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的“爬山虎”

言和意顺

　　深秋季节，我的目光停留在小区门口那一整墙红叶上，很难移得开。诗云“霜叶红于二月花”，而呈现在我面前的这道秋景，说它摄人心魄也并不为过！

爬山虎，亦称爬墙虎，听这名字就觉得非常有气势，但它不是一只令百兽惧怕的活生生的老虎，它只是一丛普通的又有些惹眼的藤本植物而已。

在大连这座四季分明的海滨城市，到处都可见到爬山虎那别样的身影。春夏季节，它是墙壁上的一抹养眼的翠绿，而到了秋天，它又响应光阴的召唤，在百花凋零之时，华丽转身，用红色妆扮生存的环境。即使是进入冬雪严寒，浑身的叶片尽皆落去，只剩下一缕缕枯枝，它也在暗暗积蓄能量，等待新一轮的萌发。

在任期间，我曾参加过市里的植树造林动员会议，某市长在会上说，今年大连要栽植60万株爬山虎。这让我很感惊讶，原来爬山虎也在城市绿化中占有一席之地。

　　我的老家是黄海深处一座小岛，乡亲们终日驾船出海，与风浪较劲，靠获取海产维持生计，没有谁会想到用爬山虎来美化自己的生活。我也只在崇山峻岭的峭壁之上，欣赏过它努力争锋的骁勇姿态。却没有料到，迁往都市之后，还能让我在居住的小区邂逅曾经喜爱的爬山虎。

　　爬山虎，虽说只是大自然中一种常见的植物，但在文人和思想者那里，却常常备受争议。赞美它的，是因为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往上攀登。无论峭石缝隙还是龟裂壁墙，无论春和景明还是烈日酷暑，无论风吹雨打还是干涸煎熬，它都自如应对，生生不息。而贬它的，却是因为在它生长时喜欢攀爬在别的东西上面，需要有所依靠，被认为是见风驶舵，趋炎附势，没有脊梁。世间从来没有不被议论的人和事，我倒认为，莫不如把那些非议撇开，还给爬山虎一个特立独行的形象。就像但丁那句名言：“走自己的路，任由别人说去！”

　 我心目中的爬山虎，正是按照自己的逻辑活着。它把头高高昂起，将身躯纹丝不动攀附于墙上，它一定想翘望远方。远方的梦想也许在它心中蕴蓄了几生几世。可是，这么弱小的一个身躯，怎样挨过凄风苦雨？这么卑微的出身，如何能得到别人的帮助？不必担忧，爬山虎的路是自己闯出来的，它有自己的独立思考和生存法则，它的诀窍就是默默无闻地从脚下起步。即便没有鲜艳的花朵，没有诱人的果实，可它照样展示着生命的尊严。对命运的不屈，对生命的热爱，促使它从最底下、最不显眼的角落，向着令人羡慕的高处攀登！

如果爬山虎有灵性，它一定不会忘记自己的同胞。它们有的被遗弃在荒野，但艰辛地从压迫中抬起头来；有的被困在孤岭，但坚强地从寂寞里睁开了眼睛；有的被卷入岩缝，但暗暗地使足铆劲，冒出来了。爬山虎不忘奋斗的时候团结自己的姐妹。一支爬山虎，颤巍巍地爬上青墙，可能未必引起你关注，但几十支爬山虎一起爬上青墙，那就夺目了。它们平衡地排列着，高高低低，老老小小，仿佛由父母携着家眷，一起参加盛大演出，一起追逐家族的梦想。它们共同构成的绿意，直逼你的眼球，仿佛可以渗进内心，让你平添一种温暖、一种希望、一种感怀、一种敬意！

　　也许，爬山虎此刻正在努力为自己的追求加油、鼓劲儿，它要想方设法攀爬得更高，直至屹立在山冈、墙头、峭壁的顶端，每天都能与太阳打个照面，与蔚蓝的天空相拥。它被一种理想呼唤着，它忘记了长久的寂寞、劳动的艰辛、世人的白眼。它调集浑身的解数，并找到坚定的信念：只要一息尚存，就不停止攀爬，向上，向上，因为上方是生命的终极目标……

　　刹那间，我被爬山虎那一丛幽幽的绿、还有变身后一片殷殷的红感动了。人生中有多少未遂之愿，但只要能敞开自己的胸怀，迈开自己的脚步，沿着自己生命的足迹走下去，总会有让人惊鸿一瞥的震撼。

　　我倏然明白，生命的价值，不在于拥有多少名誉、物质。那些像紫雾一样迷人的东西，只不过是过眼云烟。那些罩在自己身上的所谓光环，随着事过境迁，都会化为深深的感叹。惟有用自己奋斗的汗水谱写出来的风景，用自己的执著烙下的生命印痕，才会永存于心！

（图片摄于新希望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