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炊

小隐隐于山

野炊别有风味，尤其是几十个人在野外吃饭，那更是饭菜喷香，充满山情野趣。

许多年前，大家都在秦岭山里的单位工作，很少有人在山外买房，除过必要的单位出差出山以外，很多人一年也出不了几次山。两地夫妻的也不是每周见面，半月，或者一个月也属常态。夏天山里见云就有雨，公路时不时被暴雨冲坏，进出大山不是很方便。

周末大家不出山，就要寻找点乐趣，要不常年呆在秦岭腹地，密林深处，莽莽大山会让人压抑。不过约去哪玩一般却好约。

十八年前夏天的一天，单位里爱热闹的桂平，卢总给大家张罗。一联系，呼啦啦二三十个人响应。周末许多人不出山，除了睡觉看电视洗衣服，好像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可干。周末逛山就很有趣，何况几十个人野炊本身就很有吸引力。

周四确定能去的就有二十多个，这么多人吃饭就让组织者颇费一番心思。大锅饭是必须的，烤肉串也是少不了的。烧烤炉子，锅碗瓢盆，水果、蔬菜、啤酒饮料、豆腐、葱姜蒜，佐料一样缺少都有点美中不足。

几个热心勤快的女同事，周五下午就去寺平卖羊肉的铺子割了十几斤新鲜的羊肉，在一个同事家里洗干净切好肉串，撒上调料，在大盆里腌好。负责买烧饼的提前就给在菜市场打烧饼的把钱预交了，只等第二天早晨过去把上百个烧饼装箱拿走就好了。炊具，烧烤炉子提前就放到工具车的大箱里。

约好周六下午两点，大家准时到集合点。桂平交代了注意事项，大致分工，一伙人就呜呼喊叫地出发了。

徒步是这次活动的一项内容，几十个人刚开始说说笑笑，喊声惊的鸟雀飞来飞去。渐渐地队伍拉开了距离。青山翠绿，山路弯曲，白石洁净，山泉淙淙……山里阳光明亮却不是很炙热，走在路上也没有出汗。山里人的房子，墙壁刷的白白的，篱笆墙挂着拳头大的南瓜，喇叭花浅白艳红的花朵爬满矮墙。一路上狗叫声不断，人多一点都不怕狗，狗叫几声就摇着尾巴回去。二十多里路，峰回路转，山间野趣，走的一点都不单调。

下午四点多到任家滩下边的乱石坪村，有个几十户的人家。住宅是平房瓦房，有院无墙，和多数山里村庄一样。

村子边上河流水平滩浅，大大小小的石头铺满河床。河水清冽，水中蝌蚪倏忽可见。河道中央有块巨大的石头，石头附近有相对平缓的河床，水深大约和成年人的腰身平齐，这里是游泳嬉戏的好地方。我们今天的目的地就是这个村子。

有个同事的老公老家就在乱石坪村。提前打了招呼，队伍今天野炊就在他家的院子，院子附近有水井，多了几分便利。大多数人到了后，就安排分工。有做饭组，帮厨组，打鱼组。我和另外三个人是捡柴组。先去了山上没有捡到干柴，都是些湿绿的灌木。到河道去捡河柴，有水流冲下来的柴禾，吹到河边上晒干了。我们用绳子捆起来，背到做饭的院子里。

柴火远远不够，又去村子里在这家柴火堆上顺一根木头，那家抱一捆干柴，当然这都是偷偷摸摸地拿。拿回来堆在院子里，看上去绰绰有余。有几个女同事忙着准备做饭。其余的都到河道里玩水。我们十几个人下到河道里，石头硌脚，我索性把来时穿的凉鞋穿上。

夏天山里下午五点多阳光也炙热，河水是一天中最温热的时候。刚下水感觉有点冰凉，哆嗦一下，过一会身体适应了。优哉游哉在水里游泳，说是游，不如说是“狗刨”更为恰当。四肢拍打水面啪啪响，累的气喘吁吁，睁眼看就游了五六米。游几个来回，泡在水里，头伸出水面，看天空白云浮动，四周青山依依，很是惬意。游泳的时候没有穿游泳裤，只穿裤头，上岸时只好先躺在大石头上，用衣服盖住上身，让太阳和石头把湿裤头暖干。太阳快落山了，裤头还没有干，人躺在石头上舒服的已经快睡着了。伙伴一提醒，要赶快回去给帮忙。穿上短裤、鞋子，回到做饭的院子，这时已经聚集了很多同事。

