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目中的长寿路

思力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沪西长寿路像条龙,东起三桥比肩,似龙腾鱼跃,昂首俯瞰铁路上海站;龙身于吴淞江南畔,逶迤苏河十八湾,你蛟龙得水,交通于昌化、江宁、西康、常德、胶州、武宁路;龙尾至曹家渡,通衢于静安、长宁两区。纵观百年古道,曾经沧海桑田,回眸凤凰涅槃,再现街谈巷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 (一)落地生根</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b><span class="ql-cursor"></span></b>我等兄弟姐妹大多出生于国际和平妇幼保健院(原址长寿路170号)。其主体为一座石库门独栋三层楼房,平面呈凹字型三合院,建于1927年,是长寿路草鞋浜人氏潘守仁(一说潘源泰)的府邸。潘做房地产,零星购进私人地皮,集合整块建弄造房近千幢,终成气候,富甲一方。其产业如鸿寿坊等民宅,并承建了日商内外棉厂房,赢利百万两银洋,还兼营米商。后潘做多头吃进日本三井洋行大量洋米,亏空白银140万两,遂府邸被查封,转入教会手中。教会在此建立中国妇孺救济会,并设医院。新中国成立后,这些物业由中国人民救济总会上海分会接管,1952年,宋庆龄荣获“国际和平奖”,以10万卢布奖金捐赠,创立了中国福利会国际和平妇幼保健院,现原址为长寿社区卫生服务中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是早产儿,癸巳年七月初六寅时,家弄旁天平药厂突发火灾,母亲匆忙中唤醒家人逃避,心急慌忙中,一不小心,我呱呱落地,在家排行第四,就此与长寿路结下缘份。</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祖籍虹口大连路薛家浜人,“八一三”战火,将祖宅夷为平地,虹口落入敌手,上海华界相继沦陷。父亲被迫于沪江大学肄业,避难至沪西公共租界。祖父变卖宅地,供父亲续读圣约翰大学毕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母亲那边,原籍南市老城厢人,上祖沈金茂,挑货郎担,走南闯北,靠节俭攥下辛苦钱,在今长寿路北侧普陀路,置地建平房九间,传给七个儿子分立门户,取名七家村。几嗣延续,开花散果,村落逐渐扩大,并建有家庙九灵庵。母亲娘家是两进两厢的双绞圈房子,就像北京两个四合院前后相连。父母联姻时,外公把前井两间西厢作为陪嫁新房。我大哥生于此后不久,父亲留洋,稍后母亲也随夫定居海外,并有我大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50年,父母回归上海故里,在长寿路南侧江宁路1000弄(光明邨)2号租了二厢房一亭子间,上晒台,下天井,有独立厨房,管道煤气和卫生设备齐全。我的童年就在这里度过。光明邨是日式联体别墅群,平面呈“韭”字形,共五排十幢46号门牌。由公平洋行开发于1930年,后卖给巡捕房大佬,辟为日侨里弄。光复后日籍撤离,国人纷纷租赁居住。</p><p class="ql-block"> 光明邨楼顶原有凹凸围墙护栏,像古城墙顶。我小时候调皮,经常从晒台边上屋顶玩,用树枝杈做弹弓打麻雀,撒米粒用竹篮套鸟等玩意,在红釉洋瓦斜顶上如履平地。有次父亲早归,碰巧我又在屋顶上向女孩们炫耀胆量。父亲这次没请我手心挨板子,问我:“上去做啥?”我喃喃细语:“看国际饭店。”父亲二话不说,就拉我去了南京路,到国际饭店门口就丢掉我走了。可我是个天地不怕的主,凭来时记忆,悠然沿南京路西行,拐江宁路奔北,途经康定路还看两老人下象棋许久,气得父亲只能在暗处干等。</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图为玉佛寺右侧的光明邨,(此照拍于天平药厂未建时,由李氏摄影,摘于网络)。