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禾的小叔（小说）

伊茂健

　　阿禾小时候只知道有一个三爷爷，三爷爷有两个老婆，大老婆是小脚，生了个孩子叫阿刚，二老婆是大高子，大脚，生了个儿子叫阿强。而三爷爷与三爷爷的大老婆，阿禾从没有见过面。看来在他记事前就已经去世了。 从阿禾记事起，就是二老婆金凤拉扯着两个孩子过日子。一个寡妇老婆只指望种地的那点收入，去养活两个孩子，是可想而知，说是＂千辛万苦、苦似黄连＂，一点也不为过。历经千辛万苦，二十多年的苍桑岁月，她好不容易才把两个孩子拉扯大！

　　大儿子阿刚老实厚道、孝顺，在生产队里劳动中也舍得卖力气，邻舍百家有打坯盖房的，阿刚总是抽空去帮忙，并且总是挑那最累的活儿干。因此，阿刚赚了个好人缘。就是因为一贫如洗，，性格又内向，三十多岁了还未有对象。三奶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家子的人们更是无能为力！

　　二儿子阿强，同样是在生产队里劳动挣饭吃，他在社员们的眼里，人缘就差远了。这是因为：一是阿强不下力气干活，二是说话办事不着调。 在阿刚操持盖东边两小间北屋时，阿刚又要筹划钱物又要分配劳力，正在着急上火的时候，阿强却在捉蜻蜓玩。 一次，在过春节的时候，人们都去给老年人拜年，而阿强却跑到一个老奶奶家里，大声喊着说：＂谢客（Kei）了！＂（自己家里死了人的时候，晚辈去答谢亲友说的话）。……，阿强就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人！ 幸好，七十年代初，在政府征兵的时候，阿强身体体检合格，成了一名解放军战士，一家人似乎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岁月匆匆而过，一晃四年的时间就过去了，阿强复员回到了家乡。 转眼阿强已经是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了，哥哥阿刚的媳妇看不到边，眼看阿强又是光棍汉一个，就在这个时候，好消息来了，一个工厂的招工名额分到了阿强所在的三里铺大队，大队部通过研究决定：这个名额分给了阿强。这真是天大的喜事，为阿强家解决了大困难。一家人高兴不已，全村的老百姓也为他们一家高兴万分，奔走相告！

　　按说，阿强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因为他正好摊上了一个好心的大队干部。若是在往年，上边有当工人的指标，村里的人谁也不知道，都是大队干部的子女们或者与大队干部们沾亲带故的子女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当了工人。 而刚上任的魏书记，考虑到阿强是退伍军人，如果不给他解决问题的话，阿禾的三奶奶家就会有两个光棍子。因此，阿强真是沾了魏书记的光。而魏书记的这一正确决定，也蠃得了全村老百姓对他的信任与祟拜！ 阿强当了工人，媳妇就不用愁了，自然就有姑娘抢着跟他。就在他当了工人不久，就有邻村的一个姑娘跟了他。

三奶奶家的老二阿强娶了老婆，日子有了盼头。可是，老大阿刚始终还是光棍一条。正在这时候，一个好心人就给他说媒来了，说的是前几年死了男人的本队的一个寡妇老婆阿花，但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男方到女家去落户。三奶奶与一家子商量，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不能眼看着大儿子阿刚打一辈子光棍，只好同意了这门亲事。 由于三奶奶家一贫如洗，一家子的人们就东拼西凑，给阿刚准备了被褥等嫁妆，送阿刚去当过门女婿。 在入赘前，大家对于寡妇老婆阿花心里也没底，万一阿花脾气不好，两人合不到一块怎么办？阿刚如果再回来住在那儿啊？兄弟两个起争执怎么办？于是大家就多长了一个心眼：如果阿刚再回到自己家里的话，东边的两间小北屋归阿刚住，阿强与媳妇住西边的三间大北屋，阿刚走了后，东边的两间小北屋暂时由三奶奶住着。为了不让兄弟两人起矛盾，一家子的人们还当着三奶奶与两兄弟的面写了一张条子加以证明，当然，这是不具有法律效力的，只是以备万一而已！

