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三五个朋友，先是在皇城相府游玩一番。后，驱车五十公里，直奔蟒河景区。这是三年前的六月份，我第一次来到蟒河。我们步行沿着蟒河两边的环形山道向莽河源头逆流而上，两边的悬崖壁立千仞，头顶的天空湛蓝如洗，脚边的河水潺潺荡漾。天正热，树正绿，山正翠，水正清，偶尔吹过些许凉爽的风，滋润着怀揣的一份期待。期待能够与蟒河的猴子们有一场美丽的邂逅。我是喜欢猴子的，喜欢他们的灵巧、活泼、机敏、通性。但是从来不敢近距离接触他们，怕他们发怒时的龇牙咧嘴，怕他们锋利的爪子，甚或喜怒无常的复杂多变。当地人提醒我们，不要穿大红的衣服，不要和猴子对视，不要在猴子面前掏东西，拉拉链……这一连串的“不要”吓坏了我们，所以决定进入猴子的领地，一定中规中矩，尽量与猴族和平共处。我们走到几棵大树前，忽而发现，在茂密的树叶间，闪亮着一双猴子机警的眼睛，同行者低语道，那是“哨兵”，前边该是有猴群的。 果然就见到两排高高的铁栅栏隔出的通道。栅栏上或蹲或站着许多猴儿，有的闭目养神，有的挠首弄姿，还有的追逐嬉戏，也是其乐融融，其趣盎然。忽觉得若有细雨飞洒脸面和脖颈，仰头看去，却是猴儿很不礼貌地朝我们撒尿。我们急忙躲避，却见那猴儿貌似幸灾乐祸模样。继续往里走去，沿途总是与猴儿们擦肩而过。他们或三五成群，或数十成百结队而行，颇有漫山遍野之势。若是无人喂食或者招惹，他们便旁若无人自顾展开活动。在树枝间跳跃腾挪，在山崖攀援，在山谷行走、嬉戏。小猴吊在老猴的肚底或趴在背上，也有依偎在怀里的，彰显猴族母子情深的温馨。我们坐在凉亭里的石凳上小憩，总有一两只猴儿蹲在旁边，两只眼睛滴溜溜在我们身上转动。我们不敢与之对视，更不敢把手伸进兜里掏东西或者做出拉开包的动作，深恐猴族兄弟误解。 这是我第一次亲密接触猴族，其实对猴族的了解并不很多。回来后查阅相关资料，才管窥些许猴事儿。蟒河的猴，官名叫中华猕猴，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人称蟒河灵猴。蟒河灵猴属于树栖动物，群居于森林，饮食起居大都在树上。身怀跋山涉水，攀援峭壁，穿越岩洞、游泳泅渡等祖传绝技。通常以树叶、嫩枝、野菜为食，也吃小鸟、鸟蛋、各种昆虫，甚至蚯蚓、蚂蚁。采食野果时往往自私贪婪你争我夺。但是他们只吃成熟的、带甜味儿的果子；未成熟的果子，即使采到了，也会随便丢弃。灵猴们集体活动的时候，会有担任“哨兵”任务的猴儿站在高处或者蹲在树上放哨，若发现异常情况，立刻发出信号，警示猴群迅速转移。不仅如此，灵猴还善于模仿人的动作，或坐或躺，或直立行走、奔跑。惹恼了他，还会抓起碎石来砸人，甚至利爪并用，抓挠撕咬，像个发飙的泼妇。灵猴有群，群是个集体。这个集体的成员或几十个、或上百个，都有一位猴王统领。猴王拥有绝对的权力，高高上翘的尾巴就是权力的象征。其他猴儿的尾巴则必须是下垂的。猴王在位期间是威风八面的，众猴必须俯首帖耳唯命是从。否则就“没有你的好果子吃”，还难免遭受更严重的惩罚。猴王是雄性的猴，拥有领地里所有的好果树和全部的雌猴。多吃多占自不必说，最是妻妾成群，让群里其他雄猴们羡慕垂涎。正是青春焕发的时候，雄猴儿们往往对雌猴想入非非，寤寐思之，却迫于猴王淫威，不敢轻举妄动。偶有两情相悦的猴儿，私下里谈情说爱，越雷池偷食禁果。一旦隐情败露，便少不得被猴王撕咬个遍体鳞伤，甚至逐出猴群。大抵年轻雄猴也如成年男性，也有荷尔蒙在体内蓬勃。当每届猴王任期快满时，那些勇于争夺“霸权”的雄猴便当着猴王的面高高翘起尾巴，向王位发起挑战。