我家2号,为右晒台,右下为客堂间,再右凹为卧房,下为亭子间。</span></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家在光明邨生活了45载,直到1996年光明邨拆迁造玉佛城,才从长寿路东侧,搬到路西曹家渡对岸,与长寿路隔水相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我出生的53年前,长寿路于1900年问世,原名劳勃生路,以19世纪曾任英国驻上海领事Robison命名。1943年,劳勃生路假借四川省长寿县,更名长寿路,延续至今。</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听本地口音的外公讲故事,常说起“萝卜”(劳勃生)路前世今生:“我小辰光(19世纪中叶),七家村三面环水,河浜纵横,东有徐公浦,西北的草长浦流经东芦浦(今陕西北路)交汇成草鞋浜,北向吴淞江。河浜两边多滩地,芦苇丛生。屋南面'萝卜路'没额辰光,田里厢有庄稼,乡下派头。伊辰光只晓得曹家渡有条极司菲尔(今万航渡)路,是洋枪队忒小刀会打仗辰光做额,其它才是烂泥路。1899年我伲划进(英美)公共租界,工部局先勒了徐公浦东岸造东京(今昌化)路,又勒了西面、南面做路,还朝西越界。隔年'萝卜路'、戈登(今江宁)路、小沙渡(今西康)路就做好了。”</p> <p class="ql-block"><b> (二)落英缤纷</b></p><p class="ql-block"> 新中国成立后,长寿路已成繁荣商业街,有沪西“南京路”之誉。大自鸣钟商圈,由长寿路为主,常德路、西康路、江宁路为辅,呈“王”字形分布。仅从陕西北路到西康路一线,朝南阳面从东向西依次:长寿油漆店、中百四店首饰行、华明灯具店、东风钟表店、新华书店、紫罗兰妇女用品店、长寿土特产店、长江刻字社、中百四店布庄分店,思源茶叶店、红美服装店、红樱绒线店、聚兴园、同大昌文具店等;朝北阴面:中百四店、长海车行、长江杂品店、万寿斋糕团店、光耀皮件店、中百四店鞋帽店、悦来芳食品店、恒大绸布店、普陀邮电支局、新民理发店、四如春点心店、华德利药房、西康菜场等。</p><p class="ql-block"> 曹家渡商圈谓沪西五角场,呈中心圆放射形分布商铺。据大学同学黄阿忠(上海大学美术教授)《我记忆中的曹家渡》所言:“上世纪六十年代,曹家渡是非常繁华的,我在这里先报一下当时的商店和设施:在中心的大圆盘中有五金店、新华书店、邮局、状元楼、棉布店、健民西药店、绸布店、三民浴室、大新照相馆等;周围的有三阳泰南货店、鼎和祥文具店、沪西电影院、开开百货商店、华光影剧院、万航渡路地段医院、长寿路联合诊所等等。”</p><p class="ql-block"> 长寿路最早的店铺,是1911年开在366号的陶森泰切面店,其次是1917年周培刚在822号的德昌烟杂店。较大的店是顺应沪西纺织工业兴起而办的布庄,最早是1922年在今常德路口的恒盛布庄。1924年陆家老五的陆正大布庄(长寿路280号),有三开间门面,绫罗绸缎,布衣韦带,简奢兼顾。陆有三女,大小姐嫁给七家村我大娘舅,小女嫁给福新烟厂老板丁厚卿之子五小开。长寿路上还有1924年开的天真照相馆,这是靓仔倩妹的最爱。1938年298号的同大昌文具店是学生经常光顾的地方。建于1926年的悦来芳食品店,本帮熏鱼是其“当家花旦”,保持着七代师傅传承下的传统制作工艺,熏鱼在腊月里开卖,除夕前收尾,每年也就25天左右。四如春点心店1929年开张,被《上海志》冠以第一家用风扇冷却工艺制作的海派冷面。还有西园的大馄饨、汤圆,也是老上海难忘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长寿路商业街的兴起、发展、繁荣、蜕变、重生,随着时代潮流应运而就。十一届三中全会确定“改革开放”国策迄今40年,长寿路“虎踞龙盘今胜昔,天翻地覆慨而慷”。巴黎春天百货商场、亚新生活广场两大商业圈,分立于当年大自鸣钟商圈左右。沪西商厦、889广场、家乐福超市,三足鼎立于曹家渡。 