　　阿强当了工人，日子过得比一般老百姓的日子要好些，当月领了工资后，留出自已花的，其余的钱就分给了娘与老婆过日子用，按说还算孝顺和顾家，就是没有长远计划，年年月月都是＂月光族＂。 阿强住的三间大北屋，是一百多年的老房子，房顶上的苇泊都快露着天了，也无心去修缮一下，干了几十年的工人，家里一点变化也没有！唉，让一家子的人们说他什么好呢？如果有人提起，他自有一套大道理来应答。因为他的辈份大，晚辈们拿他也没有办法！这也真辜负了魏书记对他的一番良苦用心啊！没有远虑，必有近忧啊！

阿强退休后，还回到自己那三间破北屋子里住着，他回家后又不下力种地，就邀了不少狐朋狗友喝酒吃饭快乐。村里有些游手好闲的人看到阿强是退休工人，手里有钱，就百般奉承巴结他，阿强受到众人的赞美与捧场，心里每天是美姿姿的，不知道姓什么好，于是就隔三差五的去饭店里请朋友喝酒吃饭。 由于阿强甘愿充当大尾巴狼，说话也不靠谱，所以，他的狐朋狗友中就有心要耍他玩。 村里有好几个小卖部，在阿强经过小卖部门口时，小卖部的老板见了他就跟他要帐，拦着他说：＂强叔，你在我店里买的酒还没支钱，你结个账吧。＂那个小卖部的老板见了他说：＂强叔，你在我店里买的烟还没支钱，你结个账吧。＂……，阿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脸恼火地说：＂我什么时候在你店里赊过账？＂小卖部的老板们也不发火，不紧不慢地拿出了欠条给阿强看，阿强瞪大了双眼，仔细看去，可不是吗？白纸黑字，下边是签着他的名字。这到底是谁的恶作剧？阿强更是无从说起！阿强就这样当上了冤大头！ 阿强有时候也会猜猜到底是谁这样丧尽天良的来耍他？但是，他在心里想想还行，可是他不小心有时当着人说出来，走漏了风声，传到了搞恶作剧的人耳朵里，就对阿强有了憎恨，就暗地里使人对阿强下毒手。 于是，阿禾就经常听说，小叔今天在外面被人打破了脸，明天在外面莫名其妙地被人打破了头，……。 唉，真是欺人太甚！那又怎么办呢？谁让阿强交友不慎呢？这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阿强一家人与三奶奶住在一起生活，三奶奶看到二儿子行事不着调，就经常劝他，不要和那些游手好闲的人来往，阿强那里听得进去，他不接受经常挨打的教训，依旧是我行我素。有时候听得不耐烦了，阿强就说：＂你去死的！＂ 阿强的母亲得了糖尿病，阿强也不放在心上，还说：＂谁有那些钱给她治病啊！＂没有几年的时间，三奶奶就因为糖尿病死在了自己家中东边两间小北屋里。在送葬的时候，阿强倒是捶胸顿足的痛哭了一路。不知道是因为自己不孝顺而感到后悔呢还是假惺惺的做给外人看的假像呢？让人还真是看不透。 不过，他用与朋友们喝酒玩乐的钱省出来，还是能为三奶奶治好病的。

