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岳父——赵健

文化

　　                          一

    岳父王运乾去世已有十三个年头了，享年六十三岁。按照现在的生活条件，这个年龄正是享清福的时候，可是他老人家却撒手人寰，撇下他的亲人远去了。那是在公元二00七年农历三月四日早上，岳父突然因病去世，全家人都沉浸在万分悲痛之中，我因为工作之由，未能见上他老人家最后一面，这是我终生的遗憾！

   我对岳父怀有深厚的感情。因为他生前待我很好，可以说我和他在一起聊天，比我同我父亲之间的交流都要多，都要愉快！因为岳父是一个特别慈祥而又十分幽默的人，同他交谈倍感亲切，让人心里非常舒坦。所以我往往觉得自己不像是他的女婿，更像是他的儿子。这是我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更是我这辈子对他老人家心存感激。

　多年以来，我一直很想写一写我的岳父。但总是不知写些什么？更不知从何写起？

    可是，我的脑海里时常地会浮现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有时做梦也会梦见岳父，第二天依然清楚地记得岳父生前的一些生活画面。

    今年春节前后，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型冠状病毒肆虐全国，一下打乱了所有人的正常工作、生活秩序。为了战胜疫情，遵照上级指示，我们全家人只好宅在家里。在家里除了关注疫情，学习抗击疫情的一些知识外，就是看书看电视吃饭。于是我萌发了写一篇怀念岳父的文章。把我所知道的关于岳父生前的一些零散之事用笔记录下来，用以表达我对他老人家的怀念之情。

　岳父王运乾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同时又是一位具有多种手艺的人。他不但农活做得好，可以说是行家里手，而且看啥会啥。农闲之时，岳父主要在建筑工地上班，他可不是从事一般的活计，而是做上下水管道的安装工作，由于他勤奋好学，肯钻研，逐渐地从一名普通工人上升为技术员，受到单位多次表彰。

   岳父的一生很不平凡。首先是他的出身不平凡，记得六十年代的农村，人的出身是讲成分的，岳父家由于历史原因被错划成了“地主”成分，（现在的年轻人很难想象一个“地主”成份的人在那个时代过的是怎样的生活。）以他的聪明和智慧本不该当农民，而是上大学，当工人，甚至当干部。可是“地主”成份决定了他只能当农民。其次是他的农活做的好，他是个种庄稼的能手。无论是种小麦还是种玉米，到头来收成都比别人家的好，这是他的又一个不平凡之处。第三个不平凡之处是他自学了拉二胡，自学了打牛皮大鼓。他的二胡拉得好，轻巧自如，感情细腻，曲调悠扬，说明他技高艺精。他能拉好多种秦腔曲目，称他民间艺人一点也不算过；他的牛皮大鼓敲得非常好，在当地被称为“鼓王”，那时候十里八乡能称得上鼓王的人，恐怕只有我岳父一人了。每年正月十五前后，当地各个村子都有耍社火的风俗习惯，我的岳父自然会大显身手，毫无竞争的成为第一鼓手。他带领社火队参加了多次社火表演。他以娴熟自如、浑厚有力的敲鼓技法，赢得了阵阵掌声，赢得了鼓王的称号。

　　                       二

    身材高大，稍稍魁梧，面部清瘦、慈祥，略显严肃，时常穿着藏蓝色中山装，灰黑色直筒裤，一双黄中泛白的解放牌胶鞋和一双黑色三接头牛皮鞋时常交替着穿。他总是骑一辆二八黑色横梁旧的不能再旧了的自行车上下班，这便是岳父给我的印象了。

    九十年代末的农村，各方面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岳父凭借他和岳母两人勤劳的双手盖起了两层楼房，秉持着勤俭节约的生活原则，使得家里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

    现代化农具的广泛使用，把农民的双手从黄土地里解放了出来，使更多的农民有时间出去打工。这对于闲不住的岳父来说自然是一次挣钱的机遇。最初，他是去离家较近的西北橡胶厂上班，干的是安装修理工作。这一干就是好几年，虽然每月工资不多，但岳父没有一句牢骚怨言，每天骑着他那二八自行车早出晚归，从来没有双休日，也没有请过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了春节和国庆等法定节假日之外，他几乎没有休息时间。

　 心灵手巧，看啥会啥，是岳父不同于他人之处。不知何时他掌握了安装上下水管道的技术，因此后来他去了建筑工地干活。这一次是去渭南某一建筑工地干上下水管道的安装工作。这也是他第一次远离家乡去外地干活，结果一去就是大半年。在工地上，岳父吃苦耐劳，细心琢磨，在工程方面解决了不少难题。他还热心地帮助年轻人完成技术上的任务，正是他的耐心指导，平易近人的工作态度，使得一批年轻人很快掌握了给、排水管道的安装技术。也使得给排水管道安装工程得以顺利完成。