银行、保险、证券等金融网点分列路旁。星级宾馆古井假日酒店、美豪酒店,登陆其间,适应人们周游四方的旅行社遍及大街小巷。</p><p class="ql-block"> 长寿公园东起陕西北路、西堍西康路、北达普陀路,占地4万平方米。园中金桂绿樟,银杏红枫,相得益彰,是人们休闲娱乐、健身强体的城市氧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长寿路的办公楼、住宅区,更新换代,彻底改变了“下只角”模样。1985年7月政府出资动工的“药水弄”改造工程,十年后,长寿新村拔地而起。1992年普陀区第一块土地批租,长寿西康路口维多利大厦巍然屹立。音乐广场、光明城市公寓、秋水云庐等时尚住宅楼,像珍珠一颗颗镶嵌在3.14公里长街。人们喜欢长寿路房产,性价比高,与静安、长宁隔路相望,而相对便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二十世纪末,我从机关“下海”,尝试经营管理,经过几年努力,在江宁路小学和革新电机厂原址上,贷款购买了一套“圣天地”办公用房,前拥母校新会中学之余韵,坐享启蒙和养家之地于后荫。</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长寿路从工业主体向商业的华丽转型,还取决于道路的拓宽和串通。1996年10月,长寿路拓宽工程开工建设,完善了市区“三横三纵”地面交通主干线。过去昌化路、陕西北路、常德路、胶州路、叶家宅路、武宁路、万航渡路在长寿路的“丁”字断头路,都串通为“十”字路。在畅通道路的同时,长寿路一举刷新沿线城区面貌。2002年长寿路街道被命名为“上海市示范街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登高瞭望,我欣赏时尚楼群,错落有致;也眷恋精粹老屋,对称平衡;更憧憬未来,持续发展。当我们享受满室阳光的时代赋予,也不要忘记为后人留下蓝天绿水。正如作家阿瑟·克拉克所言:“我永远都没有长大,但我永远都不会停止生长。”产业转型进歩,永远在路上。</p> <p class="ql-block"><b> (三)落花有意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长寿路,有我永远的不舍之情。启蒙上学,工作养家,大学深造,都在这条路上。</p><p class="ql-block"> 懵懂记事的入学,是在生活小学附属幼稚园,位于长寿路江宁路口。中班迁入斜对面承德里3号,那是个二层四合院,由几幢石库门房围成曲型建筑,像福建永定土楼,民国时期是朱公馆,亦称“走马楼”,随承德里建于1919年。大班时并入锦绣里幼儿园,在玉佛寺旁的金城里1号,这是金城银行从北平迁沪时建的新式里弄,弄底建有子弟小学,即金行小学。</p><p class="ql-block"> 1960年9月,我佩上报名时给的和平鸽标志,走进了江宁路小学,找到了标有鸽子图案的一(6)班教室。江小是生活、金行两所小学合并而成,前者(江宁路1085号)为总部,进校门路边是乒乓房,直通操场,篱笆围墙外是新会路“弹格”路。学校大楼朝南,两层复式,假三层一排“老虎”天窗,是老师寝室,二楼办公室,一楼教室,楼两边是T型平房教室。当时生源高峰,一年级平行六个班,且光明邨有一半同龄人分流进了新会路民办小学。1953年的新生儿,冲高上海人口出生记录。据说是受苏联宣传生十个孩子“光荣妈妈”的影响,为鼓励生育,单位发奖金,送红布。</p><p class="ql-block"> 我在分部(江宁路1011号)上过课,知道紧挨南面是玉佛寺。玉佛寺十年落成于1928年,是上海最大的佛教圣地。东头边门是上海佛学院,具大学研究生教学水平。在转角江宁路上有爿佛教书店,曾挪做普陀区图书馆,现为玉佛寺素斋馆点心店。分部北邻纱厂医院(今利群医院),由荣毅仁、刘靖基等工商界人士于1952年发起创建。旁边江宁路1019号,是刘公府邸,黑漆正门紧闭,平日里只见轿车出入,平添一份神秘感。1966年后,刘府几经占用,最终划归利群医院,合二为一。