于是，一场猴王争霸的战斗在山野丛林激烈展开。短兵相接，腥风血雨，猴声犀利，猴毛乱飞。猴王若胜，可连任；壮猴胜出，则再与其他挑战者斗狠，经过一番你死我活的激战，获胜者便是新一届猴王。尽管并不美丽的红屁股暴露无遗，也要把尾巴高傲地翘起，领地里所有的好果树和看得上眼的雌猴尽收麾下。 第一次去蟒河的时候，我只是见到了成群结队的灵猴，却不知道翘着尾巴的就是猴王。再到蟒河，是2020年11月，我想见识见识猴王风采。但是，这个季节还能见到灵猴们吗？ 我们是下午走进蟒河山谷的，沿途的景致萧瑟了许多，也没有层林尽染的感觉，但是蟒河的水还在流畅，水面上飘着许多枯叶。逆行一半路程也没见到灵猴。正遗憾着，忽见对面的山路上，慢条斯理地走过来一只官相十足的灵猴。这灵猴身体较为肥胖，毛色金黄，像穿了一件雍容华贵的皮毛大衣，十分富态。灵猴迎着我们走来，却不给我们让路，严肃着一张倒三角的大红脸，两眼在我们身上扫射。大有“要过此路留下买路财”的气势。我惊异地发现，这猴的尾巴是翘着的、高傲地翘着，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猴王？战败的猴王，不仅要让出王位，而且会被剥夺所有的特权，乃至驱逐出群，成为一只孤猴而四处流浪，自谋生路。 朋友的包里是带了些食物的，有在出发前从皇城宾馆树上采的木瓜，也有矿泉水、酸奶什么的。我善良的朋友不听劝告，拉开包的拉链，先把木瓜抛给猴王，猴王抓起来看看，大抵那木瓜属于还不成熟的果子，就扔掉了；朋友又把矿泉水放在地上，可能蟒河的水比这瓶装的水要好得多，猴王不屑一顾。却似乎有些恼怒，抬眼盯着朋友的没有拉上拉链的包。见朋友没有新的动作，便直逼过来，舞动一双猴爪来抢包。朋友大惊失色，赶忙把包里的两瓶酸奶拿出奉送，又把空空如也的包翻出底儿来给猴王看。猴王才不再理他，自顾抓起酸奶来，却不会使用吸管，就又撕又咬，直到白色的汁液留了一地，才趴在地上吮吸。<br> 我们借此机会顺利通过。回头看到的是猴王高高翘起的尾巴和红得有点恶心的屁股。 游玩讲究“不走回头路”。我们从左手的山道进，拜谒了蟒河源头，然后从右手的山道往回返。不料，快出山口的时候，猴王借助凌空交叉的树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对岸跳跃到我们面前拦住去路。我们再没有什么能够给予他的了，就坐在石头上“顾左右而言他”，动口不动手。霸道的猴王蹲在路中间，我们没什么动作，他也不能有什么做为。<br> 这是我第二次进蟒河河谷，见到的唯一一只猴子，还是一只落魄的猴王。也许因为是旅游淡季，现任猴王正带领着猴群在领地修生养息呢。这孤独的原任猴王才会沦落到这般拦路乞食的境地，但是他的尾巴依然执拗地朝天而翘。此时此刻这猴在想些什么，我们不知道。我却在胡思乱想，猴王争霸大抵四年一次，皆为正拥有的或者已失去的王位和“霸权”。然而，这番争霸，没有勾心斗角，没有阴谋诡计，不必唇枪舌剑斗嘴，不必费尽心机拉票。凭实力打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问题是败者就一定要成为寇吗？大概是这原任猴王不肯放下尾巴来的缘故吧？放下尾巴来，也许就不会被驱逐出猴群，红屁股也会暖和许多。<br> 哎呀，猴王的保护伞是孙悟空，不敢乱说了。<br> 悄悄的我们走出蟒河河谷，正如我们悄悄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