两口铁锅支起来了，都是在地面放几块大石头，把锅架到上面，然后在下面点起柴火。负责做饭的已经把从村子里买的两只大公鸡，杀掉，开膛剖肚，洗净放进铁锅里炖。文姐是今晚的大厨，湖南妹子，嗜辣，辣子鸡块是她的拿手菜。这边肉下锅，那边刮土豆皮，切土豆块，案板上堆成小山一样。葱、姜、蒜，绿辣椒都洗净切好放在一起，等候文姐调用。过了一会，蒸汽升腾，火舔锅底，肉香飘散。天已完全黑了，炉火映照，人影憧憧。烧锅燃爆的火星飞溅，在夜色中倏忽东西。夜空星河灿烂，廖远宁静。另有一个小锅，柴师做拔丝红薯。做出的拔丝红薯，甘之若饴，金黄的糖汁丝能拉几米。这边拔丝地瓜出锅，那边土豆炖鸡块也已经做好，一揭锅盖，肉香扑鼻，舌底生津。一人舀一碗，外加一个烧饼，管够。好多瓶啤酒打开了，能喝酒的人一人拿一瓶子，瓶子碰撞一下，便朝嘴里灌上一口。旷野之下，大块吃肉，瓶子喝酒，惬意自在。在山乐山，邻水乐水，山水之乐，同事之间真诚真挚的情感就在这一次次的交往中建立。

篝火晚会开始，下午顺老乡的干木材点燃了，几根架在一起，熊熊火焰，映照夜空。先不洗碗筷，堆放到一边。大家手拉手载歌载舞，一会又俩俩跳三步四步。不会跳的就在边上跟着音乐摇摆。轮流着唱歌，往往是我先唱，给大家带动气氛，刚开始不唱的人后来都自告奋勇。你方唱罢我登场，气氛不断推向高潮。每个人几瓶啤酒下肚，酒至微醺，不多不少，那舞姿更加翩跹，优美。唱歌更加收放自如。

有人唱歌跳舞，有人穿签子，烤肉。通红的木炭，一把一把的羊肉串在炉子上不停地翻烤，发出滋滋的声音，肉香随之侵入鼻中。递上几串烤好的肉串，咬一口，外焦内酥，夸不绝口，烤肉的李亮辛苦心里也开心。吃一口肉串，喝一口啤酒，感觉是快意人生。下午郝师，老詹，永宏在河里捕了不少鱼，这会撒上孜然，盐巴，也在炉子上烤着。小鱼很多，每人都能吃到，鱼肉细嫩，很是好吃。

跳累了，唱累了，开始打麻将，其他人围着看。夜色渐深，篝火也渐渐熄灭。热衷于麻将的人还在玩，其他的人困的不行了。主家两间房子仅有的两张木板大床安排女同事休息。男的就在房檐下的水泥地上铺上主家洗净的化肥袋子，把衣服披在身上就酣然入睡。还有一个杂货间放着木板，有人把木板铺在房间地面上睡觉。

刚开始我看他们打牌，和大家聊天。两点以后实在是瞌睡难耐，就在房檐下躺着睡下，我没拿外套，蜷缩着身子，挤在他们中间，睡一会，被冻醒来，坐起来一会。过一会又困的不行，然后又酣然入睡。黎明时分，湿气更重，我又被冻醒了，身上起鸡皮疙瘩。索性不睡了，和李亮聊天，俩人又到村子转了一圈。挨到天亮，太阳升起，身上才暖和起来。

第二天早晨，一个个蓬头垢面，面有困意。舒展身子，水龙头上洗脸刷牙。洗碗洗锅，洗干净后放到车里。早餐简单，一人发一根火腿肠，一袋涪陵榨菜，一个饼子，大家喝着热水，吃着夹着榨菜的饼子。吃饱后，又一块朝矿区走去。

来的时候雀跃兴奋，返回时灰不沓沓，一路慢走。司机开工具车把一批人先送回矿上，再返回接剩下的人。快走到任家滩时，司机返回来接我们了。十几个年轻人坐在车厢里，这会来精神了，任汽车在坑洼不平的山路上颠簸，双手紧抓车厢，还是被时时颠到空中。大家开着玩笑，不知李靖宇说了什么玩笑，把几个女孩子都笑岔气了。那些快乐的情景停留在时光的记忆中，多少年后还那么清晰生动。

写于2020年11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