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沃人物】《永远的怀念——回忆家父李一》（作者：李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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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怀念——回忆家父李一》李铁 父亲离去已七个年头了。1998年11月9日凌晨，父亲突发大面积心肌梗塞，经抢救无效，与世长辞。七年来，他的音容笑貌、行事为人，时时浮现在我的眼前。 父亲的少年时期是在不幸中度过的。他1933年12月26日出生于本县县册村，兄妹四人，他排行老大。爷爷曾参加过牺盟会，从事过地下工作，1946年第一次解放曲沃时被闫锡山守军残杀于县城内。那一年，父亲刚过十二岁，叔叔7岁，最小的姑姑还不满两岁。面对血海家仇和凄惨家境，作为长子，父亲不得不噙泪含悲，辍学回家，过早地挑起家庭生计的重负。那段时光，他既要帮助奶奶料理农活和家务，又要悉心照料弟弟和妹妹，甚至要替奶奶当家盘算拿主张，在村里为全家支撑门户，尝尽了家道艰辛和世间冷暖。直到1949年全国解放他才得以重返学堂。 苦难是一所大学校。少时的不幸不仅使父亲醒事早，也成就了他许许多多的优秀品格。 父亲忠于党的教育事业。他从考入北师大的那一天起，就矢志把自己的一生献给党的教育事业，以回报党和人民对他这个烈士儿子的培养。综观他的工作经历，除在县志办的两年，基本上都是在教育园地耕耘过来的。“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在他身上体现得十分突出。 他博学善教，讲课深入浅出，妙趣横生，是公认的语文名牌教师。特别是他讲授古典文学和古代汉语，从不拘于课本，而是善于联系生活实际，开阔学生视野，激发学生兴趣，把晦涩难懂的文言文讲得有滋有味，有骨有肉，绘声绘色，引人入胜。听得堂上学生常常发出会心的笑声，无不其乐融融，获益匪浅。时至今日，他的弟子提起父亲讲课还津津乐道，赞不绝口。 “身教胜于言教”是父亲最崇尚的信条。他在曲村高中工作期间，有一次，学校下水道堵塞，他身先士卒，挽起裤腿，带头跳进又脏又臭的淤泥中，奋力疏通。师生们纷纷仿效，很快便将下水道清理干净。 特别是刚恢复高考那两年，父亲作为曲村高中分管教学工作的副校长，夙兴夜寐，不知疲倦，几乎把全部心血都倾注到拨乱反正，提高教育教学质量上。那时，我和母亲都还在农村，虽然学校离县册村只有八里路，但印象中那二年父亲很少回家，即使回来一趟，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满脑子都是教学上的事。最近，我无意间翻出他那段的工作笔记，里面从教研活动到听课记录，从复习计划安排到阶段模拟考试成绩分析，甚至到一些学生个体的学习、思想情况，详详细细，密密麻麻，竟然记了几十本子之多，翻着这些工作笔记，我想起了新近看到的一副对联：“指数函数，对数函数，三角函数，数数含辛茹苦；平行直线，交叉直线，异面直线，线线意切情深。”父亲不是数学教师，但他何尝不是“字字含辛茹苦”，“句句意切情深”。在他和全校教职工的辛勤努力下，曲村高中的高考达线率直线攀升，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农村中学一时名声大振。 父亲对奶奶非常孝顺。奶奶年轻守寡，守着两双儿女相依为命，度过了很长一段辛酸的岁月。父亲提起奶奶总禁不住眼眶发热，羔羊跪乳之情溢于言表。他在原平范亭中学任教八年，每次离乡返校之前，总要把奶奶的生活安置妥当并捡点一番，方才依依不舍而去。每次回来一进家门，第一件事就是先到奶奶跟前报到问安。