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白桦林之梦

青牛居士(刘庆宁)

<p>  清晨,铅灰色的天空笼罩着呼伦贝尔大草原,四野依旧迷蒙,心旌摇曳的旅人告别了室韦路口那驾车驶向疾风暴雨中的俄国佬雕塑,在感叹人生命运不可知的心境中踏上了归途。耳畔响起“茫茫大草原,路途多遥远,有位马车夫将死在草原……”</p><p> 淡淡的雨花不时飘落在车窗上,随着疾驶的车速被拉出长长的痕迹,模糊了玻璃,模糊了视线,细雨中偶见湿漉漉的村庄,湿漉漉的木屋,还有那屋前的古树,近了又远去,仿佛在记忆的距离里来回徜徉,在梦境里寻觅过往的烟云……车辆的颠簸如童年的摇篮,晃着晃着真的进入了梦乡。不觉间,车子悄悄停在路边,睁开惺忪的眼睛向外瞥了一眼,雨已住了,不知谁高呼了一声:白桦林!于是睡意全无,随着人群奔向不远处的白桦林。</p><p><br></p> <p>  不知何时,白桦林对我有着无限的诱惑,从青年起就和白桦林有一个约定:走进白桦林,去圆一个久远的梦。我们这代人是学着俄语,读着俄罗斯文学,看着俄罗斯绘画,唱着苏联歌曲成长起来的,都有着浓浓的俄罗斯情结,白桦树是俄国的国树,高大挺拔的树干,像卫兵一般保卫着国土,一直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关于白桦林的描写,文革前从普希金的诗歌里读过,从托尔斯泰,契诃夫,屠格列夫,肖洛霍夫的小说里读过,那些博大精深、优美动人的经典作品,几乎都与白桦林有关。俄罗斯作家几乎个个都是描写风景的高手。在他们的作品里,我看到了浩瀚的森林与无垠的草原,而白桦林则又是绝对的主角。美丽的白桦林与纯洁的爱情也总是息息相关。一片片白桦林里滋生着多少忧伤凄美的爱情故事。君不见,叶夫盖尼・奥涅金与美丽的村姑达吉亚娜情意绵绵漫步白桦林中;安娜·卡列尼娜与沃伦斯基为爱情悄悄来到郊外的白桦林;列文与凯蒂终成眷属,幸福地生活在白桦林环绕的庄园;桀骜不驯的哥萨克格里高利与痴情至极的恋人阿克西尼亚约会在静静的顿河边的白桦林中。这些名著中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无一不与白桦林有关。可见,白桦林不仅是英雄之树,更是俄罗斯人的爱情树、生命树。文革刚结束,从内部复刊第一年的《世界文学》中,我读到了鲍里斯.瓦西里耶夫的小说《这儿的黎明静悄悄》,一下被卫国战争中为国捐躯的五名女战士的命运所感动,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一个个平凡的百姓,她们或拥有爱情,或憧憬爱情,她们曲尽女性的妩媚与温柔,却坚强的在那个静静的黎明中倒下,长眠在白桦树下。那年也是我们从文革中走来,重新认识自己,重新开始人生目标追求的起点,文中那一片森林,那一排排白桦树,都给我以生命的活力,吸引着我,鼓励着我努力前行。</p><p><br></p> <p>  走进白桦林,走进这片神奇的土地。水汽依旧在林间萦绕,朦胧中如入仙境。高大的树干似古代战场上的旗杆般直插天际,碧绿的树叶紧缚着树干也探向苍穹,密密匝匝的白桦树相互簇拥着,肩并肩,手牵手地一直蔓延到深不可测的远处。一条木质的栈道蜿蜒着向前伸展。林间那茸茸的草地似巨人铺设的地毯,缀满雨露的绿草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偶见草丛里一朵蘑菇附着在倒伏的白桦树干上,仿佛是它用毕生的力量去延展老去白桦的生命。微风轻轻拂过,湿润的空气中散发出森林所特有的清新气味,甚至有点淡淡的甜味,甜的让人心醉。此前的细雨把树干洗刷得那么干净,洁白的树皮上点缀着斑斑点点,不由令人想起俄罗斯著名画家伊凡诺维奇笔下的作品来。可惜我们是盛夏的雨后来到这片白桦林,没有画家那色彩斑斓的金秋。值得庆幸的是,我早于2007年秋在新疆会议期间,到喀纳斯与白桦林有过一次邂逅。当我们漫步喀纳斯河畔时,一片不大的白桦林呈现在眼前,古朴而原始的白桦树林里一片金黄,那是白桦树的秋叶,一阵阵微风吹过,几片不甘寂寞的叶片随风飘扬,仿佛顽皮的蝴蝶,忽高忽低的在林间穿行,最终匍匐在林间小路上,与高挂在树梢的秋叶遥相呼应,造就了白桦林金色的世界。</p><p><br></p><p> </p> <p>  白桦树最给人遐想的是树干上的疤痕,定睛细瞧就是一只只睁大的眼睛,我很好奇,大自然怎么有如此神奇的造化,让白桦林里布满了眼睛。我更羡慕,在这宁静的森林里,白桦树的眼睛看到过多少爱情的故事,目睹过多少生离死别的悲剧,有过多少诗意多少故事?冥冥之中远处传来手风琴声,那是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我们在广袤的乡村,在月光如水的打谷场上咏唱的俄罗斯民歌……不觉间,拾起一片落叶,准备把它夹到书本里,或许很多很多年后,会再现普希金那著名的诗句:我看见一朵遗忘书本里的小花,她早已枯萎,失去了芳香,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心灵里充满了一个奇异的幻想,她开在哪儿,什么时候,哪一个春季,是谁把她摘下来的,是陌生的还在挚友的手,怎么又放到这儿来了。是为了温存的相会,还是为了命定的别离,或者是为了纪念孤独的漫步,在那空旷的原野,山林之荫 …… </p> <p> 补写于2020年12月10日</p> <p>白桦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