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知青的日子里(10)

易白

<p>  </p><p><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 序言:《姑娘·赤眼蜂·燕子啁啾——我们村里的年青人(十)》是五十年前的故事……,续《我们村里的年青人(九)》</span></p><p> </p><p> 小伙子们在割苜蓿休息的时候,玉芳带领着队里的姑娘、媳妇们,在玉米地干着一件使生产队的老老少少,都感到从未听说过的新鲜事。</p><p>&nbsp;&nbsp; 原来,玉芳们干的这件被生产队老老少少都认为是新鲜事的活儿,是要将有赤眼蜂卵的小纸片用曲形针固定在玉米叶上。待赤眼蜂自然从卵里孵化出来后,便可以防治农田病虫害。赤眼蜂是一种卵寄生蜂,是一类很有利用价值的农作物虫害的天敌。它可寄生在玉米螟、黏虫、条螟、棉铃虫、斜纹夜蛾和地老虎等鳞翅目害虫卵里。生物植保的确是新鲜事,以前,别说干过这种事,就是听也没听也没听说过。这不,心直口快的二嫂开了口:</p><p>  “玉芳,这蛋像是蚕儿的,这蚕儿刚从蛋里出来,像格格小姐一样弱不禁风,它能吃地老虎?怪事。”</p><p> 玉芳耐心地给二嫂讲:“人民公社来的农技员说,这赤眼蜂从卵里孵出来后,长大后,它就会把它的卵产在地老虎的身子里,这样地老虎就会死掉。”</p><p>&nbsp;&nbsp;&nbsp; 二嫂听了玉芳这一番解释,诧异十分地说:“呜妞—,菲希克!还有这样的事?”</p><p>  在锡伯语音中的“呜妞”是妇女们惯用的惊叹词,“菲希克”意为“神、佛”之意。犹如汉语中的“哎呀—,老天爷!”二嫂一番言语中透露出她对赤眼蜂能吃地老虎的诧异心理。</p><p>  </p> <p><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图网摘:被布在玉米叶背面的赤眼蜂卵)</span></p> <p class="ql-block">  这有啥子奇怪的?你二嫂对啥子事情都大惊小怪的。你这个人才怪哩!”在二嫂旁边干活的黄月琼搭腔道。</p><p class="ql-block">  玉芳对二嫂说:“这没什么奇怪的。科学技术是要发展的。”</p><p class="ql-block">  二嫂说:“都怪我家弟弟妹妹多,害得我没上几年学,什么也不懂,哎—!” 二嫂无奈地叹着气。 </p><p class="ql-block">  “哎—!玉芳!”几个人听到从玉米地旁的农田路上传来叫声,几乎同时扭头向玉米地旁的农田道方向望去。只见春花左手摇动的白羊肚毛巾招呼着玉芳,身旁还放着个担子。</p><p class="ql-block"> 玉芳一边自言自语地说:“春花又咋啦?”一边三步并着两步地向地边的春花快步走去。</p><p class="ql-block"> 春花见玉芳走到自己面前,便说:“玉芳,我的好姐姐,你看我倒霉不倒霉?”</p><p class="ql-block">  玉芳急切地问道:“咋啦?”</p><p class="ql-block">  “这不,不小心把脚崴了。”春花十分委屈地说,“玉芳姐,麻烦你把这担子饭送给敖东锷他们。我在这小渠沟水里把脚泡泡,可以消肿。上学的时候体育老师这么说过。”</p><p class="ql-block">  “真的?”玉芳听到春花提起敖东锷这个名子,很严肃地问春花。</p><p class="ql-block">  “真的,真的!”说着便把鞋袜脱下来,坐在小渠沟旁,把双脚都伸进潺潺流动的渠水里。 </p><p class="ql-block">  玉芳见状,感到疑惑,便问“春花,人家崴脚都是一只,你怎么把一双脚都崴啦?见鬼了吧?”</p><p class="ql-block">  “姐,我的好姐姐,真的把脚崴啦!求你把饭替我送送吧!快,那些健牛们可能都要饿昏了!快点嘛!”春花用肯求的语气真诚地说。</p><p class="ql-block"> 玉芳见状也只好挑起扁担,向苜蓿地走去。然而没走多远,身后便传来了春花唱的用比兴手法构成,两句一段的锡伯族田野歌的歌声:</p><p class="ql-block">  多日没浇水的麦苗盼着阿哥给它浇水,</p><p class="ql-block">  多日没见妹的阿哥盼着阿妹和他见面……</p> <p><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锡伯族画家巴光明作品《锡伯姑娘》)</span></p> <p> 这歌声仿佛有所指,玉芳仿佛也悟出来春花执意要她送饭的意思,嘴里嘟囔着说:“春花,你等着,看姐怎么收拾你!”