷人就没有朋友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如果你们足够了解，如果自身诚信经营，所借款项用于正途，我想还是会有很多有能力的朋友帮助自己。如果有万分之一到期无法偿还的情况，我想这样的款还是不要去借，或者你把期限说得足够长，百分百能提前归还，不会辜负朋友，再决定做这件事。

所有逾期，不仅是对自身诚信的伤害，更是对彼此感情的伤害。与人相处，要遵守规则。为金钱反目的人，比比皆是。希望每个人都回归理性的范畴，多思考自己的问题。

———《借钱》20210123

这些天，节奏有些快，从一个圈子跳入完全不同的圈子。有时是旁观者，静静地聆听，他人随口而出的一些哲理；有时是主角，声嘶力竭地宣讲着自己的信仰。没有重复，就不会厌倦，大脑更新就快。离开饭局，回到自我的世界。感觉发生的一切，已经遥远。今夕昨夕，再往前，几年的时光，都如架上的书，已经凌乱了顺序，不知从何读起。

晓风有一篇《浮生若梦》，讲年轻的时候，听到“浮生若梦”这个词，怎么讲也不明白，人生怎么会像一个梦呢？等到历尽沧桑，感慨不已时，不讲也懂了。生活要靠自己领悟，而不是听别人的讲解。浮生若梦，不懂的时候，你活得轻松，完全没有顾虑；懂的时候，活得坦然，不过是个梦，有时何必太较真。

自己喜欢的生活，原来要从变化中去咀嚼。当今天没有应酬，坐在家里，看一部电影，或者一本书，喝上一杯自己榨的果汁，这种时光多么惬意。拥有自己，才是人生的赢家。当你书也看倦了，电影也无心了，突然有人邀请你，今晚有些有趣的人凑一块，你又觉得兴致盎然。今天张总会不会给峰哥算命，峰哥不知道会不会送几个手镯出去，这些书里和电影里是看不到的。

有个朋友，近来有些悲观。可能是过去太过美好。人生是一程接一程。我们的哲学是盛极而衰，到了顶峰自然往下走。事业如此，年龄如此，常青树又有多少？不过我们的心情，可以柳暗花明，生活不止通往一个方向。才子佳人，自是白衣卿相。这是文化留给我们退路。朋友，你已经很OK，败给理想，总胜过庸碌地活着。

现在我不太爱讲理了，浮生若梦，明白的自然明白，不明白的就慢慢走远吧。

——《浮生若梦》20210128

庚子马上过去了。这一年特别快，疫情值班，到稍微松点，已是半年。年末，北方疫情再度爆发，又开始不得远游的日子。中间的辰光太过短暂与珍贵。大多时间，就在海月寺流连。看绿叶爬满那棵硕大的银杏，又看黄叶满地。特朗普的闹剧，让我见识了所谓的民主。科比与马拉多纳的逝去，也带走了我们无限美好的青春时光。这一年，与小隐结缘，在她的肌理之间纵横。每一次相见，如故人重逢，季节又平添新意。相看两不厌，或许是我多情了。她见我时而郁郁寡欢，时而牢骚满腹，或已避之不及。

近来多梦，梦见往昔。城郭依旧，故人不在。长沟流月去无声，此身虽在堪惊。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或我无法惯看，无法付与笑谈。任何事，越在意，越纠结，越变形。峰哥一语中的，“你对人与物的态度太过绝对，爱了爱死，恨了恨死。一个人稍微对你好点，你就想涌泉相报，一个人略有转变，心肠就软。反反复复，都是自己的原因。”知己如此，甚感欣慰。问题是找到了，那么怎么改变呢？

这一年，失去了远行，朋友为此而病。其实我也如是。虽然偶有履足，时间过短，路途过近，无法达到内心期许。我的哲学是这里得不到的答案，可以在天涯寻获。不能淹没在人世纷纭，应在陌生与新鲜中体会超脱。现在唯有翻阅过去的相片，寻找安慰。再作一些远行的计划，让内心保持期待。

今年参加了很多婚礼，才知道自己已经是叔叔辈的人。年轻人有一种朝气，是因为身体及涉世未深。每一次婚礼，都能感受到仪式感带来的惊喜。作为父亲的朋友，在上面诵读结婚致辞，与以往交往中的形象完全不同。年轻可以尽享自在与爱情，年长便是辛苦与责任。终于明白了任务一词对人生的含义。

生活不尽相同，感悟各有其异。无法选择时代，可以选择生活方式。庚子多难，就当磨炼筋骨。或有些愁云惨雾，终在新春曙光到来之际消散。

——《庚子岁末》20210204

山岩昨天说，“明天清晨会有一篇小散文见诸朋友圈。”突然睡醒，确实按捺不住。好文章见多了，提笔就难，不能初生牛犊不怕虎，对文字的喜爱变成了敬畏。不过，有时是熟悉的场景，无新意可言；有时陷于某事，不得自拔。倘若遇见一些新鲜的事，有趣的人，心头就痒，粗写几笔以作记述。

