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乌鸦》-死亡境遇下的人性之光

๑• 琳•๑溪而渔

“一百多年前，一场鼠疫在东北大地上蔓延，迟子建用它沉静而饱满的叙述，带我们走进那座灾难下笼罩下的城市。沉闷混沌的日子，迷惘诡异的氛围，所有深藏的爱恨情仇，在死亡的重压下活力萌发，枝缠叶绕，难解难分 当数千具尸体在烈火中化为灰烬，我们不由得祈祷:愿每一个灵魂都能找到自己的天堂” 这是《白雪乌鸦》写在后封面的一段话，朋友在推荐我这本书时也讲到《白雪乌鸦》写于非典时期，讲述的是迟子建老师为祭奠非典时期人们的斗争，所刻画的100年前哈尔滨鼠疫的故事。其实刚开始看到这本书的标题时我不太理解“白雪”和“乌鸦”这两种在我看来不用寓意的意象结合在一起的深意，但是慢慢读着，我在书里找到了答案。“白雪”的白是纯白明亮的象征，正如文中于秀晴所说的“白色多么亮堂啊，银子是白花花的，砂糖是白花花的，雪花也是白花花的”，但是这种亮堂的颜色竟然成了死亡的预告。傅家甸的死亡，随着白雪降临而开始，又以雪停，春回大地结束，文中的白雪，却成为了死亡的见证者。而“乌鸦”一直以来便是一种不幸的意象。小时候总听老人们说人在将死之时会散发出一种腐烂的气味，乌鸦就会嗅到这种气味追随而来，所以人们总是习惯性的将乌鸦和死亡联系起来。但是在傅家甸它却成了一种生的延续。在焚烧尸体的时候，乌鸦们无所顾忌的飞来，做最后的守灵者，被人们嗤之以鼻的乌鸦汤也给了于晴秀在鼠疫后降生的孩子一个生的希望。后来也了解到，关于小说名字《白雪乌鸦》的初衷，迟子建老师曾这样解释道“因为那场鼠疫发生的阶段，正是哈尔滨飘雪的时节，而乌鸦在哈尔滨很常见，有些专家还认为它是满族人的图腾。雪是白色，乌鸦是黑色，这两种色调，恰好应该是这部小说的基调” 死亡是冰冷的，对死亡的恐惧和死亡本身就是灾难。在看到仅有两万多人的傅家甸超过五千多人丧生，文中文中所描述的“脸色青黑，吐血死亡”，“”一望无际的坟场上，果然摆着一溜儿的棺材，足足有有一两里地的样子，一个挨着一个，看上去像码在大地上的多米诺胡骨牌。”持续的死亡，已经把人的精神压垮了，迟子建老师在后记中提到“而写作《白雪乌鸦》感觉每天都在送葬，耳畔似乎总萦绕着哭声。我感觉自己走在没有月亮的冬夜，被无边无际的寒冷和黑暗裹挟了，有一种要落入深渊的感觉。”看这本书的时候，我也很揪心，死亡的惨烈在我心中囤积了一种深深的沉闷和压抑，彻骨的寒意沉甸甸的压在心上。我一向害怕离别，更何况是一个地区这样一大群人的生离与死别，于死者而言，也许是解脱，也许是噩梦，但对活下来的人确实是双重的枷锁。 如果说看完这本书我想到的第一次词是死亡，那么第二个一定就是人性了。在死亡的背景下，人性之中许多最本真，隐藏在灵活深处的，最难以察觉的爱，恨，情，仇，坚强，懦弱都被娓娓道来，其中迸发出的人性之暖更是拥有击碎一切阴霾的力量。不曾忘，武连德跨越山海，离开妻子儿女，奔赴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他到达哈尔滨后，在最短的时间内，通过尸体解剖等一系列科学手段，判断出了此地流行的是新型鼠疫-肺鼠疫。这种鼠疫可以通过飞沫传染，他采取了一系列行之有效的防控措施，呼吁民众佩戴口罩，对患者厉行隔离，调动陆军实行封城，乃至扛着重压焚烧疫毙者的尸体。书中有一个小点让我印象尤为深刻，武连德梦见自己回到天津与妻孩团聚的场景，梦到妻子黄淑琼泪光闪闪地说“长明做了长明灯里的灯油了”他醒来以后觉得很不安，这种不安在后来也变成了一种不幸，他的小儿子长明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他却连回家看看都做不到。都说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普通人，他挺身而出用医者仁心来救济苍生；不曾忘，贯穿整本书的一个线索人物-王春申，他亲眼目睹了这场疫情，看着自己的妻子，孩子，整个傅家甸从一开始的阴霾再到鼠疫过去。他只是善良的车夫，却也一直都在路上，从开始的接送活人到后来的运送亡灵的棺材去坟场，是渡己，亦是渡人。他的存活是不幸中的万幸，或许从他的名字中也昭示着这场灾难终会过去，春申，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白雪过后，充满希望的春天即将来了；不曾忘，在鼠疫期间，选择为防疫站做贡献的周济一家人，每天儿子周耀祖和孙子喜岁都会准时的送饭到防疫站，藏下抱怨，深知危险却义无反顾，最终一家三代人都死于这场鼠疫，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负重前行，他们的死亡是为了将活的希望延续。纵然山河有恙，不敌人间盛情，他们用凡人之躯，比肩神明，散发着死亡境遇下的人性之光。 鲁迅先生也说说“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中国人的” 越是千钧一发，存亡绝续之时，越能研读人性的平凡和伟大，越可见布衣之下的炎炎赤血，然而其中冷漠的部分也真的是让人大跌眼镜，翟芳桂悲惨的身世，坎坷的风尘让人无比心疼，“典妻”之辱更是让人愤懑不平；最早死于鼠疫之一的巴音，暴毙于街头，却被旁观的人们把衣服扒光，看客心何等冷漠；有的商人在鼠疫之际嗅到商机，囤积粮食、棺材想到发国难财的人也不在少数，在疫情不断恶化的情况下，科学的防疫知识被医生传播到民间，百姓们却多的是不理解，人们不注重防疫，却又因疫情未被控制而怒骂医生无能；落后的思想，固执的教父，教堂庇护所里的人们，哪怕在死亡面前还在挣扎......这皑皑白雪是大地写给傅家甸的哀歌，更是上天对这些人的警示。 疫情过后看这本书，温情的笔触，平和的悲剧，清清淡淡却很重，读后会多份对生命的敬畏和对平凡的尊重，寂静内心，仿佛大雪无痕，实则静水流深。 所有细微之下都隐藏着春暖花开冰面破裂的巨响，所有阴霾之下都匿蔽着柳暗花明曦光初现的希望。我们仍需与生命的慷慨与繁华相爱，即使岁月以荒芜与刻薄相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