嘴里虽然这么说着,脚步却比刚才快多了,颠得肩上的担子呼悠呼悠的。</p><p>  二嫂和黄月琼见玉芳替春花送饭去了。二嫂便对黄月琼说:</p><p>  “玉芳这丫头就是个热心人,心里兜不住几句好话。让那春花不费口舌,扁担就到了人家肩上。黄月琼你看看那春花,见扁担从自己肩上到了玉芳肩上,竟然得意地唱了起来。不是脚崴了吗?她还有心思哥哥妹妹地唱?”</p><p>  “二嫂,我说你咋就像个傻丫头,也不知你那两个娃儿是咋子个养地嘛?人家春花是个热心人,玉芳是个实心人。你连这个也看不出来?莫管人家年青娃儿们的事。干活!手莫停下!”</p><p> 在二嫂和黄月琼边干活边关心春花和玉芳的时候,春花从潺潺流水中抬起双脚,穿好鞋袜,走向二嫂她们。</p><p> 玉芳是个劳动能手。这功夫,她一口气把担子挑到了苜蓿地头。她放下担子,向苜蓿地望去,只见敖东锷他们前后一字儿排开,抡开钐镰,随着“唰唰”的钐苜蓿声,他们每人身后躺倒的便是整整齐齐的苜蓿草。她出神地看着他们,也就没发现身边不远处树下编罶的西兰太。</p><p>  “玉芳姐,看啥呢?没见过割苜蓿?你送来了啥好吃的?”西兰太头也不抬地编着罶说。</p><p> 玉芳听西兰太这么一问,才意识到自已神情太专注了。刚才从春花手中接过担子,竟然没有留意扁担两头水桶里装着什么饭。她情不自禁的伸了伸舌头,对西太兰说:“人家都在钐苜蓿,你在树下凉快着,你在编啥玩?”</p><p>  “我那敢玩。我编的这东西和春花是有关系的,玉芳姐。”西兰太神秘兮兮地说。</p><p>  玉芳瞥了一眼西兰太手中的活,不假思索地说:“人家才不缺你编的那种破筐子!你就别嘴甜的像抹了蜜似的。”说着也不再搭理西兰太,朝苜蓿地喊到:“吃饭了—!”</p><p>  “好—,钐完这趟就吃饭。”敖东锷喊着答道。</p><p>  “快点,茶都要凉了!”玉芳说着揭开苫在水桶和筐子上面白布,发现筐子里是五六个新烙的大发面饼,桶子里就大半桶茶水。</p><p>  “就让他们吃这么简单的饭,这也太简单了吧!”玉芳自言自语地说。</p><p>&nbsp; 坐在地上忙着编罶的西兰太,听到玉芳说的话,不大相信地问玉芳:“玉芳姐,你说啥?”</p><p>  “你就过来,自己看看!”玉芳指着地上的筐子和水桶说。</p><p> 西兰太放下手中的活儿,走过来一看,嘴里却说:“是简单了些,不过没啥。”</p><p> 西兰太话说得很平淡,但心里却想,完了,这队长要宰的羊和马奶子恐怕还在梧桐沟里的夏牧场里,压根儿就没拿回来。</p><p>&nbsp;&nbsp;&nbsp; 就在玉芳和西兰太俩人百思不得其解时,从苜蓿地里传来敖东锷喊队长的声音。他俩不约而同地扭过头朝条田旁的路上望去,只见松寿队长驾着一辆套着马的胶轮人力车,向苜蓿地赶过来。</p><p>  当松寿队长到了苜蓿地边时,准备吃午饭的小伙子们也走出苜蓿地,来到了苜蓿边。大伙儿又说又笑地从车上搬下印有“牛录小学”字样的保温桶和装有马奶子的“库库勒”(库库勒,蒙语音译词,锡伯语、蒙语、哈萨克语中均指盛马奶、酒类的皮囊)。</p><p>  看到这情况,西兰太庆幸自已没有把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直楞楞地倒出来。要不自己不成了产队里头号馋嘴猫?想到这里,西兰太不禁出了一身冷汗。此刻西兰太脑子里浮现出塔勤的身影,他烦躁地想把塔勤的影子从脑子里抹去,但这影子却牢牢地刻在他脑子里,使他挥之不去。</p><p> 打开盖的保温桶后,从里面涌出热气腾腾的已炖熟了的羊肉鲜嫩味儿,干了大半天重活儿,已经是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的小伙子们极力控制着食欲,不让喉节上下挪动。玉芳从保温桶里用炒菜勺子困难地舀着肉,但这羊肉是按哈萨克族炖肉的风俗习惯,从羊的大关节处分解开的,因此,带骨的肉块都较大,自然玉芳难以从桶里舀出来。但旁边的小伙子们都不好意思从玉芳手中接过舀菜勺子来舀肉。他们在姑娘玉芳面前极力表现出矜持与客气。</p><p> 松寿队长见状,笑嘻嘻地对敖东锷说:“敖东锷,你把肉舀到盆里!没见玉芳舀不动吗?这么大的人,眼里面就怎么没活儿?”</p><p> 敖东锷接玉芳中的舀菜勺儿,却被玉芳假装生气地瞥了一眼,敖东锷笑着向玉芳做了个鬼脸,往盆里舀起肉来。