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化作倾盆雨

怀念部队

<p><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眼泪化作倾盆雨</span></p><p>作者:王冬生</p><p>那一年萍姐正好十岁,她才上完小学一年级,她的母亲就突然去世了。人在最困难的时候有些东西不得不放弃,什么梦想,理想一切都变为空谈。先前有奶奶操持着家务,如今,奶奶也年老病多。一家四口全靠父亲攒工分。</p><p>那个年代农村没有什么“副业”可攒钱,只是喂头猪养些小鸡什么的,用鸡蛋换钱买点必要的日用品。吃饱穿暖是人生最大的愿望了。懂事的萍姐只得辍学在家料理起家务来。</p><p>第三年,平儿已经八岁。这时,农村开始分田到户实行单干了,小学也搬到另外一个村去合并。细心的父亲每当夜间上茅厕,总能看到女儿在夜里读书的身影,心里总是于心不忍,隐隐作痛,又考虑到平儿也该上学了,就让萍姐和平儿一起上学有个伴吧。毕竟,为人父母,手掌手背都是肉。</p> <p>萍姐为了方便照顾到平儿,在班级编排课桌时,她再三要求老师要与平儿同桌,理由是不让弟弟影响到别人,更不想别人影响到弟弟的学习,姐弟共桌也不用再画“三八线”了,与人与已与物都是有好处的。老师破例让姐弟俩同桌。</p><p>五年小学二年初中。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七年中,姐弟俩的成绩一直领先。那时候,能读满初中毕业的人并不多,八十年代的高中生算的上是凤毛辚角了。</p><p>那年代虽然教学质量不好,但一旦考上中专或大专,那就是国家的栋梁之才,毕业后不是当个官也是“铁饭碗”一个。</p><p>当萍姐的学习成绩一跃成为第一时,引起了老师的重视。所以到了初中毕业的时候,老师特别建议,萍姐应该考高中,而不是选择去考中专。老师的看法是“人不能输在起跑线上,起步高成就自然会高”。</p><p>可是萍姐认为,“姐大为母”,家里一贫如洗,自己早点出来能分配工作,有了工作就能攒钱减轻父亲的负担。况且全村没几个女孩子上高中的,父亲能让她读满初中已经很不容易了。她之所以比别的同学更努力,就是想将来更好地报答父亲对她的养育,栽培之恩。</p><p>因为,她的父亲与别人的父亲不一样,她的父亲是即当爹又当妈的人,一个死撑这个大家庭连背都累弯了的人。再说她知道自己考中专是有希望的,要是多读二年高中,万一考不上家里的损失就大了。最后,她毅然决然地放弃读高中,采用边做家务边复习的“两不误”迎接中考。</p> <p>1978年新学期开学前夕,高中和中专录取通知书陆续下发。高中录取通知书是昨天发下来的。当萍姐知道平儿考上了高中时,竟然激动的笑了又哭,哭了又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才有的举动?中饭时,萍姐还特意在邻居家借了三个鸡蛋煮给平儿吃,说是值得庆祝一下。</p><p>然而,就在第二天,萍姐自己也接到了师专的录取通知书。这时,她即高兴又矛盾,准确地说“喜忧参半”吧!喜的是,自己如愿以偿考上了,忧的是,她和弟弟的生活费去哪里凑齐?家里只剩下年老多病的奶奶谁来照顾?想到这些,萍姐辛酸的掉下了眼泪。</p><p>这时父亲刚从农田回家了。萍姐赶快收起录取通知书,收回那左右为难的表情,独自进屋去做饭烧菜了。</p><p>这一夜,萍姐抚摸着事关前途命运的师专录取通知书,扪心自问,是读还是不读?是自己的前途要紧还是自己的孝心可贵?她想了很多很多。一闭眼,驼背父亲的背影就一直闪现个不停。</p> <p>父亲为什么会驼背?这个问题父亲也曾告诉过她,因为父亲的父亲死的早,那时候是生产队,同工同酬,是靠工分养家的,农业生产大都是重活、脏活,有点技术的活是,耖田,撒谷种,堆禾杆,打擂子(插秧的方格子)。</p><p>父亲样样都学,正值长身体的年龄,可以说父亲的腰是压弯的。他的工分才能提高,挤身于屈指可数的10分高分,只有这样家里的生活才会好过些。</p><p>萍姐还想到母亲的死给父亲带来的打击,如果自己和弟弟一同去外地念书,父亲会不会更觉得孤单?