　　阿禾的三奶奶去世了，这给了阿强广为交友的更大空间。在外边饭店里喝酒吃饭不过瘾，还从饭店里报菜，请朋友们到家里来做客。 可是谁能料到，阿强有一天晚上在家请客吃饭时，却闯了大祸。 那是七年前的一个冬天的晚上，阿强请完客后，就醉醺醺地睡了，可是睡到半夜的时候，屋里却燃起了大火，村里的人们都赶了来救火。而阿强却是被村里的治保主任从床上拖到了院子里，才避免了葬身火海。阿强站在院子的远处，好像傻了一样痛哭流涕，气得治保主任往他身上狠踢了几脚。眼看着自己的三间大北屋在火海中墙倒屋塌，阿强一家人只能在绝望中嚎哭捶胸！阿刚虽然也闻讯跑了来救火了，但是已经为时已晚，也只有陪着痛哭流泪的份。幸亏邻居们救火及时，才保住了东边两间小北屋没被烧毁。 至于是怎样失的火，是炉子里的火引起的还是另有原因？当时，也无从查起。 阿强所有的家当一把火都焚之一具，生存遇到了困难，就向厂里打报告，申请救济。厂里领导来核实情况时，非常气愤地说：＂我们厂里那么多退休员工，像混到你这种情况的还真是没有！你真给厂里丢人！＂领导气的话是这么说，可还是拨给了阿强的救济款，使他暂时渡过了难关！

　　阿强一家人住的三间大北屋被火烧光了，就住进了东边那两间小北屋里将就着住。但是，老实厚道的阿刚早已经把入赘时一家人写的毫无法律效力的条子的事告诉了妻子阿花，阿花与己故丈夫共同生的孩子们也知道了这事：就是如果阿刚如果在阿花家住不长的话，就回来住这两间小北屋。阿花与孩子们错认为这两间小北屋就是属于继父阿刚的财产，阿强一家人不能入住。 阿强入住家里东边两间小北屋没几天的一天晚上，一家人刚要睡晚觉的时候，却听到了一阵激烈的砸门声。阿强开了门，在黑影里一看，却是阿花家的两个半大儿子。他们有的拿着小镢子，有的扛着梯子，低着头也不说话，就往家里闯。阿强看这架式，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是闹的那一出？ 阿强万万没有料到，他们是来者不善。他们把梯子往小北屋前墙上一放，两个小伙子就拿着小镢子和铣，＂蹭蹭蹭＂地就爬上了屋，手脚麻利地就往下扔瓦扒麦秸。阿强这才明白：这两人是来扒屋的！阿强的老婆也赶紧从屋里跑出来，两口子哭着哀求阿花的两个儿子手下留情。但是，阿花的两个儿子依旧我行我素，不听劝说，反而扒得更起劲了。大约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檩条子都一根一根地扔了下来，扒得只剩了两间光筒子屋才散伙。 阿花的两个儿子也不理会哭哑了嗓子的阿強老两口子，两个人扛着梯子、拿着工具扬长而去。 也不知道阿刚知不知道阿花这两个儿子的如此行径，但是，他至始至终没有来到现场加以制止。这真是应了那句古诗：＂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眨眼的时间，阿强两口子就没了立足之地。在本村住的一家子的人就给他出了个主意：买邻居家的房子住。 经过与空置房子的邻居协商，要价五千元才能成交。 按说这个价格也不贵，可是，阿强当了三、四十年的工人，就连这个钱也拿不出来！嫁到邻村的小女儿见父母没有住处，就给二老垫上了这个钱，当然，小女儿家生活也不富裕，这个钱日后是要从爸爸阿强的工资卡里分期扣还的。 小女儿又多长了个心眼：怕爸爸以后又成了＂月光族＂，连日常过日子的钱也没有，就提出来为爸爸保管工资卡，并且定额支给父母的日常零花钱。阿强不得己，只好答应了小女儿的要求：自己的工资卡由小女儿保存。 买了邻居家的房子，阿强老两口子有房子住了，他们的生活才又恢复了平静。

三里铺村大队领导，见阿强老实厚道，日子又过的困难，就让他到大队部去看家。阿强索性就和老婆阿菊都搬到了大队部去住，刚买的房子在那空置着。阿强的狐朋好友们听说阿强的工资卡被小女儿拿去了，再与阿强相交也就揩不到油水了，所以找他喝酒吃饭的也就没有了，阿强与阿菊老两口子这才过上了几天清静的日子。

