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祭父亲十年文

阿生

　　庚子鼠年，恰父十年之忌，凡此种种，总有写点东西的感觉，然诸事缠绕不清，直至今日，才摒俗弃凡，写点什么了。

一、儋一中-书香

记事中，曾在儋一中（现新州中学）读到初中二年级，是他最引以为傲的经历之一了。

父亲幼时家贫，爷爷走得又较早，是奶奶和两个伯父在动荡艰难的生活里硬是供应他读到初中的。

所以，在很长时间里，父亲总喜欢以读书人自居：信诺、重义、守礼、崇正。

家里儿女虽多，但父亲总会在捉筋见肘的生活里挤出些买书的钱。像《隋唐演义》、《红楼梦》、《水浒传》……我不大喜欢《红楼梦》，但总在父亲有所期待的目光里稍有涉猎，这也许是当老师后总自觉不自觉地给学生们讲解内容时，会深入些，细腻些，宽阔些。

二、渔夫-木匠

对滨海小镇的大多人来说，在那个年代里，当渔夫出海捉鱼似乎是理所当然和顺理成章。

但我却在父亲稍有戏谑的话“醉浪，不去得”里听到一个读书人的执拗和倔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是他常在我们耳边说的话了。

但清高总抵不住人间烟火，脑子活泛的父亲终于无师自通般成了小镇里的木匠了。

活细，话少，厚道，关键是在家具打好后还可以让人欠钱一段时间，这让父亲很快成了小镇里的名人。

锯、铇、凿、铲、钻……父亲的木匠工具箱越来越大，电锯、电铇、电钻……印象中，漫天飞扬荔枝格木屑的清香里，挥汗如雨的嘈杂锯铇声中，气定神闲的咬牙笃定上，父亲为我们凿开了通往安稳生活的大门。

三、酒-歌

记事中，父亲大方豪爽似乎与酒有种神秘的联系。伯父能喝，但酒瘾大，不管是番薯酒、米酒、高粱酒……只要是酒，能醉就行，醉了就唱周文王妲妃；二伯父是滴酒不沾。

父亲则非米酒不喝。从两毛一斤的散装到一块五一杯的广东红荔米酒，都能喝。年轻时一天两顿，一顿三两，但下酒菜里要有花生，不管是自煮的还是炒的，或者是从茶楼里买回的粉汤里的炸花生，都是他的最爱。

记得我上琼台师范读书的第二年国庆，父亲跟他一位林姓同学从儋州到府城看望我们，晚饭前，父亲交代我从食堂买些菜回宿舍。我知道他们是要喝点酒了，又嫌外面太不自由，所以多买了份花生。没曾想，俩人喝完酒就直接在宿舍里睡了，呼噜声又大，害得我被同舍的学友笑话了很长一段时间。

父亲喜欢听歌。

与喜欢“儋州自古称歌海”的大多人不同，父亲不大喜欢山歌。我现在都奇怪，在那个把邓丽君的歌曲称为“靡靡之音”的年代里，他的八仙桌的抽屉里有半屉的卡式唱片都是邓丽君的。

四、遗 憾

父亲一世木匠，我唯一遗憾的是，每次回到老家，都发现父亲留下来的家具渐渐少了。

儋州古话讲“斗櫈人坐地，种薯人扯挪”，这，是宿命？



五、后 记

古语有云“五十而知天命”。

是的，鬓发白，齿摇移，腿无力……父亲常在以前的信笺里说：“纸短情长，容后再叙。”，父亲离开已十年之际，借东坡先生的词“不思量，自难忘”作结语罢。算是给天堂的父亲，也给自己、家人及亲戚朋友一个念想。

见字如晤，我的勤直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