现已被玉佛寺征用,遗迹荡然无存</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1979年光明邨家对面江宁路利群医院</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66届小学毕业生,正逢文革兴起,故推迟一年就近入新会中学,这是原武宁中学1958年与晋元中学对换校舍,以路易名的初级中学。校园主要有两幢教学楼。大楼平面呈长方形,2682平方米,中间三层有阳台长廊,两翼两层,上有晒台,后楼隔有天井,沿新会路街面。这原是建于1933年的薛家花园,系上海滩“染料大王”薛宝润早期府邸。2006年华东师大郑老师挂职长寿路街道副主任时,为此楼修膳保存,奔走呼号,得以修旧复旧,现已登记为普陀区第二批不可移动文物。据说修理时发现始作俑者在楼隐处藏有大批民国瓷碗,旨在为后人修缮资金留助。</p><p class="ql-block"> 另一幢小楼是座二层独体别墅,是民国时期叉袋角富豪三子朱如山的行宫,朱是杜月笙结拜兄弟,在旧上海颇多传奇,可参阅《海上闻人杜月笙》一书了解。其祖父朱鸿渡,乃晚清李鸿章的红人,中国第一家(1894年)民营机织企业裕源纱厂(后为上棉四厂)的创始人,可惜这幢小楼于1992年被拆除了。</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廿一世纪初的新会中学</span></p> <p class="ql-block">  新会中学原址上,前身是晋元中学,颇有名气,原名华童公学,系1904年租界工部局创办,先在克能海路,再搬到中州路,后于1938年迁入马白(新会)路25号,日伪时易名模范中学。</p><p class="ql-block"> 1945年,更名晋元中学,缘故于“八一三”抗日,中州路校舍被战火摧毁,学生声援慰问四行仓库八百壮士抗日,并义务担任孤军谢晋元部英语翻译。谢遇难时,上海各界不畏日寇前往吊唁,该校军乐队走前开道,游行示威。</p><p class="ql-block"> 晋元中学的名气还在于名流云集,胡适、李怀霜、余槐青、郑逸梅等均曾经在该校任教,唐弢、丁关根、邓散木、翁史烈等在该校就读。晋元中学曾易名陕北中学,是上海市重点完中。至今仍有当年的学生,复诵郑逸梅副校长苏州口音朗读古诗词时的抑扬顿挫。“补白大王”郑逸梅(1895~1992),是著名作家兼教育家,以引经掌故的小品名扬文坛,久居长寿路160弄(养和邨)1号,后扩路时寓所被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在新会中学二年就面临毕业,那时高中暂停招生,经“老三届”集中就业,待69届初中生毕业之际,“一片红”面向外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于1970年3月27日,告别家人离开上海,到江西省进贤县插队落户。</p> <p class="ql-block"><b> (四) 落水归槽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重返长寿路是1979年1月,我请辞江西当地公社中学教师之职,返沪顶替母亲,工作于上海革新电机厂(长寿路81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厂原为华生电器制造厂,创建于1916年,由杨济川、叶友才、袁宗耀三人借资200银元,在四川北路横浜桥建厂。杨事先研制成功了中国第一台电扇,次年,又制造出中国第一台直流发电机和三相交流变压器等。经几年研发革新,“华生”产品风靡全国,震撼美商“奇异”牌电扇电机。韬奋先生以“落霞”笔名在民国20年5月《生活》周刊撰文《创制中国电风扇的杨济川君》,连载第六卷23~25期。华生厂几遭美商“奇异”挤压,为抗日又辗转汉渝,颠沛流离,惨淡经营。建国后,机电工业得以重视,以长寿路的中央殡仪馆、普陀路的上烟四厂地块及人员,划拨华生电机厂。