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奶奶

水泉尖山

<p> </p><p> 张学润</p><p><br></p><p> </p> 奶奶,原名李玉兰,靖远县北滩乡东宁村人。生于一九一二年(民国元年),卒于一九九八年四月十九日(农历),时年八十七岁。奶奶民国元年出生在封建社会一个农民家庭,父亲受过私塾教育,治家有方,奶奶年少时 家境殷实,有百亩良田、牛羊成群,她为家里的大小姐,受父亲的熏陶,虽未读书却聪慧过人,心地善良,通情达理。后因弟弟英年早逝,父亲承受不了打击相继去世,种种原因致使家庭衰败。一九二八年,辗转水泉与双龙乡仁义村逃荒而来的爷爷王吉结婚。和爷爷在水泉成家后,他们一无所有,先是借用好心人家的房子住着,爷爷长期给村里土地多的人家干活,奶奶也时不时帮人家干干家务活,就这样维持生活。乡邻们对他们这个外来户也不另眼看待,奶奶和爷爷跟邻里之间和谐相处,后来开始做小买卖生意和旅馆生意。爷爷是个很厚道老实的人,到水泉安家后,逃荒而来的一家人(父亲、弟弟、叔父、残疾的堂弟)全靠他一人照顾,还要抽空隔几天步行去北滩照料他的岳母。奶奶在旧时代算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了不起的女人,给两家父母尽孝道、养老送终,在那样艰苦的条件下,和爷爷起早贪黑照料着一大家人。 <p>  </p> <p>  一九三二年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靖远兵变,是土地革命时期陕、甘边武装斗争的重要组成部分,靖远兵变水泉起义的发生地就在水泉村。水泉地处交通要道,是兰银咽喉要塞之地,也是古丝绸之路要道,又是古代军事重地,有长城、碉堡、烽火台、驻兵。谢子长、焦维炽、孙作宾、张秀山、张东皎等都在水泉大地上留下了光辉的足迹。上世纪三、四十年代武装斗争星火燎原,革命浪潮风起云涌,一九四零年(民国29年)七月,靖远地下党组织成立了陡水党支部,一九四一年她被组织吸收为中国共产党党员,一九四四年(民国33年)五月,陡水党支部书记李保洲等人筹办“水泉消费合作社”,秘密将联络站转移到该社,并将水泉联络站设在奶奶开的旅店,委托她做联络工作,化名为李金花。这个联络站先后接待过罗扬实、王泽喜、孙殿才、梁大君等省委领导,并保证了他们的安全过境。从一九四一年开始,奶奶一直在复杂多变的环境中周旋着,保护每一位和她接触过的地下工作者,她对党忠诚、始终如一。奶奶开的旅店坐北朝南,临街有铺面,连接东面有四、五间土坯房,铺面前后有门,并有暗道,正北堆放着柴草,院后西北角有小门通向水泉后山。她的主要任务是每遇地下党组织秘密开会或碰头时,屋内都以打麻将为由商议事情,她和爷爷在外面负责站岗放哨,应对外部环境。平时如有各处来送情报的人员,她就手提一个铁茶壶在不同的地点对接,对方说出对接暗号,才能证实对方身份。就这样从一九四一年到解放,奶奶经历了战火纷飞、兵荒马乱的年月,但她始终如一,坚信共产主义,在地下工作中,沉着勇敢、坚守秘密、灵活机智,出色的完成了组织所交的各项工作任务。</p> <p>  一片冰心在玉壶。奶奶解放前为党工作,有效的保护了一大批地下工作者,他们分别在不同的岗位和不同的战线,但奶奶却默默无闻坚守着党的秘密,对她曾经的地下工作只字未提。她乐观向上,从不计较个人得失。我们小时候只知道、看到她和之前共事过的那些人来往,听他们讲过张东皎、王儒林、孙作宾等人的故事,见过李保洲每年从新疆回来探家都来奶奶家,杨贤经常出入奶奶家,时不时听他们对话中的张生强、刘宗道、王大觉等名字。后来我到靖远工作后,认识了欧化远、韩理、刘宗儒等老前辈,但始终不知道他们地下工作的那一段,直到八十年代才慢慢明白了这一切。</p> <p>  </p> 解放后,奶奶和水泉村民一起分了田地、宅地,过起了普普通通的百姓生活。奶奶是水泉村唯一的最早的地下党女性党员,她心中一直坚守着党的秘密,赤诚忠心,从没有向党提出过过分的要求,凭自己的双手、凭苦力和爷爷拉扯着一家老小。在之后的岁月里,随着社会的发展和进步,国道109线经过水泉,水泉成为过路车辆的站点,北面汇入的车辆向西南方向、经水泉从黄湾安宁渡渡黄河后才能到达靖远,再从靖远到兰州方向,有时过路车辆遇天黑就住在奶奶的旅店内。奶奶起早贪黑烧水做饭,由于她服务周到、价格合理、卫生干净,店内就几间土坯房常常满员。五、六十年代交通极不发达,六、七十年代载人班车也极少极少,步行或经过水泉上下的工作人员、农民百姓在交通不便无处休息时,都要进去跟奶奶要杯(碗)水喝,无论是县上来的干部或是方圆百姓,奶奶都热情接待,并陪他们在路边挡个顺车(卡车)捎他们一程,所以,方圆百公里人都知道水泉街的王妈妈,常常路过水泉的长途车辆司机都知道水泉的王妈妈。六十年代末的一个夏天突降暴雨,山洪大水汇集一起流向下游,甘肃省“四三一”一辆卡车在过沙河时,突然被山水围困,司机被困在里面,奶奶闻讯后,跑前跑后召集本村人去抬车,因人多力大硬将一辆卡车从山水(洪水)中推出。