犟驴 ——驯驴

张法才

             犟驴——驯驴

      大集体时期，生产队的骡马圈棚里饲养着3头毛驴，二头灰的，一头黑的。两头灰的性情温顺，而那头黑的，个头大，脾气犟，牵不走，打倒退，难使唤，全生产队的人都知道，大家都习惯叫大黑驴犟驴。

       农忙时，人们都抢着使那两头灰驴拉车、拉耧干农活。而大黑驴性烈，一般人使唤不了，常闲在牲口棚里，没人理睬它。别人不愿用，它整好待在圈里偷闲。前几天，黑驴撒野，竞把饲养员李大伯踢伤住院了，队长想谁能顶替老李大伯当饲养员呢？

       也巧，二愣子刚刑满释放回家。有人便推荐二楞子干饲养员。一来当下没人选，二来也正好让二楞子驯驯那头凶悍的犟驴。也许二楞子能降住那犟驴，这才叫一举二得。队长也认为是个理。二楞子，四十多岁了，光棍一个，人高马大，脾气犟，人送外号也称犟驴，但人还算厚道。爹娘死的早，没有管束，从小游手好闲，啥活也没学会，从高墙里刚释放回来，也没安身之处。队长和是他又是族亲，也想照顾他，便顺水推舟送了个人情，让二楞子干了饲养员。

   生产队里的活儿也分三、六、九等，有农机手、车把式、浇地、锄草、打药、施肥、大工（10分）、小工（8分）。队长按排活儿基本上算公道，但亲疏远近，绝对看出明眼高低来。饲养员这差事不算孬活儿。

        干饲养员，体力上不算重，只是天天和畜牲打交道，好说不好听。他知道队长和他是五服兄弟，照顾他。要不然，他是绝对干不上饲养员的。干饲养员名声虽不好听，却多少有点赚头。大家都心知肚明，想干的还干不上呢？饲养员这行当，良心活。讲良心的，饲养的牲畜膘肥体壮，没良心的，畜口夺粮，把省下的粮食偷偷贴补家用或卖个小酒也未偿不可。

          头几个月，二愣子还算感恩生产队长，见了队长忙献殷勤。饲养的牲畜也膘肥体壮，牲口圈也打扫的干干净净。你别看他人高马大，犟归犟，人品还厚道，偷摸的事他不干。可偏偏有人爱嚼舌根子。说二愣子年青时手就不干净，好狗改不了吃屎，天天偷粮换酒喝。这话传到二愣子耳朵里，可把二愣子气炸了肺。二愣心里很憋屈，就径直去了队长家里说理去。

         队长和二楞子说，那是有人想干饲养员才无中生有造你的谣。我相信你。他想干还不让他干呢。这事总算平息了一阵子。

        转眼又过了半年多，有人给二楞子介绍了邻村的漂亮寡妇，二楞子一眼就相中了。其他方面寡妇都满意，就嫌他是饲养员，嫌他身上浑身都是畜牲味。这下戳着二楞子痛心处了。他为了能娶那漂亮的寡妇，坚决不当饲养员了。

       二楞子想娶寡妇不干饲养员的事，队长早己有所耳闻。队长也早有思想准备，就等他二楞子找上门开口。队长心里明自，饲养员楞子不干了可以再找，但二楞的婚事比找饲养员重要，这可是二楞子一生的大事，耽误不起。

      二楞子想找个时机和队长请辞。二楞子犹豫了好几天，正巧赶上下雨天，队上没啥活儿，队长一定在家里。二楞子喝了二两小酒，壮着胆子便去了队长家。沒等楞子说话，队长就对着二楞子一阵风凉话。楞子呀！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关健时刻二楞却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了。队长知道二愣子的的心思，但是还是装出不答应的样子。 楞子急了，非要队长答应下来。队长也就随壶流壶应了。队长和二愣说，愣子你不干饲养员之前，得先把那头黑犟驴给我驯服了，再说不干饲养员的事。楞子沒想到队长荅应的这么爽快，也应着队长的话满口嗯——嗯作答。还对队长发咒誓，如果我二个月驯不好那犟驴，我宁愿不娶老婆了，还继续当我的饲养员。

      别看二楞子脾气犟，做事还是很叫真的。二楞子想，想顺顺当当不当饲养员了，那必须按着队长的吩咐先把那大黑驴驯好了。这不，一事生出俩事来。驯驴就驯驴吧，我就不信驯不服那挡我好事的犟黑驴！

       大黑驴，生来脾气爆燥，个头大，气服人。二楞子能否降住它还真的不好说。

      世间的事往往离奇的很。卤水点豆付，一物降一物。谁也不曾想二楞子驯驴还真有说头。

     开始， 二楞子并没急着去驯驴。大家还认为二楞子只是瞎吹牛，他压根不是那块材料子，大家就都等着看他出洋相。殊不知二楞子挺有心计，驯驴的小算盘早打好了。

     楞子想，驯驴也得拜老师。本村的赵大叔早年在生产队里撵大车，是远近出名的老车把式。再性烈的骡马到了他的手里，都被他驯的服服贴贴。后来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利了，便改行做了经纪（牲口贩子）。赵大叔爱喝酒，也抽烟，每大集败卖几头牲口，挣上几百块就够花一集的。二楞子想，驯服大黑驴，只有赵大叔能帮上他。