家里家外的农活不把父亲累坏才怪呢。 想着想着,鸡叫了,天亮了。一夜未眠的萍姐咬破了嘴唇,把沾满眼泪的录取通知书用手绢包好,连同二本笔记本锁进了木箱底层。</p> <p>萍姐是山里的凤凰终没飞出山旮旯。最终,她放弃了读中专,选择了做个孝女的心愿,帮助父亲挺过难关。</p><p>机会与命运是共存的。第二年,萍姐为了方便照顾逐年变老的父亲和奶奶,又选择性地嫁给了本村的木匠。过着“两头见星星的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生活。</p><p>十年间,萍姐奔跑于二个家之中,累的像陀螺似地打着转。</p><p>而弟弟平儿也不负众望,从下手干到了局长的位置。平儿现在是县粮食局局长。下午上班刚不久,他突然接到姐夫的电话,平儿如雷轰顶,脸色刹白,电话听筒从手上滑落,挂在桌沿一升一降,左晃右摆着。</p><p>姐夫告诉他:萍姐下午砍柴时,不幸坠崖身亡。许久,平儿才缓过神来。作为局长,特别是在办公室,他此刻的形象若被下属发现将有损于做领导的尊严。于是,平儿拖着发软发抖的双腿,缓缓地走去关好门窗,待他重新坐回办公桌时,平儿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奔涌不止,双手抱头痛哭出来。</p> <p>天黑之前,平儿带着司机坐着吉普车开进姐姐家。在门口,平儿坐在车上居然下不来,几乎是在司机的架着下才走到萍姐的房间。哭过闹过后,冷静下来的平儿帮着姐夫和自己的父亲整理着姐的遗物。该找的,该看的都翻遍了,最后在阁楼上找到一个陪嫁的木箱,没有钥匙打不开,平儿赶快叫司机用螺丝刀撬开。只见,箱里除了几件陪嫁时的新衣外,半箱都是书。</p><p>平儿不让姐夫和父亲动手,一个人默默地整理着,翻到箱底时,令人心碎的一幕出现了:一个用手绢精心包扎好的一个包,是用五颜六色的毛线扎的。平儿小心地解开线头结,生怕弄破什么似的轻轻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火红的“上饶师范专科学校录取通知书”几个烫金大字。由于存放时间过长,纸质已泛黄,但还能看见通知书上的斑斑泪痕!</p> <p>天啊!原来萍姐考上了中专。这封藏在箱底的秘密让人是何等的动容?这十二年的苦难传递弟弟太多的博爱?这样的秘密千不该万不该在这样场面揭秘,看到姐留下的遗物, 理解到姐的难处,怎不叫平儿肝脏欲断,痛上加疼。</p><p>萍姐爱弟爱的如此彻底,如此情深超越了平儿的想象,这简直是要了弟弟的命。</p><p><br></p><p>晚上七点整。按照乡俗,萍姐应该入棺了。(也叫入殓),就是把萍姐尸体从床上搬进棺材里。当萍姐被抬起的那瞬间,天空突然传来一声炸雷,电闪雷鸣,风呼雨唤。从不迷信的平儿赶紧喝令亲人“不要啊,大家别动,我姐她舍不得离开我们的呀”! 众亲人傻了,抬起萍姐不知如何是好。平儿扑过去,挣扎着要掀开毛巾看姐的脸,刹时迟那时快,姐夫一把抱住了他。 姐夫泪流满面地说“平儿呀看不得,你的眼泪不能掉在姐的脸上”。</p><p>平儿就势下跪“姐啊,我的萍姐,我的好姐姐,你的恩情弟还没来的及报答呀”。</p><p>下棺时辰已到,平儿死死抓住棺材不松手,哭喊着“姐呀,这样的痛, 再也不会让我清醒了……”</p><p>众亲戚见状,一拥而上抬走平儿,另一群人才得以把萍姐落棺。</p><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nbsp;</p><p>&nbsp;风,仍然叫着。 雨,继续下着。那风,那雨,恰似平儿一生的眼泪做一次流尽……</p> <p><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注:此文曾发表在2018年中国文学网上</span></p><p><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歌名:守在来时的路口</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