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古镇上的那家， 甲胺磷羊肉面馆

江夏渊源

　　悄悄地冬天来了，冬天注定是一个落寞而带有点感伤的季节。那些荒凉的日子，抑或是繁华的流年，都在不知不觉中从我们的指缝间悄悄溜去。唯有朋友间的美好际遇或者结伴而行，尤其途中那些饶有兴趣的事儿，会让大家始终能够忘记冬天的寒意。

朋友范总从商多年，生意一直做得不错。当谈到佛法话题，他总是显得十足的虔诚，并就佛法与营商关系，他颇有深刻见地。他认为佛会从因上，启迪他，帮助他，让他明了因慧，从来知善恶，进而断恶修善，积累福慧资粮，业报就会因善业力而转化，就会从根本上减轻业报，离苦得乐。他说他一直在修行，并沐浴着佛法的恩泽！他告诉我们，福德因缘具足的人，才能走向修行的道路。显然，不难发现那些商人群体信佛的，都是有福报之人。

我与发小朱总，好朋友小丁深受范总影响，大家听说他要去普陀山烧香拜佛，都难以抑制胸口的狂跳，决定搭上他的顺便车，或者结伴见见世面，或者一并去寻觅他佛法修身的虔诚与足迹。

朋友小丁，是老乡又是同事，对佛法也有心得，所以他人缘也很好，心地也特别的善良。只要时间允许，普陀圣境也常有他的身影。小丁出行一般总是自驾，而且每次求佛修身，他要在嘉兴的福严寺住上一宿，第二天再出发去舟山。据他介绍福严寺乘心住持是他的好朋友。留在寺里住一住，用用素斋，可以放下尘间世俗，聆听大师教诲，整理心境，清净上山去拜普陀。受小丁引导，我们重拾起他过去的线路。

福严寺堪称当地很有名气的寺庙，接待我们的乘心大师说，寺庙创建于南朝梁时期，迄今已有一千五百余年历史，乃“南朝四百八十寺”之一，历史上多经兴衰…。来到这里，寺院的确清净庄严，给人以”万赖此俱寂，唯闻钟磬音”的境界。可不凑巧的是，恰逢寺院水陆大斋圣会，香客云集。这次未能留寺清净，倒是有些遗憾。不过我倒认为，至少我离佛缘还有是有些差距的。

福严寺坐落京杭大运河东岸，今属桐乡市凤鸣街道，清代一直归石门县，现在的石门古镇。镇上的酒店比不上大城市，但倒也干净。平日里，大家难能相聚，可恰逢聚一起时分，除却吹吹牛聊聊天，热点更多的当属当地的美食美味。据乘心大师透露，镇上有一家江南水乡地方面很有特色，他建议我们去尝一尝。大师的话我们肯定要听的。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匆匆忙忙退了酒店房卡，按图索骥直奔主题。

甲胺磷羊肉面馆，一个窝在镇上主干道马路里面极不起眼的地方。从字面去看去，我们怎么也理解不了店牌的含义。甲胺磷原是一种杀虫剂，杀虫农药到底是什么原因，能够羊肉面联系在一起？也许是大家早已饥肠辘辘，看到热气腾腾的大碗羊肉面，便不去更多在乎招牌意思。

这里的羊肉面条的确不错，整体色泽鲜艳。浇头酱料新鲜，羊肉份量十足，且入口即化，香味浓郁。面条软硬适中，筋道柔滑。特色味美，确实名不虚传。据面条馆老板娘介绍，羊肉面条馆已经营二十多年了，目前生意一直很好。由于规模有限，老板每天也就备齐近两百碗的材料量，多了也没有，来晚了的顾客只能高兴而来，扫兴而归。问及店面招牌之缘故，老板有些腼腆，而出于维系顾客的礼节，热情的老板娘却十分含蓄地，向我们唠叨起了面馆的过去。

面馆老板蒋文宝出身贫寒，加上出生后又没能得到父母的好好哺养调理，天生与后生营养都十足不良，落得个“三根筋挑着个头”骨瘦如柴的样子。懂得农村生产与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老百姓种植粮食始终是离不开农药杀虫剂，而农药瓶子商标上，几乎都有一个显著的骷髅头标记。诚然，骷髅头作为语境意思，这是农药生产厂家在提醒人们，这东西毒性很大，使用它的时候要格外的小心谨慎。而一种叫作甲胺磷的杀虫剂，便便是这里当地农民普遍使用的一种农药。由于老板蒋文宝当时头部模样就十分酷似骷髅头标记，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的人都不再叫他蒋文宝，只要一见到他，就直呼他——甲胺磷。生性忠厚老实的蒋文宝，一开始他还总显得羞愧难当，可时间久了，喊的人多了，他也就无所谓的一应俱应。打哪以后，村里人尤其是村里的年轻人，几乎已记不得他的真实姓名，只知道他叫“甲胺磷”。