　　＂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阿强与阿菊与外界相安无事的过日子的时候，村里一个多事的女人给阿强出了个馊主意：让阿强两口子去跟阿花要种地的补助款！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在十年前，阿强两口子有四亩地的责任田，两个人都没有下力的，所收获的粮食还不如播种时的种子多，阿强就想：自己的工资也够两个人吃饭的了，就想把地转让给别人种。给谁种呢？这个便宜就让给了阿花。因为阿花是哥哥阿刚的老婆，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起初呢，农民种地政府是没有补助款的，可是后来呢，政府对农民种地有了补助，而且逐年补贴在增加，所以，有向外转让土地的户主每亩一年可收入几百斤麦子或者相应的钱款。这事经这个多事的女人的提醒，阿强一算帐，猛然醒悟：这些年算下来，自己每年少收入几千元钱呢！这两年小女儿拿着自己的工资卡，自己手里又没有零钱花，这个钱是应该向阿花要！再说了，阿花家里的两个小子挑了我家的屋帽子，我还没和他们算账呢！……，这更不能便宜了他们！ 阿强越想越气，感到这个钱应该理直气壮地去跟阿花要，于是，他就让阿菊到阿花家要粮要钱。 那阿花是过日子精打细算有了名的女人，到手的钱财怎么能轻易让人呢？阿菊一上门，阿花三两句话就把愚腐的阿菊堵的没了话说，阿花的女儿还不小心将阿菊推倒在地，致使阿菊遭成了腰椎骨折。 阿强听说老婆被打了，还造成了腰椎骨折，就慌了神。赶紧央求了几个邻居把老婆阿菊送到了县医院，用骨水泥接上了腰椎，住了两个多月的院，花了两万多元钱才治好了病。 由于是属于打架斗殴形成的伤病，因此阿菊的医疗费用医保是报销不了的，最后由政法部门出面调解，由阿花垫上了两万多元的医疗费才算完事！ 那个给阿强出主意的女人也不见了踪影！ 阿强钱粮没有要到，倒是老婆被人打成了伤病！ 这事明摆着公道自然应该在阿强一边。可是，事情却没有这么简单！一是阿强给大家的印象就是不着调，没有人愿意为他讨回公道。二是阿花家人多势众，阿强拿她也没有办法！……，所以，这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村里人们议论一番也就消声匿迹，重又返回平静！ 阿禾也觉得：小叔阿强连自己工资卡里的钱都守不住，还想到虎口里去寻食？这不是自找倒霉吗？

阿禾觉得两个小叔的人生有三个方面值得去探讨总结： 首先，每个人一生的路都是自己走，没有那一个人可以呵护你一辈子。因此，人要想立足于社会，创造自己的幸福生活，全靠自己的努力与奋斗。如果一个人连起码的尊严都没有，那就会被人人看不起，人们对你就没有丝毫的信任与好感。阿强自己创瞎了牌子，被狐朋狗友中的小混混欺负那就不足为奇！所以，人啊！必须要自强自立，修身养性，在被人们尊重的情况下，才是人生创造美好生活的源泉。

　　其次，就是如何处理亲情。阿刚虽然赘入女方，成了上门女婿，应该是夫妻同心，过好小日子。但是，阿强可是你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呀，是血脉相承的骨肉。对于妻子阿花及阿花前夫的子女们的过激行为，应该好言相劝，动之以情， 晓之以理。即能维护自己的小家庭的声誉，又可给亲弟弟以温暖，减少弟弟一家人的痛苦。阿刚的隐忍与懦弱，无形中助长了阿花一家人的嚣张气焰。奉劝本是同根生的兄弟姐妹们，不能只看眼前的利益相煎何太急呀！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交友要谨慎。阿禾认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句话是有道理的。看一个人，除看他的人品外，还要看他所交的那些朋友。如果一个人交了些不着调的朋友，那这个人也就没有多少希望了！阿强交了些狐朋狗友，陷入其中不能自拔，而且一而再再二三的不接受教训，这是导致自己一场场恶梦的起源。所以人们啊，在做事业的同时，重要的是认认人呀！那些陷入所谓＂朋友＂的深渊里的例子阿禾就不去一一列举了！

作者简介：伊茂健。山东省淄博市桓台县人。退休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