</p><p>  </p> <p><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图网摘:燕子啁啾)</span></p> <p> 玉芳走到松寿队长面前问:“松寿队长,在哪儿炖的羊肉,怎么不把骨头剁小点?”</p><p> “这你就不懂了!这么大块的炖肉,小伙儿一看就知道炖的是一只整羊。小了,一是费事,二是大伙儿们还以为队长我吃饱了羊肉才送过来的呢!不过,这羊肉是在春花家炖的,为的是让她‘额妮’(额妮,锡伯语母亲之意)也吃一碗热腾腾的羊肉,喝一碗香喷喷的羊肉汤。我看大娘气色比前几天好多啦!”</p><p> “那还得感谢生产队的帮助呢!”</p><p> “玉芳,你这么说就见外了。”</p><p> 玉芳以感激的眼神凝视着松寿队长……</p><p> 吃着饭的西兰太,问敖东锷:“‘ou he’(锡伯语,指捕鱼工具罶,俗称迷魂阵)编好了,把它放在哪里好呢?”</p><p>“噢,这样吧,把它沉到‘依兰阔青’(‘依兰阔青’,锡伯语,三口井之意)里,不怕抓不到鱼。”</p><p> “对,对!沉到‘依兰阔青’里,那里鲤鱼不少。我再给‘ou he’里放些胡麻油饼,不怕鱼儿不进到里边去。哪啥时候去‘依兰阔青’?”西兰太急切地问。</p><p> 敖东锷说:“你吃饱了就去,明天一大早收‘ou he’。”</p> <p>  “玉芳,你把保温桶里剩下的肉汤舀到盆里。保温桶是从牛录小学借来的,我得赶紧送回去,学校的孩子们还要喝水呢。大伙儿乘热喝,待会儿我还得去木工房,看看那十辆新马车做好几辆了。”</p><p> 小伙子们兴高采烈地说:“今年的头茬苜蓿可以用新马车运回去了!那才叫咱生产队的派头,馋死其他的队!”</p><p> </p><p> </p> <p><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网摘国画作品:农田边休息的女青年)</span></p> <p>  在今天看来,用新马车拉运头茬苜蓿草这样的事,也不过只是普通的事,甚至是一件“土”得掉渣的事。但当年的敖东锷们,为何因此而漾谥着令今天的年青人非解的兴高采烈呢?其实,对这类过往的旧事,今天产生情感上的不解的事,敖东锷们也遇到过。</p><p> 当年巴图善大爷看到敖东锷们春天套着两匹膘肥体壮的马,用两轮双铧犁耕地的时候,巴图善大爷总是流露出羡慕的神情,嘴里还喋喋不休地说着“这双轮双铧犁好啊!解放前,用的是‘二牛抬扛’,那东西不扶着犁的把手,是犁不成地的。</p><p> 每当巴图善大爷这么说,敖东锷们便会不加思索地回应说:</p><p> “我们还觉得拖拉机犁地舒服呢!”</p><p> 不管怎么说,历史在向前发展着。人们在认识到生产力的发展时,总不该看到今天的发展而冷眼先前的简陋。正如看到今天的生产力发展而冷眼古代“四大发明”的简陋一样。历史的发展正如“水”与“源”的关系一样。难怪古代的荀子要发出“不积跬步无以致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的感叹!社会的发展与变革,自古以来,又有着多少仁人志士经历了他们的不懈奋斗,走过的历史浸透着他们的汗水乃至鲜血!我们应该对他们肃然起敬。</p><p>&nbsp;&nbsp;&nbsp; 巴图善大爷的絮絮叨叨和敖东锷应答,就其实质来讲,都是对社会进步,发出的由衷的庆幸!</p> <p><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图片均引之网络;故事作者原创</span></p> <p><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待续《我们村里的年青人(十一》)</span></p><p><span style="color: rgb(22, 126, 251);">作者小传:文学智,锡伯族,1949年出生于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堆齐牛录文都尔氏家族。童年至青年曾生活在乌鲁木齐、伊宁市。曾在察布查尔寨牛录小学、扎库齐牛录中学任教。2007年于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高级中学退休。</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