    再后来，岳父陆续换了几份工作，这些工作没有一种是轻松的，没有一种是挣钱多的，更没有一种是不下苦力的。他完全是凭他的任劳任怨，执着稳重；凭他的善心，责任心；凭他的智慧，以及过硬的技术，完成了一项又一项任务。更让我心酸落泪的是岳父去世前十多天还在工作，而且从事的是有害的橡胶配料工作。

　　      三

      岳父这一生勤劳本分，生活节俭。八九十年代的农村，人们的生活已有了明显的好转，不说有多么好，最起码是解决了温饱。

     岳父家里也不缺吃穿，因为岳父岳母勤快而舍力气。尤其是岳父很早就出去打工挣钱，以补贴家用。虽然每月的工资就几十块钱，可岳父一分一文也不舍得花掉，全都拿回家交给岳母。听岳母说岳父在外打工那些年从未在摊点、饭馆吃过一顿饭，无论工地离家有多远，他都骑自行车下班回家吃饭，吃的无非是一碗面，一个馒头，一盘素菜。

      别看他长得清瘦，看上去却总是精神饱满，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只是皮肤被强烈的阳光晒的黝黑。

      我所见到的岳父从来就没有闲着的时候，除了在外打工，回到家里他就默默地干家务活，不是在地里（责任田）劳动，就是在厨房帮岳母烧火做饭。记得每年腊月二十八九，农村家家户户有蒸馒头的习俗，蒸馍烧火的活计自然是岳父的了，十来锅馒头蒸下来几乎是一天时间，一般人在锅灶前是坐不住的。可岳父轻松自如地完成了任务，不但节约了柴火，而且蒸的馒头又白又宣。

　 岳父虽然在工作上、生活中吃了不少苦，可是他却非常乐观，给人的感觉总是风趣幽默，待人真诚和气。在家里，只要岳父在，家里就充满了欢声笑语，他时而讲笑话，时而唱秦腔，时而说一些幽默的段子，时不时逗得一家人开怀大笑。可以说家里总是洋溢着幸福和欢乐的气氛。在单位，在工地，闲暇之时，岳父也不忘给大家带来开心的笑话。使得工友们在快乐中忘记了疲劳，全身心地沉浸在愉悦之中。

     在村子里，凡是接触过岳父的人都说他人好，实在。红事白事凡有帮忙之处，他都跑前跑后尽力帮助，乡亲们也乐意叫他。

　　                        四

     岳父实在是对自己各方面十分的苛刻，而对家人完全是充满了爱。他爱他的家人，爱岳母，爱子女，爱孙儿孙女，也爱我这个女婿。他常常对我给予厚望，在我面前不止一次地说过，让我好好工作，将来当上教育局长，而我却一次次令他老人家失望。直到现在我仅仅只是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学教师。距离教育局长相差十万八千里。现在我才深切地感受到这是岳父对我的鞭策和激励，这是他老人家对我极大的爱和备至的关怀。

　　在我的记忆里，岳父一直身体健康，好像从来都没有生过病，就是一般的感冒都没有得过。突然有一天他感到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医生说他由于劳累过度，身体严重透支，积劳成疾，必须住院观察治疗。这一下把全家人急坏了，全家大小都围在岳父身边。如此一来他倒不自在起来，于是他生气地说他不住院了要回家。最后经过家人商量，岳父只让他女儿也就是我的妻子陪在他身边，其余人该回家的回家，该上班的上班。大约住了十几天医院，岳父恢复了健康，就顺利出院了。回到家里，岳父也不休息，第二天就上班了，总之他一刻不停地劳作着。后来，他的身体断断续续地出现过不舒服，他不在意，家人也没在意。

　 2007年农历三月四日这一天，天气晴朗，天边毫无一丝云彩。我和往常一样按时骑车上班。正当我上课之时，噩耗传来，说我岳父最终积劳成疾，因病去世了，我的眼前立刻灰蒙蒙一片，一切仿佛都凝固了，时间也似乎停止了，我一下子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我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请假赶往岳父家。当我迈着沉重的脚步踏进大门，已经迟了，我没能见上岳父一面。只见岳父身穿寿衣，安详地躺在冰棺里，我急忙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尽管我当时没有哭出声来，可是我的心里在不住地哭，哭我的岳父辛苦了一生；哭我的岳父为这个家贡献了一生；哭我的岳父没能享受一天的福……

     接下来就是为岳父守灵，出殡。我没能做什么，也不能做什么，只有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祈祷岳父一路走好！祈祷岳父在天之灵保佑我们这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岳父已经走了，但他永远活在我的心里。每年的清明节，农历十月一日前一两天，我们都要给岳父烧纸钱，为他祈祷！

     悲悲切切悼泰山，每每思念泪连连。

     辛苦一生福未享，阴阳相隔在两边。

     昔日操劳为子女，今朝日好不能见。

     生前遗愿记心间，后辈努力永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