      一天下午，二楞子在街上正碰上赶集回来的赵大叔，赶忙揍过去和赵大叔套近乎。赵大叔心想，这小子平时里对我爱理不理，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楞子绝对有事求我，不能由的他，我得摆出架子来。赵大叔没搭理他，径直朝村里的肴货店走去，心想今天赚了不少，晚上喝杯过瘾的。进肴了肴货店，赵大叔没在意二楞子也跟着进来了，待赵大叔称好了肴肉，拿了烟和酒，没等赵大叔付钱，二楞子抢先一步为赵大叔付了款。还喜皮笑脸地说今晚闲来无趣陪赵叔喝杯去。赵大叔也不知二楞子卖的啥关子，顺便应了句，行吧。

      二人在赵叔家小斟，赵叔问二楞有啥事吗？二楞子不好意思开口，生怕和赵叔讲了，赵叔不给面子，就一直沉着只顾喝酒，不讲正题。楞子的酒量那能和走南闯北的赵大叔比，酒过三杯，脸红的像块大红布，说话也开始颠三倒四。赵大叔累了一天，也想早睡，但二楞子却没有结束的意思。赵大叔一看，生气的说，你这个二楞子，好孬不识，有事快说。二楞子一看赵大叔生气了，再不讲过了这村可没这个店了。楞子硬着头皮，一五一十地和赵大叔说了他不想再干饲养员的想法，关健是还和生产队长赌了驯驴的咒誓。

       拿了人家的手软，吃了人家的嘴短。既然二楞子看的起我赵老汉，我一定帮你到底。

      一老一小继续喝，赵叔也打开了话匣子。和楞子说：驯牲口有很多招，你都得练练。第一招，先学会吆喝，噪门要高，要急，要简。对畜牲必须用命令式口气。第二招，要恩威并施。牲畜也通人性。你对他好，他也服管教。服管束，食其饱。不服管，饿其肤，劳其骨。只有这样，驴才能服管，听从摆布，效力于人。第三招，你得会教驯它。俗话说，不打不成器，骡马驴更是。教训骡马牲口，你首先学会抽鞭子，能指那里抽那里，抽它痛处，它才望你生畏。你不会抽鞭子，乱抽一通，鞭子抽到它身上不痛不痒，难准它会听你的。打蛇打七寸，只要你稳准狠，一招就能制服。

      牲口的耳朵皮最薄，鞭稍一抽，它会钻心的痛。抽鞭子，就抽它痛害处。楞子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称是。

        二楞子，性急，不愿用前二招，最愿用第三招了。他恨不得马上就把那犟黑驴驯好，自己也就换岗了。赵大叔看出他的心思，嘱咐楞子一定要三招并用，不可偏颇，循序渐进，欲速则不达。    

     二楞子还算听话，便托赵大叔帮自己买了一支好鞭子，白天、晚上找个没人处，一心一意地练习抽鞭子。人就怕认真二字。二楞子练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还真练到了指哪打那的程度。赵大叔见了都说楞子真有二下子。

       自从会抽鞭子了，楞子天天牵出大黑驴按赵大叔教的方法驯它，不到二个月的功夫，那大黑驴被楞子驯的脾气温顺了，拉车、耘地等活儿样样都行。队长看在眼里，没等楞子再开口，便按排楞子做了车把式。那邻村的寡妇听说楞子不干饲养员了，还干上了车把式，便急忙倒提媒和楞子定了亲，这下楞子真的是赶上桃花运了。第二天，二楞子赶紧去乡大集买了一身好衣裳，换下了他的饲养服，骑车驮着那美丽的寡妇去乡民政所登了记领了证。真是别了饲养员，佳丽迎上前，幸福虽来迟，楞子也知足。

      人活一世，那能事事如意，不怕你脾气好与坏，也不怕你走过的路是弯是曲，只要你最终能认识自我，学有所长，就能活出个样来。二楞子成家虽晚，娶了个寡妇却带来了福祉。老婆守内，他挡外。你别看寡妇是个妇道人家，寡妇教导楞子还有她一套。啥事也得由着她，不然寡妇会在楞子面前寻死上吊的。楞子痛她，也最怕她，她给楞子定了没完没了的规矩，楞子再犟也拗不过死不讲理寡妇。楞子被寡妇治的一楞一楞的。楞子也算争气，他啥都不服输，犟脾气全用到过日子上了。真是老牛自知夕阳晚,不须扬鞭自奋蹄。有了家，楞子使不完的劲。再后来，大家还推选他还干了生产队副队长，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改革开放后，孩子们也都大了，各显神通，大都混成了当地的小企业家。如今，二楞子八十多岁了，和老伴在家享清福，儿女们都成了家，儿孙满堂，幸福一大家。回忆起他那干饲养员的那段经历，还念念不忘那早他先去的生产队长和赵大叔。是队长和赵大叔成就了他和他全家。

    故事讲完了，大黑驴被犟驴（二楞子）驯服了，二楞子也被寡妇驯成功了。唉！人和驴都得靠驯（训）啊！只不过驴靠人驯，楞子靠寡妇训（驯），那人们自觉遵纪守法的习惯养成靠啥训呢？——靠制度。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把你我他行为的一切，全关在制度的笼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