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以物 心怀感念

瘦风堂

<p class="ql-block">  近日,老邻居李芳兰大姐送我刘大奇先生计有一百二十余方印兑的四吊屏,这礼物显然早已超出了彼此间一盒粗茶两本书卷的交往,惶惶然未敢承受。</p><p class="ql-block"> 大姐说一是刘先生原本也是邻里,二是你与大奇似也有些缘份,知你敬重其人仰惜其才,送你也算是物归其所,总比飘零散轶的好。大姐如是说,分明是说词,但诚心可鉴,再坚而拒之当是不领真心拂人情面的了。授人玫瑰,手有余香。大奇先生的作品,我曾作帖心追手摩,受此雅物,能无感想?</p><p class="ql-block"> 国人普遍拥有房产大约是2000年之后的事,此前大小单位各自凭籍各自的资源为员工建房。财政计划强势部门自然是地段好房型好,我所在单位中不溜自然只能是中不溜的水平,与更弱小单位比起来总算是分得了套房有了属于自己的居所,安居方能乐业,从那个时代走来的人们自然知道乔迁之禧着实让人会欣喜一陣子。</p><p class="ql-block"> 东西南北的人忽然聚集到一个院子,上班下班低头抬头见面的机会便多了起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喜欢烹饪喜欢健身喜欢茶酒喜欢读书的自然都会找到圈子享有属于自己的乐趣,这大概就是人以群分的道理。</p><p class="ql-block"> 机关上班工作上自然例行公事的成份占多,每个人也总以自己的地位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局长处长总会有些威严衿持,以示庄重,小年轻则要表现得谦虚好学积极上进,在机关留些良好印象,这无可非议,但总是如纱隔了那么一层。倒是下了班,一起单车出行,一起喝喝闲酒,或是一时兴致相约一起跳场舞,彼此忽然间便多了一份了解,也增加了一份亲近。</p><p class="ql-block"> 当时的邻居中,高真、刘大奇、白熙、丁积祥几位长我十岁八岁不等,但在我心中他们不仅是兄长,更象是老师,近朱近墨总不免受些薰陶感染,相处数年或多或少影响了我的人生。</p><p class="ql-block"> 高真从军队转业地方,辗转多个单位部门,郁郁而不得其志,风雨劫后,诗酒人生,书法取法怀素融合板桥,狂放不羁,墨竹直追蒲华。酒后率性挥洒,且歌且墨,旁然无顾,多有妙作。刘大奇先生气宇轩昂人才一表,系80年代中书协会员,以金石名于陇上。印风古朴,超迈脱俗,自成一家,今诸多活跃于陇上书画大家多曾得益指导,用其所治之印。白熙先生为早年兰州名画家郝敬贤入室弟子,饱读闲书,有过目成诵之才。工笔人物,纤毫毕现。所临古画,几可乱真。书法功底深厚,尤以小楷見长。丁积祥先生出身钟表世家,自称钟表匠,不沾酒气,茶不离手,烟不离口,擅谈吐多诙谐,满肚了兰州俚俗故事,得意处手舞足蹈,十足的有趣之人。于画擅水彩,以用色見長,兼工展事陳列。</p><p class="ql-block"> 世事正应了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老话,今天回想起来当时邻里相处只有十年光景便又聚后分散兰州城各处,也许作为邻里本来就只有十年的缘份罢。那时尽管经济水平物质条件都不可和今天同日而语,但邻里间互帮互助,同好之间的情宜每当憶及,总令人温喛入怀感慨唏嘘。</p> <p>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居,我深以为然。