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与山对望

老朽秀才孟金山

散文 与山对望（青山夕照）

·孟金山

暮秋霜降后，两位中学时的老同学，满面风光的来邀我到西环路逛达，去欣赏西山公园那边的夕照晚霞。因为是约好了的，我们一行三人便骑自行车，兴冲冲朝着落日西斜的山梁出发。

还不到黄昏日落的时刻，我们站在公路侧畔的土丘上，观望了好一阵子。来来往往的重载大货车，喇叭声发出尖厉的啸叫，飞速的车轮带风旋起枯草尘灰，一路扬撒，带来的仍然是城市的喧嚣、躁杂。送爽的西风，已经捎带了一阵阵凉意。老同学俩不禁寒凉，兴味索然。“人老了，天不作美，何必站在这里遭霜打？到别的地方转转去!”二人说着顾自先行，骑车就走了。

他二人要去恢河看源头，我执意在夕阳下观山景。他们喜爱河水流淌的清幽境界，我独意要看落日晚辉的霞光万道。西环路畔只剩我一个人时，心头的落寞顷刻袭来。我又骑上自行车，一个人一直向前，在山坡上的高处土梁上选好一个位置坐下，这里正好直对儿女山。我等待着那夕阳晚辉余霞满天的景观。

这是一个秋末傍晚的黄昏，最是观赏夕照晚景的时候。对面的山头暮色苍茫，天边的昏晕中云卷云舒。我置身于暮霭，紧紧地追索渴望呈现出来的灿烂晚霞。

“噗噜噜，”几只野山灰突然从我身后的灌木丛中飞起，叽叽喳喳鸣叫着，我一搧手，它们沿着山坡飞起落下的远去了。

我有点自讨没趣，鸟儿飞走了，触景生情，留给我心情上顿时的失落。我不禁失声诵读起唐朝诗人李白《独坐敬亭山》的诗句，“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此时此刻，只有我一个人了，看着高耸披翠的儿女山。我觉得，儿女山也似乎默默无语地注视着我。我不知道我在想着什么，也不知道儿女山幽静的蕴意在何处，大山无声我无语，我仰望高山的朦胧气势，大山接纳我的求索追寻，一直看着，相看不厌，对望着的双方，谁也不会觉得满足。此情此景，天地间的一切都顷刻静寂下来，我在一个“静”的境界，收回了万千思绪，心灵的孤独和寂寞，感到特别的清幽平静。谁能理解我寂寞的心情，只有这静默不语的儿女山了。在此时此地情境中的我心，恰恰感受到了消闲者旷达舒坦的消遣情怀和心态。

山是我审视人生的知遇者，我把山看做一个知己，面对巍峨大山，我站不在山的高处，没有山高人为峰的感触和傲慢，但我感受到了近山者欲自高的窘迫与羞涩。我声嘶力竭的喊出一声“黄昏啦！”远山近豁相互回应，回声荡漾，顷刻又使我沉入居高声自远的幻觉之中，更陡添了对儿女山的喜爱。此刻，山似乎有了懂我的情感，“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借此地无言之景，抒内心无奈之情。在包含我寄托晚年期待的儿女山中寻得慰藉，似乎少了一点孤独的寂寞感。

此刻，面对山的静默，我的情感悠忽不定。感觉像残云枯叶一样，随着日出又见日落、赏过花开又见叶枯，最后无奈的都跟着轻风自然的飘飞。“东隅已逝，桑榆非晚”，古人的感慨，让我们得到深深的启发，人生在世，生与死的天数成规，不可变更。人来世上，总是一路向西，黄昏在西天的路上，回头看看来的地方，东隅已逝，明智者都及时把握，即使早年的时光如日出东方，但岁月匆匆，已经逝去的时光再不复返。走在人世间，看风起云涌的壮观，看花开花落的时节，终于知道人生就如作梦一样的简单。现在是晚年了，就只能看看晚霞渐渐散去时剩下的一抹光辉。

人生，晚年知际遇，晚景看得失。李商隐的《乐游原》诗句“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说出了人到晚年，过往的良辰美景早已远去，不禁叹息光阴易逝，青春不再。这是迟暮者面对晚年晚景，对美好人生的留恋眷念，也是人们对于生命的伟大与不可超越，看淡人生得与失，抒发内心无奈的感受。人不可能一辈子都没有遗憾，生命总是在喜怒哀乐里度过每一天，得失总会随着时间而变得简单自然，看淡生死，就会看淡得失。

素色流年，静守安然。人生的暮年，如若轻风淡云一样悠闲。夕阳下，天空淡晴，青山朗明。忽然，我有一种桑榆未晚、余霞满天的感慨，记起叶剑英元帅晚年，在《八十书怀》中曾写的“老夫喜作黄昏颂，满日青山夕照明” 的诗句，革命老前辈面对晚年晚景，直言赞美，借黄昏前的原野风光以抒发自己的感受，气度非凡的情操，激励人生要能挽住黄昏，尽沐余晖，去享受完美的人生。我们现在古稀之年，面对桑榆晚景，珍惜未来的日子，发愤图强，还为时不晚。

任时光飞逝而变，任岁月慢慢成为流年，过去总会成为从前，曾经总会成为记忆，经历会逐渐模糊在脑海里面。晚年，我们不应该保存那么多曾经的悲欢离合交织的喜怒哀乐，丢弃曾经捆绑过我们手脚的烦忧和疲惫，让生命拥抱自然界的高山河流，享受生活轻松快乐的滋味。抑郁的时候走进大自然，与高山对望，让心情得以放松；苦闷的时候走进大自然，在山下徜徉，让气度有一次升华。

万千思绪，引发我又一次的欲望，我攀上了近前一处山丘，虽然它比刚才的脚下只略高了些许，但我觉得似乎望眼远了许多，我极目远眺恢河源头，仍然牵挂离我远去寻找流水涟漪的老同学，想象他们此刻面对逝水东去的心态。我们一样的面对，面对高山的欣赏夕照晚霞，面对流水的体验清幽淡定。

在经历风雨过后，才知道总会有彩虹的出现。在暮秋晚景夕阳下，才能感受到稍瞬即逝的晚霞余辉的珍贵。我们不能决定生命的长短，但我们可以尽力增加生命的厚重。只要在生活中寻找新鲜的乐趣，继续生生不息的奉献，拥有一颗平常的心，看淡得失，看淡生死，将祖国的山川大河纳入心间，心境开阔，一切都会变得简单而自然，内心的定力就是永恒的美丽和灿烂。生命就会保持微笑，轻松快乐在每一天每一年。

2020.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