1962年,华生电机厂按行业分为革新电机厂和华生电扇厂。目前,百年老厂尚存一脉于嘉定马陆,发电机核心技术与美国马拉松电气公司合资,地址宝祈路767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与革新厂百歩之遥的上海挡圈厂,原名联成五金厂,系1927年华生厂投资创办,并派遣钳工领班沈再昌首任厂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长寿路桥西堍19号减速机械厂,是1984年合并多爿小厂几重组合而成。其中老土地上的粮食机械厂,前身系英商白礼氏1911年开设的洋烛厂,是第一个在长寿路上建立的厂家。</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当时的长寿路,堪称“工人之路”。上下班高峰时段,随处可见熙攘路人中,拎着钢精饭盒或搪瓷茶缸的工友,匆匆赶路,以纺织女工居多。仅长寿路上的工房旧式里弄,就有五十多条。工房一般由厂方粗制简造,用板壁或砖木混搭成二层或阁楼,连排成巷,租给工人。如上棉十四厂(原溥益纺织二厂)西的溥益东里,上印五厂(后迁湖北,调入群众印刷厂)北的统益东里、同兴里,沪江铜厂(原五金铜厂)北的樱华(南北)里,上棉一厂(原日本内外棉厂)对面的梅芳里(谐棉纺音),上钢八厂东的居安里、第七毛纺织厂东的秀德里、福森里等。 </p><p class="ql-block"> 工厂领班、职员、工商小业主、小知识分子,一般住在石库门弄堂里。黑漆大门上有两个门钹,用钹敲门进去是天井,前客堂后灶间,左右厢房大多前后隔间,一般二上二下,楼梯转弯处设亭子间,上头有晒台。长寿路中百四店西面的裕庆里,57个号牌除一幢过街楼外,整条弄堂成排石库门结构,还有统益邨亦然。附近江宁路上有承德里、源和里、泰来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普陀区过去也是“工厂区”,浜南长寿路尤其集中,行业齐全,如上海面粉厂,上海啤酒厂,上无二厂,上海灯泡厂(原美商奇异爱迪生电器总公司),中华印刷厂,人民工具厂,长城铅笔厂,永和橡胶总厂等等。</p><p class="ql-block"> 沪西纱厂可谓半壁江山。日商早在1907年就用中日合资方式,建有九成纱厂(上无二厂前身),钟渊公大三厂(上海绢纺厂前身)。1911年,日本内外棉株式会社川村利兵卫创建三厂(上棉十一厂前身)起,至川村在董事长任上猝死约十年光景,内外棉在沪西就增加了4、5、6、7、8、12、15等13家日资厂,在沪东也有内外棉厂。日财团为纪念川村,以20万银元予租界工部局,于1926年在今长寿西康十字路口,建立高15米的川村纪念时计塔,顶层四面嵌有钟面,每15分钟自动“叮当”报时,这就是坊间俗称的“大自鸣钟”,1959年为改善交通而拆除。还有长寿路的上棉六厂、七厂前身是日资的日华纱厂,现已改造成家乐福大超市。</p><p class="ql-block"> 民族纺织业以荣氏为代表,在沪西收购兼并了一些厂房,如申新二厂(原九成纱厂),申新九厂(原上海机器织布局,李鸿章创办于1878年)等。</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90年代初,上棉廿二厂(后复名申新九厂)最后一任厂长陈春馥,与我有交往。他住澳门路660弄,俗称“东洋别墅”,是1920年日本内外棉为职员所造。说起建国后沪西纺织业盛况,他津津乐道,如数家珍;谈到国有纱厂关停并转,他黯色神伤,眼眶湿润;特别是讲到拆迁纺机时,那些白发苍苍的离退休员工,颤巍巍赶来,趴在纺机上嚎啕大哭时,更不能自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p> <p class="ql-block">  民国时的沪西,还是中国工人运动的发端之一。1919“五四运动”后6月5日,沪西日商内外棉5000余工人,声援北京爱国学生,举行反帝大罢工,史称“六五罢工”。