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系列之:狭长胡同里的噩梦

雨落山人

<p>胡同系列之:狭长胡同里的噩梦</p><p>我厌恶这条十分狭长的胡同,以致于以后的若干年再没有踏进那胡同半步,是因为那胡同里有一条狼一样的黄褐色的狗,在我左大腿上留下了一排带血的牙印,这块有些发硬发木的伤疤陪我走过了半个多世纪,至今还有痕迹可见。</p><p>也许你会说,狗是人类的朋友。我不否认这一点。但是,当我受到了狗的伤害后,再去让我做它的朋友,哪怕是一条很善良的狗,我心里头也很难接受。还有一年,我跟一个同学到另一个同学家里玩,一进门就被他豢养的狼狗扑上来,冷不丁把屁股逮了一口,害得我打了一个月的狂犬疫苗。我那同学也破费了一桌子酒钱。毕竟,狗是不懂事的畜生,即便略通人气,也是狗性难改。我一直拒绝家人养狗,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p><p>我说的有恶狗的那条胡同,与前面说的“臭胡同”隔街相望,大约有七八十米之长,也不宽,刚刚走开独轮车那样子。胡同北头被一堵土墙所挡,远看像一条死胡同,然而到了跟前,却峰回路转,向左一拐是另一番天地,穿过一户人家的前院,再转个弯,就能来到大街上。这条胡同颇有电影《地道战》里的味道,我们也曾在那里捉过迷藏,打过水仗,还在胡同尽头的一个地主家里寻找过“变天账”,给他家贴过大字报。而在这条胡同里只住着两户人家,因为西侧的几户都对大街开门,留给这这条胡同的,是一堵扯南到北的大墙,狭长的胡同配上一溜大墙,更给这条胡同增添了几许苍凉,些许神秘。</p><p>儿时的我喜欢在胡同里穿梭,可能与我的性格有关。我打小很腼腆,话也少,尤其是愁跟大人们说话。走在大街上,一路上不知要碰到多少人,见了面得一个个问候。我班辈低,要是不叫人家大叔大爷的大婶大娘的,人家会找到我父母,说不懂事,碰个满怀也不说话。父母就不高兴,以教训的口吻数落我。因此,在从家里去村里或去学校时,我就尽量躲开他们的目光,一个人或几个小朋友在胡同里行走,顺便看看这些胡同里的光景,有时也到同伴家里玩玩。</p><p>我从这条胡同里走了几次,也没发现与其它胡同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更不知道胡同里的一户人家养了一条恶犬。当我背着尚不懂事的小妹走过时,那条恶犬突然蹿了出来,嚎叫着扑向了我们。要在平时遇到狗叫,我会弯下腰去捡石块,狗会嚎叫着跑去。可这次,恶狗大概窥视出了我的不方便,趁我无力防卫冲着我的左大腿就是一口,然后得意地跑去。我转手把妹妹扯到前怀,省怕恶狗再回头伤害她,顺手捡了一块小砖头拿在手里,急忙向胡同囗走去。果然,恶犬二次挑衅,追在我的屁股后面狂吠,我回过身来,狠狠地也恨恨地甩出了那块砖头,正巧砸在了恶狗头上。那畜牲嚎叫着跑了回去。</p><p>我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到家里,放下小时妹妹我便查看伤势,自纺的老粗布裤子被恶犬咬得破了个口子,脱掉裤子一看,有鸡蛋那么大的地方紫乎乎的,狗咬的牙印很深也很清晰,有几处还渗出了血。那时候没有药敷,也没有打狂犬疫苗一说,我就抓了把锅灰洒在伤口上。后来这地方一直有个硬斑,阴天下雨麻木且隐隐作疼。直到高中毕业选飞行员,医生问我身上有无疮疤,我给他看了,他摇着头说,不行,飞上天身体会漏气的。这伤疤让我好闹心,对那只已经死去的恶犬也就更加憎恨了。</p><p>三十多年后,我把这只狗写进了作品,塑造了一个叫阿黃的狗的形象,把狗的那种恶描绘了一通,用拟人的手法写了狗的一些心理活动。有个朋友看了笑着对我说,你把阿黄塑造的比书中的人物还好,看来你对狗有研究。我笑着向他讲了我小时候与恶犬的故事,他调侃说,要想写好狗,被狗咬一口。我说,这也是生活嘛!被狗咬一口咬出了灵感,只可惜三十多年后这种灵感才爆发,有些迟了。</p><p>在这条有恶狗的胡同里,还有着一个惊吓,是我再也不从那里走了的真正原因。记得在胡同的南端东侧,有一处颇有些古老的青砖大门楼,不过岁月的风雨已把这座门楼推残得就要坍塌,房主就把它折掉另建新的。他的二儿子跟我一起上小学,是个十分顽劣的少年,在我的印象里,他不读书,专找人打架。在读小学的五六年里,我们一直畏惧他,凡事都顺着他或躲着他。那一天下午放学后,他硬要我去他家玩,我表现出不想去,他就抬起手说,你不去跟我玩我就揍你。我不敢抗拒他的霸道,只好乖乖地服从。我跟着他到了他家大门口一看,刚刚被拆除的大门楼,立起的几块青石板旁边的坑里,盘着一大堆长虫,黑乎乎的既吓人又瘆人。我看都不敢看,趔趄着身子想走,他又不让,还拿了根木棍挑弄着那些长虫那些刚冬眠过来的长虫蠕动着,似乎要爬出来的样子,我赶忙拔腿就跑,身后却传来了那个同学哈哈的笑声。</p><p>那一晚,我几次从噩梦中惊醒,梦见那些长冲向我爬过来,盘在我的身上,紧箍的我喘不过气来。我吓醒了哭着对母亲说怕。母亲问怕什么,我遂说了看见长虫的事。第二天,母亲请来了神婆子,又焚香又燃纸,嘴里还嘟嘟囔囔说我是被那长虫吓掉了魂,她给叫回来就好了。不知是不是管用,反正我迷迷糊糊睡着了,以后竟然再也没梦见那一团黑黑的长虫。不过,那条胡同与我的“缘分”也到此结束,我宁可多转点路子,宁可见了人多喊声大娘婶子,也不去那有着噩梦般的胡同。为此,我还博得了乡亲们“是一个懂事的好孩子的”的赞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