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杂谈一一清客》

姑苏仲叟

姜夔，字尧章，号白石（1155一1221）。往来于名流雅士之间，食其飨。曾居于姑苏范成大之家。并非范成大家的账房先生、私塾老师，又非亲戚；既非范家谋士、护庄，又非范成大的门官幕僚。何以得居于范家？范成大还送了一个女俾名“红红‘给他。姜夔带上"红红"，谢都没谢，连夜就回了老家去了。第二年又到范家去蒙吃蒙喝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我们先来说一下范成大。 范成大（1126一1193），苏州人，居苏州石湖，号石湖居士。南宋绍兴二十四年进士，孝宗乾道六年，奉命出使金国，慷慨陈辞，不辱使命，官拜参知事。相当于现在的国务院副总理，正国级。他是朝庭的要员，后又担任地方长官，享有权力的地方大官，拥有大量财富的官。在苏州石湖就有范庄大片的土地和众多房屋。晩年退隐石湖，其名下具有殷厚的财力和物力，养上几个闲人，对他而言，不在话下。 姜夔，江西人。家底尚可，有农田，衣食无忧。求功名上京考试，离乡。然应试不爽，自觉无颜回乡，便在外谋生，居于浙江吴兴。姜夔精通乐律，工诗词，善翰墨，为当时之文坛之巨擘。有名词《暗香》《疏影》对其时影响甚深。终生布衣。为清客。 读书人因不会营商，又心高气傲，故厮混于雅集文会之中，以作诗文，售之谋生。当时，京都在杭州临安，全国商贾云集于浙江。财富也汇集于浙江。当时，当局执政者尚文，一些想装斯文的有钱人也来到了浙江。于是，浙江就有了一个沽买斯文的经济市场。这个经济市场需要一些有文才的，没有士途的文化人，来给装斯文旳有钱人当笔杆子。于是，清客的职业由此而产生。姜夔之流，便成了清客一员。 清客，无官职的文化人。拿别人的钱财来为别人捧场喝彩。替别人写写文章，陪别人聊聊天，喝喝酒，解闷解烦的人。有点类似说书唱戏的，但不是说书唱戏的。他们必须通晓琴、棋、书、画。必须要有文化。他们谋生的方法是用自己的文化知识来养活自己，所谓用智慧来养活自己。属于脑力劳动者。他不同于私塾先生，帐房先生，私塾帐房都有明确的职能和职称，都有明确而具体的工作。帐房，私塾与东家之间的关系为主仆关系，是雇主与雇户之间有契约形式的主雇关系，私塾，帐房是以单一技能而售之于主，主方以有额定的银两付与，其关系为有偿劳务。清客则不同。清客为雇主服务不是单一服务，他是根据东家的喜怒哀乐的情绪不同而进行不同的服务。他的技能比较全面。也就是琴棋书画多种服务。他要给东家解忧助兴，调控东家的情绪。他与东家的关系，可以是有偿服务，也可以是朋友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不一定都是金钱关系的，范成大送姜夔侍女就是一个例子。姜夔作了新词《暗香》，范成大很喜欢，一高兴送了个侍女。这种待遇则是私塾帐房先生们不可能享受到的待遇。这种待遇已不是雇俑之间的关系，也不是有偿服务的报酬，这种关系就是清客与主人的关系。 另外，清客与谋士不同。主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也会请或豢养一些有计谋的人，为他出谋划策。凡出谋划策的人所享受到的待遇也很优厚。这些人的智商一般都很高。他们给主人推演着事件变化的各种形态，趋势，结果。替主人选择了可控事件发展的条件，手段而进行人为地择事，以及规避的风险。主人要的是这些人的智商。而清客则不同，清客是调控主人的情绪，为主人添乐减忧。清客们的智商可能不及谋士，但情商一定是高的。高情商的人，才能把控他人的情绪。自古以来，谋士，清客的待遇都是比较高的。 清客，又叫篾片。篾片：轻，薄竹片。过去官员上朝面圣，手上都要拿个笏，笏：象牙，檀木等材料制作的一块板。板上写有今日上朝时需向皇帝奏本的内容提纲，以免忘了汇报的内容。而篾片也是一个板，但比笏轻，比笏薄。虽似像个样子，但不是一回事。“轻薄"一词，由此典出。北方人还有一些词，“就是个`片儿’“，“像个二爷”。像个人物，但千万不能把它当回事。 清客，是帮闲，不能帮忙。没事时，解闲可以；当主人有事时，有难时，则无法戳力，不能帮忙。他们不像家臣.护庄那样对主人忠心，不会为主人而抛头颅，洒热血。他们整日盘算着利害，权衡着得失。凑趣投机可以，行侠仗义非也。 清客，本来都想当官，而且有一些人的才能的确可以当官。然而因种种原因末能当官，于是这些清客对官的态度，‘羡慕嫉妒恨'；`阿谀逢迎'；或"酸"那些当官。感叹自己的一生憋屈，壮志难酬，命运多舛，造化弄人。寄身于官府家中，仰人鼻息，心不甘；而又奔走营运于官府豪门之间。想舒心臆豪气，而不能；只能看东家脸色行事。这种矛盾，这种尴尬，这种欲哭还笑的境地、境界，是清客们所独有的，其实中国的一些知识分子都具有这些特性的。清客们留下了不少优秀作品，而这些优秀作品就是怀揣着这种矛盾的心态诉创作出来的。"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清客的身世，形成了清客的思维，形成了文字创作的特有的模式。这种模式表现为：1.要显示自己的才能，以致让东家欣赏，所写的文章以新、奇.异，不同与常人，超越常人。 2.舒臆胸怀，但不能引起东家反感，所表达的词语都较隐讳，借物舒怀比较多。 3.羡慕嫉妒恨与吹嘘拍马，矛盾对撞，所表达的词语都为昔日美好，今不如昔。 4.寄人篱下，恨天冤海，风花不多，雪月满纸。 5.虚幻人世，逃脱现实。幻想仙、道.隐居。然隐则心不甘，渴望荣华，故而`红楼一梦‘，：“昙花醉醒”。 清客是中国知识分子的一部分，在他们身上有着不少知识分子所具有的共性，对其研究.、剖析，也是学习中国文化的一种途径。因为这些人的作品，有不少是中国文学中的精品之作，研究、了解文学作品，对其作者的社会地位的了解也是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