改革开放成就了许多人的发财美梦。毫不例外，村上的“甲胺磷”也赶上了这趟历史进步的专列。“甲胺磷”虽人瘦厚道，但还算得上精明。家庭责任田承包后，闲来无事，总有着不如去镇上租个门面，弄个小吃生意做做的想法。当然由于家底不厚，承租好的地段，也没有这个实力。恰逢一个偶然的机会，他镇上一个远房亲戚要去县城安家，空出了镇上一处背向马路的平房，不管三七二十一，他立马就把它租了下来。

做个面条小吃生意，也并非“甲胺磷”一时的心血来潮，他也是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后才确立的目标。“甲胺磷”的小姨子像她的姐姐一样，都是天生的一副城里姑娘模样。小姨子不仅长得比她姐姐漂亮，而且灶台厨艺十分了得。尤其她煮的一种羊肉水捞面，相当的喷香，一时让人垂涎欲滴。农村人喜欢开玩笑，小姨子的屁股一半是姐夫的，不少人总是打趣”甲胺磷”。可甲胺磷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除了经常想多蹭点小姨子煮的面外，也不敢有其他所图。用他的话说，妹儿煮的面，那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面。也就是受小姨子煮面启发，她一直谋划着，用小姨子的手艺开面馆，生意一定会好，也肯定会赚钱。

机会就是来得这么及时。镇上的50多平方米的平房，经甲胺磷精心打造后，崭新许多，人马、厨具、板凳、桌椅等等，一应俱全。店牌店招端庄大气，“蒋文宝羊肉面馆”七个大字，在太阳照耀下闪放金光，那是万事俱备，只等客来呀！蒋文宝端坐门店中央，开启他发财的美梦。

也许因为生意刚刚做起缺少宣传，亦或店面不临主要干道人气不足……，反正原因不得而知，面馆的生意就是一直热闹不起来。一段时间，蒋文宝那张不怎么样的脸，更加阴森恐怖。再过了一段时间，小姨子也失去了信心，卷起了铺盖干脆回了家。

就这样，眼看面馆快要关门打烊的时候，不知道蒋文宝他受到哪位寺庙大师高人点拨，乘着夜深人静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的门店招牌换成了另外一块，“蒋文宝羊肉面馆”，一夜间变成了“甲胺磷羊肉面馆”。谁也没想到，面还是过去那个面，浇头过去还是过去那个浇头，仅门头店招就这么一换，却换出了蒋文宝的新天地。打那以后，吃面的客人便车水马龙，面馆生意就开始热闹了起来。

农药杀虫剂与羊肉面，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就这样被大师实施了嫁接。知道内情的人无不拍案叫绝。而大多数不晓其所以然的食客，也终究绝对不放过所以然之好奇。这恐怕也属于一种农村文化现象，而传统朴实的农村文化，却也能够彰显其巨大的生命力。

边吃面条，边了解着面条馆过去与传奇，感觉实在过瘾。老板娘看着身边发小朱总余味无穷的样子，随即起身给他又添加了一份浇头，并面带微笑的说道，一看这老板人缘就好，我要免费送他一份羊肉。发小朱总虽难却盛情，暗似一脸无辜，但老板娘这一举动，可把我同来的其他朋友弄出一头雾水。要说人缘，同来的几位都是朋友，人缘都不差。要说面碗快见底，平日里，吃饭速度最快的应该是朱总。可那天，他是优雅地吃、动情地听，慢慢悠悠，文温雅尔，碗里的“货色”还近乎一半。

应该说，发小朱总生意发迹还是比较早的，发展到现在，目前已经有了些积累。因为长得帅气，平日里，大家一般都称他老帅哥教授。发小他情商指数往往都高人一筹。朋友们只要聚在一起，无论是日常品茶吃饭，还是结伴旅游，他都会鞍前马后，照顾得你妥妥贴贴。就当天早上的那场特色的面条宴，他一如既往冲在大伙的前面，主动担当起照顾人的角色。就连面馆老板娘擦桌子拖地端送碗面的事情，都让他包揽无余。遇到这样的顾客来店里消费，有哪个老板不欢心不欢迎的呢？诚然，那位颇具姿色、激情四射的面馆老板娘，由衷地流露起她心花怒放般的表现，个中缘由，大伙儿理解起来也就不难了。

美食美味美事饱餐后，我们继续南下舟山的行程。途中大家对过往中遇的这些人与事，乃至向往佛法中的因与果，开始交流一些或深或浅的体会与感悟。

说到因缘，其实我开始相信，好多看似偶然的事情，实则是因缘聚合的结果。这种犹如时空标尺般的精确程度，绝非人类可以想象得出来的。为什么说人有旦夕祸福，究其实质，正与因果报应之因缘密不可分。表面看来事发偶然，无法预料，实则上，其都有因缘所以。诸如素斋素食住寺庙留有的遗憾，蒋文宝的面条传奇，老板娘的大气待客等等这些故事，无不说明这一点：因缘成熟，瓜熟蒂落。

2020年冬季大雪於舟山 摄影 小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