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曾经的菜市场

白发魔女

　　几年前，我家楼下的这条东西走向的马路两边就是我们这个城市的蔬菜批发市场。马路上一天到晚车水马龙的，但在早上十点以前就是菜市场的天下，基本无法通行。蔬菜批发市场不同于菜市场，菜市场可以从早摆摊到晚，并且有盖好的可以遮风挡雨的棚子，有固定的不变的摊位。但我家楼下的这个蔬菜批发市场纯粹是最原生态的地摊了，就地摆摊了。并且和一般菜市场大不相同―――无论冬夏，蔬菜批发市场开始营业的时间大概是凌晨四点左右至早上十点多钟。也就是说那些从各地赶来的菜贩，在三点半的时候，当我们一般人还在睡梦中时，他们就已经开始到达这个地方了，开始摆摊了。

菜市场规模不小，我们小区门口的西边二三十米是菜市场的最西边，经过门口一直往东延伸，绕过东边火车站广场这个拐弯路口再一直向北延伸，经过前面粮食路口那儿一直快到客都超市那儿。整个宽阔的马路被两边放满了的装着各种蔬菜的大卡车还有其它各种车辆塞满了。菜摊旁放着大磅秤，土豆是用网格大袋子装的成袋成袋的，芹菜是一大捆一大捆的，青椒是成堆堆的，大葱也是十多斤一大捆的一大捆的……从这些你就可以看出，蔬菜批发市场和菜市场的不同之处来――做的是大单的生意，零售的生意不太做。这个城市里其他地方的蔬菜零售摊位，各大小饭店，火锅店，包括周围农村的蔬菜零售商店，还有家里过红白事需要大量蔬菜的人都会在天还没亮，很早的时候，来到这个地方，开始交易。

 

　　当然，菜市场也有小的交易，那是周围村子的菜农，他们一般是骑三轮车或三摩，也有骑自行车来的，自行车的后座两旁挂着用绳子绑着的担笼。他们卖的一般是自己家地里种的西红柿，青菜，红薯，玉米，豇豆等等。也有卖他们自己种的桃子，苹果，葡萄等等。他们一般不会在三点半到这个地方，他们因为东西不太多，主要是以零售为主，所以一般是赶个大早。

菜市场以前带来了不少棘手的问题，首先是交通阻塞问题。如果哪个司机不了解情况，早上不小心把车开到这个地方，那你就等着哭吧！那种前无来路，后无退路，寸步难行的状况你平时只能去恶梦里体验一下了。特别是大卡车，在早晨的菜市场里那可是跟乌龟一样的，吭吭唧唧哭着爬吧！我想卡车师傅可能都快气死了吧！他肯定是一个不了解情况的外地人。熟悉情况的人在这个时间段是不可能傻傻地来自投这个罗网的。小车也好不到那儿去，也是小心翼翼地在龟行。菜市场就像秋季早晨植物叶子上的露水――只有等到十点多以后，太阳在天空老高老高了，才慢慢地把它“晒”掉了。我常常在冬季的早晨，洗把脸，穿着睡衣拖鞋素颜去菜市场买菜。这个时候菜市场接近尾声，卡车旁的大菜贩趴在自带的桌子上拿本子在算账，桌旁他们自带的小灯泡还在亮着，剩下的菜这时候也是可以零售的，大都不多了，比较便宜，有时候处理，不称斤了，嫌麻烦，断堆卖。大卡车来的不是一个人，往往是两口子，或带一个帮手。

　　当然 菜市场不光是卖菜，还有卖生面条的。面条店在我们楼下的商铺里，都是四川或其他地方的人在卖。我很奇怪的发现，吃面条的都是北方人但加工面条在卖的却都是南方人。就像在我们北方的城市里开蛋糕店的都是操着外地口音的南方人，南方人好像更擅长技术一类的活，北方人好像没有南方人聪明细腻，只能干力气一类的粗活。

俗话说“跟着热闹卖母猪”，这句话说的的确不错，菜市场除了卖菜的，经常还有卖其他东西的，比如卖水果的，卖馒头，卖鱼的，偶尔还有卖鞋的，卖衣服的，当然还有好几家卖早餐的。所以说蔬菜批发市场在我们这里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早市，当然对我们的生活来说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但是凡事有利必有弊，从以上介绍可以看出菜市场是摆在马路两边的，而且经过了两个路口，所以早上的时候，我们这儿的马路交通是处于瘫痪状态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蔬菜批发市场是设置在马路两旁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清楚。总之从2012年暑假我搬到这儿以来，菜市场就已存在着。所以我很庆幸那个时候我没有买车，否则的话，买也是白买，早上赶时间去上班却开不出去，就等着哭吧！

　　菜市场带来的第二个环境问题，就是卫生问题。因为菜市场在十点左右才会散，所以我们这条马路的清洁工可不像其他地方的清洁工那样，天黑黑的就在扫地了。我们这儿的清洁工是在十点左右才开始扫街道的，这时候的街道上，净是些剩下的烂菜叶子，和卖菜人扔掉的烂纸箱或袋子等等。夏天的时候会招来许多的苍蝇。一些年龄大的老太太，一手提一个塑料袋，捡拾着卖菜人扔掉的那些白菜叶子，许是回家喂她家的兔子或母鸡吧！这些烂菜叶子对她们来说可是不花钱的好饲料。

