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王顺中

王爷地盘,安徽作协会员,安徽......

<p>  鹰局长聚精会神地蹲在浮槎山凹,一处忙于恋爱的群兽必经之地,指指点点,小心地比划着什么。一贯形影不离的狲科长,毫不例外,正殷勤地侍奉左右。一会递烟,一会上茶,一会儿递过一个专门用于对付山猪、梅花鹿等大猎物的捕猎夹子。即使在累得气喘吁吁的领导,已经干脆一屁股瘫倒草地上的时候,狲科长也没好意思,借机好好休息一下。他一边取下戴在自己头上的太阳帽,使出吃奶的力气,忽闪忽闪地忙着给上司扇风降暑,一边小嘴忙不迭地向上司进谏着咋么“布陷”、如何“猎艳”的妙计。偶尔,一个荤得让人想入非非的笑话,逗得鹰局长开怀大笑,指着眼前这位不可貌相的年轻人,“小狲呐!你鞍前马后跟了我这么多年,乖乖,我咋恁时没发现,你竟比我还道门呐!”听了这话。小狲赶紧坐直了身子,马上嘿嘿一笑,冲着自己的上司使了个鬼脸,一本正经地谦虚起来,“您老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哪能,哪能跟局长您比呢?您局座这不折煞我也?”</p> <p> 这位局长不是别人,就是鲁东县大名鼎鼎的国土局局长鹰百昌。他天生就是一个好猎手,年轻时,他和乡下那些游手好闲的混混没啥两样:整天手捏弹弓,和那帮成群结队的驴友,贼眉鼠眼地在四乡百里瞎转。因为弹无虚发,只要左手一抬,右眼一眯,“嘣”地一声,任何猎物,无论是张家的公鸡,还是王村的母鸭,甚至天上领着孩子,飞得正欢的燕子,也会应声而落。有段时间,外村信意游荡的野狗,撞见他也会条件反射似的,嚎啕着夹着尾巴,落荒而逃。又因为曾经跟父亲学过阉猪的手艺,也算专业对口,加之领导慧眼识金,所以不久他就被破格调任“讹人乡”计生委主人。据说后来秉公执法,工作出色,冲冠一怒,把超生对象十四岁的妹妹拖去“扎”了,后来这件事情被人捅上了中央电视台的《焦点访谈》,乡党委书记和乡长大人因为这件事情受到株连,被一票否决,受到上级领导的严厉惩处:书记被警告,立马换人,乡长被降职远调,从此杳无音讯······但是因为鹰的壮举,几年没脱帽的该乡计生工作终于跳出了笼子。因为他冒着受辞退、降级或被处分的风险,为该乡的计生工作立下了汗马功劳。后来······</p> <p>  “鹰局长,鹰局长!咋就不开机呢?害妹妹找得您好苦吆!局里的同志说,您老到山麓乡视察去了·····感情您在这儿调研啦?”“吆!大妹咂!哪股春风把你给吹到我的身边呐?”年轻秀腿的摩登女郎,故作高雅地摘下挂着金链的太阳镜,警惕地冲他身旁挪了挪嘴,欲言又止,显得很是为难的样子。也许是看出了来人的心思,鹰局长向靠在身旁的狲科长使了个眼色。小狲知趣地立马找个借口,抽身离开,“局长,我去瞅瞅猎物上钩了没有······” 说罢,早已消失在绿树深处,不见了踪影。</p> <p> 见四下无人,女郎一屁股坐到鹰局长又粗又壮的大腿上,撒娇地顺势用两节嫩偶,般雪白的胳膊勾住局长,那粗壮得像刚刚装满牛肉的灌香肠一般的脖子,娇声娇气的数落起来:“吆!我说局长大人,这才半宿工夫吧,就把人家给忘得一干二净呐?”“哪会呢!大妹子咂,你就别给我吹啥“晕头风”了,有嘛事?赶紧进说吧!要是,要是······”别看局长面上糊涂,可那心里就像灯笼映照下的明镜似的清楚啊!这“赛曼玉”第一次撞进他的眼里,那可是自己第一次去省艺校给人家艺校五十周年校庆剪彩那会儿哦!那天他又习惯性的使出职业场上惯用手法,很不乐意地堆上满脸的殷勤,笑嘻嘻地对着台下热血沸腾的四方宾客,乃至个个打扮得天仙一般的艺校女生们,心不在焉地从站在身旁的小女生嫩生生的纤手里接过剪子。