鲁迅写过，胶东烂在地里的大白菜，到了北京便奇货可居。很少去田地的人，遇到一大片菜地，暮色下一如童年时的小河，心中不胜欢喜。虽然已过时序，暮色下的大白菜，依然保持阵势，全无颓败之意。树下田间的荠菜，很多已经开花。他们说这是荠菜老了，老了就不好吃了。青菜竟然也开花，他们称之为“起哄”。“起哄”，原来不是人类专属。我问是不是所有的菜，都会开花？他们回答，都会，你看那大白菜，如果你下个月来，也会起哄开花。朋友边回答，边劳作，不一会就挖了三大袋荠菜，老不老没关系，关键是新鲜。人到一定年纪，就喜欢上了土地，因为没有比她更踏实的东西，你播下种子，她就给你收获。没有无功而返，亦不会不劳而获。

日头渐渐隐没在树丛，喝完主人珍藏的老白茶，众人入席。小海鲜不胜枚举，三年的雄鸡汤，引得吃鸡高手连连称赞。他喜欢吃皮，峰哥便问，鸡的哪块皮最好吃？答曰，颈部。主人忙着呼应，兄弟所言极是。我问，何为线鸡？高手说，线鸡为阉割后的公鸡，阉割后成长就快，个头就大。线鸡并非一无是处，做白斩鸡最为合适，不塞牙缝。主人着重介绍他的咸蟹，众人一尝，果然咸淡适宜，口感甚佳。问，此何处出产？峰哥答，东海。主人忙举杯，真知己也，半杯杨梅酒一饮而尽。见峰哥纤手剥桔，问，此何处来？答，涌泉蜜桔。又敬一杯。满座他人已然无存。对食材有研究的人，遇到他人一语中的，颇有相见恨晚之意。随后，主人便不见踪影。

众人酒酣耳热之际，独自出去。天色已经大黑，星光点点。空旷之处，气温很低。白日的景象，已在黑夜揉成一团。不喝酒的几位陆续出来，归意殷勤。从窗外向内窥视，里面高潮迭起。情意万千，终有一别。主人在朋友搀扶下，与我们告别。回来我驾车，一一送朋友到家。最后剩我与峰哥两人。他突然说，阿群，你太认真，有时不必太认真。又说，你这个人不会占别人便宜，但吃亏也不来。

大白菜与荠菜，我都分得一份。我没有劳作与付出，实在是占人家便宜了。

——《田园风》20210207

印度电影《农民》，讲述了一个在美国宇航局工作的印度人，放弃了人类第一次登上火星的机会，回到泰米尔邦务农的故事。故事情节有点生搬硬套，但是其中隐含的事实，毋庸置疑。发达国家，并非没有制造汽车、生产牛仔裤，或者生产可乐的能力，他们把一切放在发展中国家进行，最终再把产品卖到他们的国家，并非出于成本的考虑，也不是扶持，而是为了自己的环境尽量不受影响，攫取该国的自然资源。然后通过汇率操控，不断增发货币，以最小的代价获取一切。发展中国家，因为自身的问题，政治经济的考虑，不得不为之。

去过发达国家的人，都知道那边的自来水可以直接饮用，超市的水果、牛奶都是有机食品，公园绿树成荫，天空一尘不染。所有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发展中国家的烟雾迷漫，河流污染之上。陆总说，他们那一代人，如果不孕不育，那真是千中其一。我们解决了温饱，却面临更多的问题，疾病、住房、心理压力。国内创业成功的人，为什么移民海外，不仅是从政治上考虑，更多是环境。我们为所谓的财富牺牲健康，为今天牺牲未来。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看到恒河水，秋雨先生由衷感叹，文明从何说起。环境是一切之本。这几年，河道清了，天空蓝了，白鹭飞来，星星满天。我们这一代人，与改革同龄，摸着石头过河的年代，已经一去不返。电影最后主人公绝望之时，民众把转基因食品付之一炬。觉醒的火苗一旦燃起，就会熊熊不息。

清权讲了一个有趣的事，他说粘鼠贴每次粘住的都是小老鼠。我说是不是大老鼠太大，粘不住呀。他说不是，是大老鼠老谋深算。看到吃的东西，就冲上去，毕竟是小老鼠之举。庚子即将过去，我再也不想做那只小老鼠了。

——《农民》20210210

这一年，一直在疫情中

脚步停滞，思想迷漫

认识了一些新朋友

看清了一些老朋友

一切境由心生

爱恨变淡了

记忆也远去了

四十岁之后的光阴

像冬天突然而至的黑夜

夕阳正好

倏忽间 星斗满天

行走其间

冷意侵人

青春的袖管透支了太多余热

有些人执手相伴

有些人不愿再见

有些人苦苦挣扎

有些人已然世外

记忆在小隐的清晨醒来

挥一挥手

几许影似当年

你来过

便是我的盛世璀璨

———《岁末》20210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