这个时候你走在街道上看着这满地的狼藉，看着扬起的尘土，这幅脏乱差的样子可真是会让人皱眉头的。

菜市场带来的第三个环境问题就是噪音污染了。记得当时我买房子时，有亲戚听说我在那个地方买了房子，就告诉我说那儿有菜市场，早上三四点就卖菜，吵得很。我当时没见过那规模，对那个也不在意。结果搬过去后，正在暑假时，睡在南边主卧这边，窗下就是菜市场。夏天的窗户是开着的，早上正在睡梦中，听到那个人声鼎沸的声音时，感觉就跟睡在大街上没有什么区别。从窗子往下看，哇！大清早就看到街道上挤得水泄不通的，好一派熙熙攘攘繁荣昌盛的景象啊！

　　因为夏天南边的房子热，又太吵，所以夏天时我和儿子都搬到北边那个房子去住。到九月份天气转凉时，又搬回南边的房子去住。冬季天冷时，窗户是紧关着的，所以那声音就小了不少。每天早上那声音响起时，还在睡梦中就知道是三四点钟的，知道天快亮了，再睡二三个小时就是我起床的时间。

有时候醒来时，上个卫生间，拨拉开窗帘看看楼下。路灯下，早到的人们开始从车子搬下来一筐筐的蔬菜来。冬天的夜晚，看到他们在寒风凛冽的黑夜里，在积着雪的没有遮挡的马路旁，那一刻我的心里就很是难受。很庆幸自己还能再躺进温暖的被窝里再睡觉。而他们，一年四季里，除过大年初一初二那两三天不摆摊外，其他时间风雨无阻，即使下雪也一样摆摊。也就是说他们一年要上三百六十多天班！我有时候看着寒冷的冬夜里交易的他们，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一句话来：鸟为食亡，人为财死！想想有点对又有些不对。他们分明是为钱而来的，但卖个菜是发不了大财的。而且他们卖钱并非只是为他们自己，他们的家里，可能有白发的老人需要赡养，可能有正在上学需要供养的孩子，还可能要给大龄的儿子娶媳妇，还可能有患病的家人等着要花钱看病……每一个人的身上，都背负着他们沉甸甸的责任和重担。每个人的生活都是那么的不容易！

边想时，楼下又经常在卖菜的嘈杂声中夹杂着一个年轻男人反反复复与众不同的声音：香烟，打火机，矿泉水，口香糖一共五块！――这也是一个借着菜市场起那么早做小本生意的人！

　　这时不由想起《舞女》那首歌中的两句歌词来：多少人为了生活，流尽血泪，辛酸向谁诉？多少人为了生活，历尽沧桑，心事向谁说？而在天还黑着的冬夜，骑着电动车包裹得像粽子一样赶着上班的我又何曾不是他们中的一员呢？当我们每天端碗吃着里面的蔬菜时，谁又能想到这么普通的一颗青菜又是多少人用他们辛勤的劳动和汗水才能使它来到我们碗里呢？所以古人说：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只有真正的劳动者才能知道这些劳动产品中渗透了多少辛勤的汗水和心血，我们有什么理由去浪费东西呢？

所以我一向在菜市场买菜时，是不太看秤的，尤其是在那些拿着盘子秤卖自家菜的农民手里时，我很是粗枝大叶，一点不挑剔。他们由于是卖自己的菜，所以往往菜很新鲜又很便宜。所以我不跟他们搞价。不看秤的原因是数学学得不咋好，不想费脑细胞（也未必能正确认得那秤）也不怕他们骗我。即使骗了我，也绝不会生气不会计较的，我正好借此机会多给他们一点钱，我们不是经常给社会弱势群体无偿地捐款吗？就当是一种变相的捐款好了。他们即使骗人，也总比社会上那些凭空夺取国家和人民巨款的贪官污吏强得多，因为他们在这一过程中毕竟付出了自己辛苦的劳动。再说他们贪这么一点蝇头小利又能怎样？我损失这一点蝇头小利又有什么关系？为这么一点小事劳心费神划得来吗？更重要的是因为我的父老乡亲我的好多亲人他们都是农民，我也是农村孩子出身，我知道他们的辛苦。知道他们往往一年辛辛苦苦流血流汗，很多时候却是耕耘换来了收获却换不来金钱――农产品滞销！所以我从心里同情他们，我不愿意和一个老天不太照顾的人群去过多地计较。

　　菜市场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的陪着我们过了好几年。别人说它吵，影响睡眠。我们倒是年轻瞌睡多，它吵它的，我睡我的，每天早上听见那嘈杂声，倒是睡得更踏实更好了，因为不用看挂钟就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此后大概是在2016年的六月七日那天早上（我记得是高考那一天吧），那天早上菜市场只有一点小的声音，安静得很。我觉得很奇怪，从窗户看下去，路灯下，马路两旁只摆着几个摊点，而且好像有人在一旁驱赶着让他们去什么地方，我搞不清怎么回事。此后第二天早上没有几个人了。

此后菜市场就从此消失了。问了小区其他消息灵通的人，才知道菜市场是搬迁到我们西边三四里外的西立交桥下去了。

当然我们再也在睡梦中听不到那曾经熟悉的嘈杂声了。可是我和儿子却很不习惯，反倒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中睡不着了。菜市场搬走了，楼下的面条店也随后搬走了，我们这儿一下子变得冷清起来了，附近超市的菜也变得贵了不少。我再也不能只穿着睡衣和拖鞋去家门口买菜了……

一次碰到对门那家没住的邻居，问他为什么装好房子了却不住，他说住了一晚被菜市场吵得没法睡，就住别处去了。我说，菜市场挪走了，太安静了，我却不适应，睡不着了。俩人同时都笑起来了。

我想肯定是政府考虑到交通问题，考虑到安全问题，也考虑到民生的问题，才把它搬迁到别处去了吧！我想它在那个地方一定比这个地方好，最起码，立交桥下卖菜的人下雨时不会再被淋着了。

怀念曾经的菜市场！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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