那时两口子拉扯孩子,总会有些为难的时刻,大人免不了有个头疼脑热,孩子放学有早有晚,都亏了左邻右舍热心帮助。记得儿子放学总爱到伯伯叔叔家玩会儿,孩子蹭饭自然是常事,全无生疏的感觉,当父母的也很放心,今日说来如同天方夜谭。那时节人们少有算计,虽穷点,可心里单纯干净,不似眼下经济经营,利益权衡那么多,少了做人的爽利。</p> <p>  回想曾经的时光,总觉得匆忙中还有点悠哉,下班后大家有空坐坐聊聊,时不时不约不请小酌几盅,就着几粒花生米几片牛羊肉,抑或一杯清茶,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夜半三更兴致不减意尤未尽。记得白熙、大奇家中总有来客,多为书画界的朋友。也曾有幸目睹文化艺术界诸多人物风神,有些后来忝列名流领袖群伦,有些名噪一时,终如昙花一现,来也勃勃,去也忽忽。时间确是个好东西,做人做事经其检验经究会现出真身,尘埃落定,水落石出。</p> <p>  我自小体弱多病,自然少些方刚多些懒散。所幸自小目睹父亲为乡亲乡邻书写春联书信受人敬待,便觉得识几个字有点文化终究是好事。无奈遭逢w革,书只能读得半吊子,但对写字一直葆有兴趣,只是欠缺衡心,从中多少也还悟得些美丑之别。记得读高中时,随人也风流字也风流的邓涵镜老师到乡下刷过一陣标语口号,以宋体黑体居多,杂以其他书体。入伍后从团队黑板报培训班选调电影放映组,写好字是入选的硬件,原因是放电影前需放幻灯片,我的人生走向因字又作了一次调整。因我有些写字的底子,几位文化人的邻居对我多了一份看待,有了适宜的场合也带我增加些书画的现场感,记得有一次周兆颐先生作画还随手送我一幅,圈中人皆知周先生诗书画琴少見一等一的大家,自然手就贵气,题款送我更是弥足珍贵。当然我是从不打秋风索讨字画物件的,一是对艺术的尊重,二是知道爱惜自己的面子。和这类朋友相处多了,不知何时内心浮起了一份附弄风雅的躁动,便假以“瘦风堂"乔饰起自己居所,大奇先生亲手治印以资鼓励,这印至今仍常使用,也甚是珍惜。好似一段时期在写字上好象还花过一点功夫,至于治印只能是仰慕而已,临观大奇治印,胸有成竹,一气呵成,回味无穷,功夫在手上,更在诗书,所以从不触及。我于八十年代末被吸收为甘肃书协会员,只惭愧从未参加过一次活动作出点滴奉献,辜负了组织的激励和期待。人生有趣有意义的事还很多,比如读书,比如遊历,比如吃茶饮酒聚友闭目安神等等,这多少有点为自己作业不工一事无成找个搪塞,但仁者智者又何曾囿于山之乐水之乐耶?</p> <p>  心生旁骛,艺无一工,于文未成,于武不就,内因外因我自知怪不得别人的。当年的同事,一些人位居庙堂,一些人名震江湖,一些人腰缠万贯,也有些人沉沦不振,半个世纪风风雨雨,谁走过什么路吃过什么苦惟有自己心知肚明。世上没有不奋斗的成功者,但奋斗未必就会成功。命运之剑一类的话年轻时凭籍豪情无妨说说,待到胡子花白总会懂得时也运也命也。我生性散淡,渐入暮年,衣食有依,本该知足的,这日子总容易打发。只是偶然再读到高真诸君诗文书画和彼此间馈赠之物,不由得睹物思人想起2O年前那个单位的小院和一群少有名利物欲襟怀磊落不乏情趣的邻居。时光易老,物是人非。曾经的日子尤其是我的那些非以书画为业确可堪称大家的老先生们已随那个时代成为历史,他们都以自己的方式从这个世界亦苦亦乐走过,有幸曾与他们伴行一程,一定是难得的缘份,回想起来心中总有股暖流,又伴有丝丝怅惘。</p><p><br></p><p> 2020年初冬于兰州瘦风堂</p><p>注:李芳兰,兰州大学医学院教授,高真先生夫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