诸如这样的事举不胜举,奶奶的风范和水泉人的高尚品德、勤劳勇敢的精神传为佳话。 <p>  </p> 奶奶的大儿子生于一九二九年,天资聪明,过眼不忘,对所学知识倒背如流。却在十几岁时突发疾病,旧社会缺医少药,没有留住他的性命。奶奶原本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不料遽然夭折,听说她犹如死去,三天三夜叫不醒,可想而知对于奶奶无疑是致命的打击。她忍受着丧子的疼痛,拉扯两个女儿,一九四六年生下了小儿子。两个女儿成年后,奶奶不舍得将她们远嫁,但又都许给了外地人。大女儿王世英生于一九三三年,解放后参加了扫盲班学习,心灵手巧、通达明理。既要参加田间劳动,又要料理家务,精通女红刺绣,六个女儿、两个儿子穿衣、吃饭、缝缝补补都靠她一人照料,还要孝顺父母敬孝道。大女婿李子文和很多来水泉做生意的外地人一样,独身一人从陕西长武县来水泉当厨师,书画、手工制作无所不能,解放后分到前下队当社员。奶奶的二女儿王秀英就是我的妈妈,初中毕业,知书达理、贤淑温婉,孝敬老人、教子有方。女工刺绣样样精通,除了平时给我们兄弟姐妹五人(一个儿子、四个女儿)缝衣做饭、教书认字而外,每次从银川回水泉都会给爷爷奶奶亲手缝制衣服和鞋。我的爸爸张永福是宁夏银川市人,在宁夏回族自治区交际处工作,工作一直很忙。和母亲成家时父母已故,家中只有一个妹妹。奶奶的小儿子王建华初中毕业后,帮助家里打理旅店,聪明好学,孝顺父母。六、七十年代跟白银运输公司班车卖票。媳妇张生兰(靖远县永新乡人),勤快能干,生四男两女,家中针线茶饭、洗涮多半靠她。奶奶有男外孙三个,女外孙十个,男孙子四个,女孙子两个,共十九个孙子。这个家族在水泉属于单门独户,是奶奶和爷爷撑起了这么一个大家庭,也是他们含辛茹苦拉扯着这一大家子人,吃、喝、就医、孩子上学,没有一样少得了奶奶,她辛苦了一辈子,操劳了一辈子。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奶奶的恩、奶奶的情我们终生难忘却又无以回报。一九六四年奶奶已有外孙十个,她和爷爷全身心投入在这十个外孙身上,在人多地少、缺衣少食的年月,他们没让每一个孙子挨饿受冻。爷爷来回去北滩种一点自留地,填补口粮,度过了困难时期。在北滩种地之余,爷爷修桥铺路,将通往三个村(东宁通往宝泉、宝泉通往粮窖)的羊肠小道修成了能走马车、拖拉机的路,供周围百姓出行和生产队种庄稼使用。奶奶和爷爷的凡人善举,宽容和大度,高尚的品德影响着我们的一生。我的祖辈在宁夏鱼米之乡,小时候我和爸爸妈妈生活在宁夏。记得文革开始时,奶奶不放心银川那边的我们,打发舅舅坐顺车到银川接回我和哥哥。据说我们家五、六十年代两次下放都无处落户,为了使我们不成黑户,奶奶将我们家户口落到娘家所在地靖远县北滩乡东宁村。因为奶奶是进步人士,解放时她把娘家百亩良田交给了东宁村。小时候,依靠奶奶的关心照顾,我在水泉上学读书,吃住都在奶奶身边。后来我的爸爸几次要将我们家的户口迁往宁夏,奶奶都不同意,最后爸爸不得不妥协。一九七四年,奶奶找靖远县有关领导,倒发商调函将我的爸爸从宁夏回族自治区交际处调往靖远县人民银行,从此我们和爸爸妈妈结束了聚少离多的生活。 <p>  奶奶儿孙满堂,她的晚年本应是享天伦之乐,颐养天年的时候,却因多种原因她的晚年并不安逸。她本依赖妈妈操心照料她的生活起居,但在九四年让她始料不及的是我的妈妈不幸病逝,这使奶奶又经受了老年丧女之痛。原本刚强的她再也经受不了这种打击,身体每况愈下。虽然她年近70岁的大女儿给她洗衣、做饭,但还是无力回天,于一九九八年农历四月十九日病故。</p> 在我的记忆中,奶奶和正常家庭妇女一样过着日子,只是她的智慧比常人超前,思想进步。她对我们的教育很严格,她常说做人要讲信用,待人要诚实。她是这样教诲我们的,也是这样做的,她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中国女性的伟大、善良、淳朴,她的精神永存,她的光辉事迹照亮后人不断前进。奶奶是我们家族的楷模,为我们树立了光辉的典范,也是我们子孙后代的骄傲。她虽然没有给子孙后代留下多少财产,但她留下了取之不尽的精神食粮。二零一七年国庆节,靖远县双龙乡仁义村王氏家族“永盛堂”落成典礼时,重修出版了新家谱,奶奶作为王氏家族中最早的一位中国共产党党员,是家族的楷模和骄傲!她的德范长存!她的生平印在了首页。 <p> 奶奶的一生光明磊落、胸襟坦荡,她的境界和追求都是我们不能超越的。在我的人生中,有时细细回味,她所教导我们的都是人生哲理,使后辈们在做人做事上受到了重要的影响。在奶奶诞辰一百零八周年之际,我们想念她、缅怀她、崇敬她!和千千万万个革命者一样,她的精神激励着我们一代又一代,奋发图强,报效祖国!</p><p><br></p><p> </p><p> 2020年2月20日</p><p> [引用文献] 参考自《白银市平川区志》第二十章 中国共产党早期革命活动。</p><p> 插图制作:韩仲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