1924年5月15日,内外棉七厂(上棉二厂前身)日本大班川村枪杀工人顾正红,引发30日英国捕头下令开枪弹压南京路游行群众,沪西65000工人率先罢工,全市20万工人响应、商店罢市、学校罢课,坚持三月,史称“五卅运动”,原国棉二厂旧址仍有顾正红烈士的塑像,以志纪念。曾任中共上海地下工委书记张祺在《上海工运纪事》有祥细介绍。</p><p class="ql-block"> 据二姐报料,她曾在外婆过世后照顾外公时听说,外公在工运中曾保护过共产党人脱险的轶事。1948年2月2日早上五点,大批军警包围申新九厂,并动用装甲车,开枪镇压罢工群众,造成“二·二惨案”。期间有人在普陀路封锁线受阻,被人盯梢,在工友(七家村沈姓人氏)掩护下,到村里七拐八绕摆脱跟踪,敲开外公家门,稍作解释就让躲进家里,待封锁撤消,趁夜色出门脱险。建国后,此人专程走访外公,始知中共区委领导。</p><p class="ql-block"> 沪西工运还有不少早期共产党人的踪迹,如上海共产主义小组成员李启汉,1920年创办安远路62弄(锦绣里)50号的工人半日学校,又如邓中夏、蔡和森、向警予、李立三、恽代英、瞿秋白、项英等人,在沪西都有革命经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89年底,我被借调市机电局人事处,主笔《上海机电工业志》中三位厅局级已故人物传记,并参与编辑人事会刊,经广阅史料,遍访人脉,故对机电企业比较熟悉。此前,我有幸受普陀区人事局魏局长及人才服务中心主任张勇邀请,协助编辑普陀区人事联谊会刊,从而对周边企业也略有了解,更感佩长寿路前世今生。</p> <p class="ql-block"> <b>  (五)落叶知秋 </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长寿路有我的甜蜜,也有我的辛酸。1969年夏天,父亲因建国初海外归来经历,被单位隔离审查。一周后,母亲带我去接他回来时,父亲原本乌黑的头发已经花白,脸色憔悴,虚汗淋漓,望其歩履蹒跚的背影,我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p><p class="ql-block"> 一年后,父亲因肝腹水谢世,享年52岁。两个未成年的妹妹伴随母亲,临别父亲,料理后事。大哥和我分别从安徽黄山茶林场、江西农村,大姐和二姐分别从内迁厂江西九江三棉和崇明长江农场赴宅奔丧。大殓时,我垂泪父亲遗容,曾记得,插队落户前夕,父亲特地请我到长寿路大自鸣钟沪西浴室,花五角钱入包房沐浴,借此临行话别。他谆谆教诲: “侬只有17岁,还有交关路要走。乡下生活重,勿要硬撑,多读读书,将来总归有用场额。”父亲的话,虽成永诀,但却永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就像驾车拥堵,要么停滞不前等待,要么拐弯旁道曲折,只要坚持,前途是光明的。我对长寿路的感觉,甜蜜多一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2017年,我(班长)发起“新会中学69届9班入学50周年庆”活动。我们接来班主任夏孝川老师(师长为复旦大学研究生,1968年下放中学带我班,后调华师大任教,《英汉大辞典》编撰之一),师生共忆长寿路的峥嵘岁月,嘘唏长寿路的周而复始。</p><p class="ql-block"> 同学们从小生长于此,都是长寿路这个大摇篮摇大的,耳闻目睹,时代变迁,有人亲历亲为,参与建设,是当然见证者,很有话语权。当年“八九点钟太阳”,英姿飒爽;而今夕阳西下,“廉颇老矣”;感叹岁月如梭,庆幸江山如画。话别最真诚的留言是“健康”、最多的祝福语是“长寿”,“长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完稿于2018年3月</p><p class="ql-block"> (参考《普陀路街道志》、《胶州路街道志》、《上海机电工业志》等史记,撰写此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