奶奶晚年身患绝症，卧床不起，父亲肝肠寸断，心痛如割，四处寻医问药，昼夜侍奉床前，极尽人子之责。奶奶咽气后，父亲贴在奶奶的胸前，听着奶奶的心脏久久不愿抬头，他多么期盼奶奶能出现奇迹，起死回生啊！ 父亲与叔叔姑姑感情笃深，早年帮着奶奶将叔姑三人养育成人，可谓长兄比父。直到父亲去世，他一直是弟弟妹妹们的主心骨，是这一大家人的中心。叔叔姑姑以至子侄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找父亲拿主意，而父亲也总是义不容辞，责无旁贷，倾全力予以相助。小姑生病，在动不动手术这个问题上，非要听大哥的，大哥说了她心里才踏实，大哥如何定夺她如何办。最终也果真是父亲下的决心，亲笔在手术单上签的字。出于这个原因，父亲的突然病逝，使叔叔姑姑的身心受到极大的打击，不久，叔叔竟相继大病，撒手人寰。天若有情，也会为人间这种少有的兄妹之情而落泪的。 父亲热爱生他养他的故土，对故土的父老乡亲一往情深。我和母亲未随他进城前，每逢春节，他都要自备纸墨，写上一大摞春联，任由乡亲们索取。在曲沃，父亲的知名度是很高的，算得上一位社会有识之士。他以高度的社会责任感，时时刻刻关注着家乡的建设，早在1994年，就向县委、县政府提出了《关于开发曲沃文物旅游资源的建议》。之后，他的许多著述也都是围绕着发掘整理弘扬晋国及其古都的历史文化撰写的。直到去世，也没有停止过为此鼓与呼。值得告慰父亲的是，进入新世纪以来，在县委、县政府“文化立县”的正确决策指引下，在相关部门的大力协作下，古老的贡院和四牌楼已修葺如旧，曲村大悲院的修缮资金已基本落实，晋侯墓地博物馆规划设计已经拿出，正积极申报国家立项，曲沃以它深厚的文化积淀和浓烈的时代气息正在迅速崛起，再度辉煌。 父亲一生桃李无数，著作颇丰，对事业的追求异常执著，但对生活却从不奢求。他自甘清贫，崇尚俭朴，多年来，一直使用着祖传的一些旧家具，舍不得丢弃。照他的话说，“这都是你奶奶爷爷使唤过的，哪敢丢！”他从小受苦，以后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当上了领导，劳动人民的本色却始终未变。那些年，他一直自食其力地耕种着我和母亲的自留地和责任田。当时不比现在，农业机械少得可怜，每到夏收龙口夺食，他与母亲便起早贪黑汗流浃背，和乡亲们一样，收、割、碾、打，吃苦耐劳，还借着机会，教我背诵古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到今天，我还清楚地记得他满身大汗，一捆一捆把田里成熟的小麦背回来的情景。 父亲与母亲终生相爱，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母亲富有表演天分，唱演俱佳，他们二人珠联璧合，常给家里带来无尽的欢乐。我是父母唯一的孩子。人常说“严父慈母”，但在我的记忆中，父母都是慈祥的，只不过父亲慈中有严。在对我的教育上，他多的是观察，少的是说教，多的是楷模，少的是打骂。而每当我的学习和工作有了稍微哪怕一点点进步，他都会露出欣慰的微笑。从他不易察觉的表情中，我体会到了人类世界最伟大的父爱。 父亲去了，我再也寻觅不到他的音容笑貌，再也感受不到他伟大的父爱，但他的人格风范，却永远铭刻在我的心里。我也已为人父，也是一名教育工作者，我会像父亲一样去对待人生，会做一个像父亲一样大写的“人”。 父亲，我永远怀念你！ 　　注： 1、李一（1933—1998）：原名李金旺，曲沃县县册村人。中共党员，副教授。1961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曾在原平范亭中学、曲沃二中、曲沃县教师进修校、县志办、山西师大戏研所工作。 2、文章作于2005年，出处《曲沃三十八通古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