他刚准备开剪,就在他不经意的眼角一瞟的瞬间,他像触电一般惊呆了,“哇塞”!眼前的哪是啥小女生生哦!呀!那雪白透红的脸蛋,那对弯弯赛月的眉毛,那对脉脉含情的双眸,简直令甜歌玉女杨钰莹也自愧不如啊!虽然仅仅是那么瞬间的碰撞,作为猎艳高手的鹰处长(当时职务)还是从对方“风含情,水含笑”的神态上,眼神里,读出了对方对自己的映像还不是很坏哦!要不是那女孩娇嗔地轻轻用她那柔软的小胳膊肘点了一下,也许那天的失态就有可能成为剪彩仪式上不该发生的小插曲了······,后来在文艺表演时,鹰也表现不赖,竟然在师生们的怂恿的掌声中,款步走上舞台,像正在轻歌曼舞的“赛曼玉”殷勤的递上一束有人早已准备好的百合花,而且在此起彼伏的掌声里,口哨声中,与台上的那位女生一唱一和,翩翩起舞,赚尽风头。后来在对方留下的QQ号码的引导、撮合下,两个人,两颗异动的心心慢慢走近、靠拢、贴紧——直至后来的一发不可收拾,大家一齐走上爱情的革命道路,干起了少有人知的地下工作。昨晚自己不是还搂着这个心肝宝贝,整夜销魂,那怀里的小猫咪竟再展才艺,还在自己的怀里一面风情万种,一面娇嗔的吞云吐雾呢?想到这儿,鹰局长心里“嘎登”一下,心里顿时泛起了嘀咕。“莫非,莫非······”他赶紧收回四处警惕溜达的余光,马上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用自己粗壮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软在自己怀里,仰脸出神地盯着自己吞云吐雾,等待下文,却默默不语面似桃花的脑门儿,冷不防地 “吧唧”一声,在那粉面通红的腮帮上,若馋地亲了一口,笑眯眯地看着躺在怀里,蜷作一团的心肝,一边贪婪地嗅着猫咪头上散发开来的诱人香水味儿,一边温柔体贴地轻轻搓捏着手里,那柔然得哪怕稍不留神就会揉碎的半个香肩。</p><p>“其实吗,我哥——,也没啥大不了的事,不就是那晚跟您提过的那八间小小的地皮吗!听说风声越来越紧了,要是,要是······这点小事都不成,哼!你就别再碰我······”“你看你,啊,你看你,一句话没到头就生气了,得了,让我好好琢磨琢磨······生气吧!看你,小脸都不俊了,”说着便在那张粉嫩的脸蛋上心疼地拧了一下。</p><p>小狲像是被人定了时似的,这来人前脚刚走,他后脚就从树丛后闪了出来。他俩一边继续在隘口挖着陷阱,一边小心地给绷了弦的套子装着机关,只等哪个倒霉蛋自投罗网。</p><p>“鹰局长,鹰——嗷!小狲也在啊······这,这,”来人恭恭敬敬,哆哆嗦嗦,从溅满污渍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金皖”,双手送到局长面前,“鹰局长,接支孬烟吧!您看,你看,我——”“不抽不抽,乡里乡亲的,客气个啥?”说着把递过来的香烟挡了回去,随手从身上摸出一包“软中”,向小狲使了个眼色。身边的狲科长,心领神会,“咔嚓”一声,把蹿着蓝色火苗的“女人腰”递到局长面前。“这,这,”来人支支吾吾,也不知是紧张、老实,还是一时激动,竟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不就是你那猪场吗?报告,公章都齐整,只是,我的字,唉!实在不太敢签呐!说起来,咱俩还是亲戚,我不想帮吗?实在是帮不上呐!你也不是不知道,当下风声正紧,要是,要是······你不是逼我犯错误吗?”“可是,可是,市里孙书记不是批了·······何况我的申请十年前就盖了章呀!”“那话不假,可是,也不是我一人说了算,总得研究研究吧!要不这样,这事,你还是到县里,去找鹿县长,要是他给一句响亮话,我又干嘛把着壶不筛酒呢?”“还不赶紧?真实的!”