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岗头村采访记</p><p>最近我参与了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乡村记忆的编写。一开始并未意识到这项工作的特殊意义,随着采访的深入,深感参与这项工作的幸运,在理性与感性中徘徊,那些理性的,大都可编入书中,而太多感性的内容,不宜呈现过多,深感遗珠之憾,遂成此篇。</p><p>组织者一句话很打动我,要“看见乡愁”。乡愁是什么?还真不好说,我的理解乡愁是消失的事物 ,可人偏偏要去寻找,这就形成了矛盾,矛盾于心,便成了乡愁。乡愁是留不住的回声,是捕捉不到的美丽,这包含两个意思,其一,过去的景物难现,其二,过去的时光难回。</p><p>二十年前,我还在企业上班,又一个冬日,在报纸上看到采访巴蜀鬼才魏明伦的一篇文章,魏明伦说:“我深感忧虑,我知道,在又湿又冷的冬天,有些老人旧疾会发,有些人的故事来不及讲述,就离开了。”</p><p>我们去岗头村采访,正是深秋,天还不算冷,沿路的栎树,栾树和银杏树树叶红黄绿相间,在蓝天的映衬中,美得像一幅画。车停在村委会院子旁,一颗结满了红色果实的树映入眼帘,我惊异于这个时节还有樱桃。同行者用识花君拍下,说:“这是海棠果。”</p><p>还有柿子树,掉光了叶子,果实累累,挂满枝头。</p><p>村支书田书记热情接待了我们,还有村里的许会计,谈起村庄往事历史,田书记忽然说道村里有一位知古的退休老师李老先生,可请他来谈谈。田书记热情骑电动车去请李老师。很快,李老师来了,他很健谈,给我们说了太多乡村流传往事。当你第一次从现实生活而非从书本中知道那些历史往事,你会发现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同一件事,或有共识,或有偏差,或者截然不同。</p><p>但大多数老人是愿意谈论的,他们看透了世事,也是一次倾诉的机会,人,不把自己知道的故事讲出来,又怎么甘心呢!</p><p>在电影《让子弹飞》中,张麻子对师爷说:“我姓张,叫牧之。”</p><p>师爷道:“好名字,兖州牧,豫州牧,令尊是望子成大器。”</p><p>张麻子:“从讲武堂出来,我追随过松坡将军,那年我十七。后来松坡将军死在了日本,后来我就回来了,牧之被叫成了麻子。”</p><p>师爷说:“我的故事却是这样,那年,我也十七岁,她也十七岁…”</p><p>张麻子:“停,我不愿意听你的故事。</p><p>师爷怅然。</p><p>这个镜头我印象很深,意味深长。抛开人的正邪之分,我看到了一种人本能讲述的意愿,需要被倾听的意愿。</p><p>李老师讲燕皇扫北,此地是英雄地,也是伤心地。讲五路伐树,鸟鹊无枝可栖,纷纷飞向教堂院内(那里的树是仅存的没有遭到砍伐的),遮天蔽日。</p><p>回程时,亦是夕阳西下,李老师的家在村西,我看他在夕阳的映照中沿着阡陌小路慢慢走回家,真有一种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我很遗憾没有拍下这幅画面。</p><p>回来后,晚上我还在洗衣服,接到了许会计发来的信息,他用了长长的篇幅回忆自己少年时大墩(一个土丘)上的各种野花草,酸枣树,蒲公英,桑椹果,桃树等等,还发了自己五十年前绘制的村貌图。</p><p>这也是一个感性的人啊,或者,我们的到访,触动了他的乡愁。我心里这样想到。</p> <p>碾盘有旧时乡村记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