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四爷

华哥

<p class="ql-block">  人生七十古来稀,四爷八十多岁去世,也算是高寿了。老人家虽然离开我们已经快二十年了,但他的言谈举止、英容笑貌还是深深的留在了我童年的记忆之中。</p><p class="ql-block"> 在我离开家之前,家里就母亲一个劳动力,弟妹都小,虽然我只有十几岁,可很多活儿还需要我替母亲分担。在操持自家的自留地等农活中遇到一些不懂的事情,或者自己没有能力解决的难题时,四爷都会给于我及时的指点和帮助,让我难以忘怀。</p><p class="ql-block"> 四爷弟兄四个,我爷爷排行老三,四爷最小。</p><p class="ql-block"> 我家和四爷家离得很近,就隔一条小水沟,各自在院子里大声说话,相互都能听得到。</p><p class="ql-block"> 四爷性格开朗,说话声音洪亮,长得浓眉大眼,身材高大而帅气。他小时候读过私塾,是属于从他们那个时代过来的乡下人里少有的读书人。我小时候很爱串门子,只要是农闲或是下雨天,生产队不干活的时候去四爷家玩,总会见到他在聚精会神的看书。而且看的是那种线绳子装订的从左往右翻,从上往下竖着看的那种书。小孩子不懂,只是在心里想着这书怎么和我们学的书不一样呀?</p><p class="ql-block"> 老人家性格豪爽,快人快语。喜欢之乎者也,谈古论今。只要有机会就给年轻人讲古经、讲历史典故,讲为人之道。生产队大家一起劳动,在地头歇晌午时,他就会和窝驼沟里大爷(也是位老读书人)一起交流读书心得,交流对古代重大事件或人物的看法,聊得心花怒放。我们这些小孩子虽然听的不太懂,但还是会全神贯注,聚精会神,听的津津有味。</p><p class="ql-block"> 老人家非常关心国家大事,喜欢和人探讨国际国内的形势,对发生的一些重大事件发表自己的看法和见解。</p><p class="ql-block"> 四爷还保持了老读书人特有的传统,酷爱书法,他的毛笔字写的很好,有一定的功底。</p><p class="ql-block"> 老人家还是个非常勤劳肯干的人,一年四季从不停歇,不管是过年过节还是刮风下雨,别人都在家里休息,但总能看到他拿把铁锨在沟沟坎坎的这里挖挖,那里拍拍。总不闲着。还特别爱栽树,凡是空闲的荒沟野屲都让他栽满了树。</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还是人民公社,生产队。大家一起劳动,记工分,年底凭工分分粮食。</p><p class="ql-block"> 家乡地处黄土高原,十年九旱,生产资料缺乏,那个时代的农业还普遍没有使用化肥农药,肥料的来源主要是人畜的粪便和家家户户烧炕产生的炕灰,家乡土话叫‘小灰’。</p><p class="ql-block"> 由于肥料不足,加上干旱冰雹等自然灾害,庄稼根本就长不起来,庄稼长不好,不但粮食少,秸秆也少,草料就不足,所以生产队饲养的牲畜也就不多,积攒的肥料自然就少,就这样形成了恶性循环。</p><p class="ql-block"> 为了增加肥料来源,生产队每年都会在冬季农闲的时候组织社员烧‘生灰’。就是在山坡较阴面,草皮长的相对浓密的地方,用铁锨或者镢头把地皮挖成有一铁锨深,大概二十公分左右厚的土块。等它晾晒干后再按大概一米多高,二三米宽的规格把这些土块顺着山坡往上垒成长条状土块堆,称为‘生灰摞子’。垒的时候在各个土块之间还须保留适当的缝隙,不能完全填死,以利于火顺利燃烧。开始垒的时候,首先要把点火的火罐垒好,垒火罐是个技术活,不是谁都能做的,有这方面经验和技术的人才能承担这项任务。因为火罐垒不好,火就点不着,有时候即使点着了,整个生灰摞子也烧不透、烧不熟,就会影响生灰的质量,达不到肥料要求的效果。</p><p class="ql-block"> 等生灰点着火后,会将整座生灰摞子在着火的前面分段用土封闭起来,着一段,封一段,叫‘搭生灰’,这样火就不会冒出来,会很自然的顺着生灰摞子的方向往前烧,直至把整个生灰摞子烧完烧透,烧生灰的工序就算完成了。等到第二年开春再把它背到地里,把烧成淡红色的土块打碎,扬撒到地里,就成了庄稼的肥料。虽然它的肥力不足,但毕竟比没有要好。</p> <p class="ql-block">  那时候虽然实行的是生产队集体公有制,但由于分的粮食每年基本都不够吃,为了给社员们的生活增加一点补贴,还是按人口给各家各户划分了一定的自留地。因为是自己的地,种什么由自己做主,所以家家户户都额外用心、用功。各家自留地里的庄稼总是比生产队集体的庄稼长得好。</p><p class="ql-block"> 不过,因为各家积攒的肥料绝大多数都要上交给生产队,这是有任务的,自留地里的肥料也往往不足。平常生产队都不容许各家私自烧生灰,不过有一年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容许私人烧了。