小狲不耐烦的赶起了面前的不速之客。那人收起僵在手的那根“金皖”,拖着一双站满猪粪的胶鞋,屁股也没来得及拍拍,赶紧离去。</p><p>“局长,您还真叫他去找鹿县长啊!靓姐的地皮你都没······那猪场?”小狲满头雾水,疑惑而满怀期待地望着面前的局长。“真傻还是装傻?这叫指山卖磨,借刀杀人。老家伙,还说亲戚,简直一毛不拔,屁!明明知道行不通,我就让他跑,他不是喜欢跑,喜欢告吗?即使跑不死他,也要拖死他。别说孙书记,王书记,就是胡书记,又能把我咋的?······”“嗷!高,实在是高·····”一旁的小狲好像有所醒悟。“可是?可······”“有啥好渴的?一点儿都不渴!这叫一箭双雕,懂不?现在土地冻结,谁的眼睛不瞪得个灯笼似的,想必——即使空降过来的鹿县长也无能为例。不批感情正好,我正好借机整整那傻屄,以解心头之恨!县长心里还不暗自高兴,感激涕零?要是他按照孙书记的批示,同意破例,那就更好,你靓姐的八间地皮不就?·······知道西安事变不?”鹰局长嘿嘿一笑,露出神秘的表情。“这叫,绑架县长,赶鹿上架!叫他骑虎难下,有苦难言。本局不仅啥风险也没有,还可稳赚一笔。这叫财色两赢,名利双收,懂不?以后学着点,整天愣头愣脑的!”“是!局座!莫非局长搞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那,你看我那两块地皮,是不是······”小狲调皮地举起右手,来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听没听过,啥叫先上车,后打票啊?真是的!”“嘿嘿!·····哈哈!······”</p><p>“哐当!”一声,一群叫不上名的野鸟“扑隆隆”惊起、飞散,像一双无形之手,从树林上方卷起了一块幕布,更像平地里突然扬起了沙暴。“局座,您听!是不是哪个倒霉蛋,撞进咱们的套子,落入我们的陷阱了?”鹰局长望着眼前这位很会说话的年轻人,不紧不慢,呷了一口“人头马”,像稳坐城楼,把酒拂琴,羽扇纶巾的诸葛亮一般,胸有成竹,神秘一笑,“你说呢,小狲?”</p><p>“这······我可说不准,说不定······”</p><p><br></p><p><br></p><p> </p> <p> “嘿嘿嘿!哈哈哈!”,一阵紧似一阵,一声高过一声的狂笑,像山林中正在忙着恋爱的麻雀,忽然受到突如其来的惊吓,钻过树丛,窜出山坳,卷过山岗,漫向天边。</p><p> “我像只鱼儿,在你的荷塘,只为守候那洁白月光······看你宛在水中央·······”席地而卧,悠闲地闭目养神,沉浸于春秋大梦的一对冤家,哼哼唧唧,摇头晃脑地,神游于美女如云的音乐荷塘。</p><p> “鹰咂,鹰咂——鹰——咂”,忽然,一阵紧似一阵的脚步声,一声近似一声,简直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同时惊醒了两场黄粱梦。“啊?三儿娘,你,你这是······”“嫂子,你——”。 “快,快,不得了,天,天捅破了,反贪局,反,反正不得了了······”</p> <p> 悠扬的《荷塘月色》戛然而止,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呆立在刚刚设计好的陷阱旁边的两个“诸葛亮”,一言不发,面如死灰······ </p> <p> 后来,听别人说,在鹰局长被警车送到北湖农场“吃八大两”的第二天,那位“赛曼玉”就取下了缀着金莲的太阳镜,擦去吃人般吓人的红嘴唇,脱了妖艳的连衣裙,换上笔挺的警服,径直到市公安局刑侦科上任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