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绘本书的男孩儿

嘉树

晚上阅读课，孩子们都按照我们的约定，提前洗好手，安安静静地排好队，下楼，在图书室门口等待。经过第一次的训练，这一系列步骤，已经是我们特有的默契了。 各小组按顺序进入图书室，围绕着阅读桌选定座位。桌子大大的，每张桌子中间都放了几沓书——那是管理图书室的屈老师精心挑选过的，适合这个年龄段孩子读的书。组长发书，成员们的神情迫不及待，却安静地等待，他们对课外书是渴望的，也是这种渴望，时时提醒他们遵守纪律和规则是前提。毫无疑问，他们做得很棒。 阅读开始了，每个孩子都抱着自己那本书，如饥似渴地看，除了一个孩子——鑫彦。在知识积累方面，他和四年前进入小学时基本没区别——只会写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的名字。对于别的孩子来说如同奖励的阅读课，对他来说，是煎熬。在他看来，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就像天书。第一节阅读课，发觉他的坐立不安，我给他换了一本绘本，他终于坐得住了。 在心里，我给他起了一个颇有些文艺的名字——看绘本书的男孩儿。 课堂上，这个看绘本书的男孩儿无疑是让老师发愁的。不会认、不会写、不会说。哪怕是偏科，总还有些希望，老师也能有些盼头。他，连这点盼头也不愿给，所有学科：4分……2分……5分……0分……0分……课下，单独给他辅导，他的态度很端正，也会认真听，但最后，总是以这样一句话结束：“老师，我还是不会。”有段时间，觉得这孩子这样下去不行，就借来一年级的书，利用课余时间，给他和嘉莉补课。可惜效果实在不佳，在信心一次又一次被打击后，我也认命般地放弃了。 这个看绘本书的小男孩儿，似乎是没什么前途了。 可真的是这样吗？ 天冷了，山中没有暖气，我网购了一台电油汀，刚好下午放学时到货。好不容易用自行车驮到宿舍楼下卸下来，立刻又犯了难，这么重，怎么扛到楼上去？我卷卷袖子，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发挥女汉子特质，自己扛上楼，一双冻得红红的小手伸了过来：“老师，我帮你吧！”我抬头一看，一双憨厚的小脸正对着我微笑。担心他晚自习迟到，我连忙说不用了，你快去上课，老师自己可以的。其实，也是担心他的小身板。结果，这孩子二话不说，搬起电油汀就往楼上跑，我站在原地震惊了三秒钟，赶紧追上去，这孩子跑的贼溜。最后，我们合力抬到了楼上。我惊异于他力气大，他憨憨一笑，说自己在家啥活都干，还经常下地干活，有劲。 学校的水质硬，不适合饮用。平常喝水，都是自己扛个水桶，去旁边搬迁村的饮用水站接水，再扛回来。途中，还可以靠自行车借力，把几十斤的水桶扛上办公楼，就犯了难。特别是水在水桶里来回晃荡，更是难上加难。有两次，鑫彦在三楼教室看到了，就冲下楼帮我搬水。抬到楼上后，我表示感谢，他挠挠头，一溜烟跑了。 平常在班里，他是打扫卫生最勤快的孩子，老师交代他做什么事，都是乐乐呵呵去做，从无怨言。 有时，会为这个看绘本书的小男孩儿发愁，在这个知识决定命运的时代，他会有怎样的未来？他有未来吗？有时，看到他知足常乐的样子，又会有一丝羡慕。安安稳稳过一生，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多希望未来，他仍能平安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