有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各家就都在自留地旁边的山坡上挖、垒、烧,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我那时候才十几岁,开始总感觉到自己没有能力做成这事,本不打算做,可还是被别人家的行动看红了眼,也就立马干起来了。好在我家自留地对面正好有一块小山坡,草皮也长得不错。开始行动前我就主动向四爷请教,他老人家从挖、垒、烧的方法到所需要柴禾的数量,都给了我耐心细致的提示。并满口答应会帮我做好这件事情。</p><p class="ql-block"> 有了四爷做后盾,就没有了后顾之忧,我就带着二弟干了起来。白天要参加队上的劳动,就利用队上歇工到天黑的那段时间,连续干了好几天,就挖好生灰土块。在土块晾晒的这段时间,我的主要任务就是准备烧的柴禾。生产队里烧生灰用的都是树枝和牛粪,普通柴草是不行的,因为火力不足。这就让我犯难了,因为家里本来柴草就少,连平时做饭都不够用,那有多余的啊。自家的树又少,把能砍的树枝都砍完了,还差的远呢。我就出去劳动时背上背篼捡拾牛粪。因为牛粪人人都需要,大家都在捡,所以一天也捡拾不到多少。</p><p class="ql-block"> 差不多都准备快一个月了,生灰块也晾晒干了,四爷就来帮我把火罐垒好,我和二弟也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把生灰摞子整体都垒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摆在我面前最大的问题还是柴禾的问题。我给四爷汇报说,我就准备了这么多,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您老人家看看够不够。四爷看后沉思了一会儿说:‘’还是不太够,如果你娃确实再没办法了,那我们就烧着看,我尽量省着烧,争取把它点着了‘’。我心里非常高兴,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四爷的身上。</p><p class="ql-block"> 抽了一个黄昏,我请四爷来给我点火。当熊熊火焰升起的那一刻,我内心充满了兴奋和希望。兴奋的是我也可以干和大人一样的活了,也可以为家当顶梁柱了。希望的是我的柴禾够用,四爷能顺利的把生灰点着。</p><p class="ql-block"> 在我的兴奋和希望中,火越烧越旺,火光映得四爷的脸也红彤彤的。烧着烧着正在我兴高采烈的时候突然“轰隆”一声,不幸的一幕发生了,火罐突然塌了,旺盛的火焰随之熄灭。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搞懵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柴禾还剩下一大半儿,按照正常情况这生灰是烧不着了。烧不着就意味着整摞生灰将报废,我的一切努力就都白费了。我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四爷还显得比较冷静。他说这种情况再没法挽救了,只能按正常的做法先把生灰搭上。就看你娃娃的运气了,如果明天早上能看到生灰摞子冒烟,就说明点着了,就没有问题了,如果明天早上不冒烟,就是没点着,只能说你娃娃的运气不好。我还能说什么呢?只能听天由命了,就等着明天早上看结果吧。</p><p class="ql-block"> 一夜辗转难眠,觉得夜怎么这么长,天老是不亮。终于天露出了微微曙光,我赶紧爬起来,边穿衣服边跑出门,三步并做两步,好在现场就在大门外不远处。当老远就看见一股白白的浓烟升腾而起,四面瓢散时,我激动的心难以抑制,老天有眼,没有辜负我和四爷的辛勤付出,没有打击一个小孩子初为人生奋斗的激情。四爷知道结果后也非常高兴,不断的夸我、鼓励我,还包揽了以后搭生灰的任务。最终结果是我的生灰烧的又透又熟,没有一点浪费还省下了一半的柴禾。这个收获里有我的辛勤付出,更有四爷的悉心照料和对孙辈倾心倾力的帮扶。</p> <p class="ql-block">  一晃眼,五十多年过去了。四爷走了,我也老了。</p><p class="ql-block"> 如今站在家乡的山梁上,举目远望,当年光秃秃的山坡,已被厚厚的荒草覆盖。昔日人头攒动、欢声笑语的村落庄院,已是人去庄空,只留得三五个七八十岁的老人独守老屋。家家大门紧锁,野草围满了庄前院后,显得孤寂而凋零。</p><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世事变迁,因生活所迫,人们大多外出谋生。为追求更加美好的生活,为了子女后代的教育,他们也都纷纷进了城。乡村凋敝,难以避免。山河依旧,世事如烟,物是人非。</p><p class="ql-block"> 愿从家乡离开的人们,始终把故土留在心里,永世不忘!</p><p class="ql-block"> 祝愿四爷在天之灵幸福安康!</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