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 的 副 连 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文/陈兆玉</p><p class="ql-block"> 转眼,离开部队已半个世纪,从风华正茂步入古稀之年。虽然岁月久远,可是红红火火的军营生活,深深烙印在我的记忆里,常常在冥思中回放。</p><p class="ql-block"> 连队首长、战友们的音容笑貌,仿佛仍在眼前,特别是诙谐幽默的王金发副连长,给我留下极为深刻印象。他严肃起来一脸正气,活跃起来,分不清谁是官谁是兵。他到哪里哪里一片欢声笑语,并常能聆听到他字正腔圆的样板戏清唱。</p><p class="ql-block"> 大约70年秋季,连队种植在大堡机场附近的花生喜获丰收,运回连队操场晾晒。次日,连队组织全体官兵到操场摘花生劳动,大家三五成群,分别围坐在花生堆旁。</p><p class="ql-block"> 丰收的喜悦使劳动气氛活跃,喜欢言笑的王副连长,自然是战士们喜闻乐见的中心人物。特别是入伍较早的65年老兵李有第、任凤义、刘彦友等众多战友,更乐意凑在副连长身旁,边摘花生边找话题谈天说地。李突然神秘问到:“ 副连长,听说你对象长的挺漂亮?有照片能让咱们看看吗!”副连长自然心中浸满甜美,但言不由衷,一口天津普通话:“漂亮啥!挺大个眼睛。”刘不解地问道:“ 眼睛大还不好吗?”副连长也不言笑,继续摘着花生,一脸严肃地脱口而出:“好嘛?像汽车前大灯似的,一个人不敢看,两人还得拎着手榴弹……”。</p><p class="ql-block">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不解地笑,李笑着追问道:“ 咋嘀?看对象还拎着手榴弹干啥?”副连长仍旧一本正,把摘完的花生秧扔到一边,板着面孔认真应答:“仗胆呗!害怕了,跑的时候好扔一颗!”,哈哈哈…哈哈哈……!哄然的笑声像一颗炸响的手雷,在操场上空回荡。</p><p class="ql-block"> 一阵开心过后,几位老兵不依不饶,一定要看照片,副连长无奈摸向上衣口袋。一张在军校毕业时的彩照滑落出来,大盖帽、红肩牌,英俊潇洒,散发着青春活力。李抢先拾起照片,仔细端详,明知故问:“这是谁呀?这么漂亮”! 副连长也没正面回答:“怎么样?这小伙儿多帅气” !众人听副连长自卖自夸,嬉笑着争相观看。一人俏皮地说:“帅是挺帅,就是眼皮儿那块疤不好看”,不知谁调皮故意捉弄副连长。</p><p class="ql-block"> 原来副连长眼皮有一小块不明显的伤疤,老兵们故意依此作为与副连长戏闹的由头。但,副连长并不在意,故作嗔怒:“胡说!哪块儿有疤?”,于是夺回照片又举在几个战友面前:“你们好好摸摸,哪儿有疤?……净瞎胡说!”众人又哈哈!哈哈哈!一阵嬉笑:照片上还能摸出疤来,哈哈哈……!</p><p class="ql-block"> 不知不觉地欢笑中,到了吃午饭时间。 令人纳闷地是,两大盆高粱米、与大米两掺的二米饭,平时战友们本可一扫而光,可今天这两盆米饭足足剩了一大盆。不知是副连长的笑谈充当了饭菜,还是花生米早已填饱了肚子,抑或兼而有之。</p><p class="ql-block"> 1971年春,我因探家超假五天,被免去代理油料配件库主任一职,待令发配。副连长当时在头台子大队,带领军宣队支农,师文工团正组建《沙家浜》剧组,一向喜欢京剧,京剧功底造诣很深的副连长,被抽调《沙家浜》剧组饰演郭建光。正好我这颗闲棋被派上用场,通知我赴头台子大队接替副连长,以便让副连长去《沙家帮》剧组报道。此后,我与69年战友张继山、柴保国,及71年战友赵洪智,共同吃住在房东赵大娘家,并肩奋战在支农第一线。</p><p class="ql-block"> 为了稳妥交接工作,使我熟悉情况,副连长没急于去《沙家浜》剧组,而是迟报道一天,晚上照常陪我们四人一起在社员家吃派饭。派饭由生产队李队长安排,提前头一天通知社员做思想准备,几十户贫下中农家,大约每一个多月才可轮换一家。 </p><p class="ql-block"> 副连长要回部队的消息不胫而走,与百姓朝夕相处,建立深厚感情的副连长,老乡们依依不舍。当晚被派饭的老乡家,热情地在平常的饭菜中多了一盘炒土豆丝。又背着我们军宣队,破例到凤城街里买回来白面馒头,备了小烧二锅头。当时农村生产落后,生产队粮食产量很低,一天的劳动工分价值合一毛钱左右。社员生活清贫,极少种植产量低的小麦,常年以玉米面、高粱米、红薯、野菜充饥。当时辽宁并不产土豆,这盘奇缺的土豆丝,成为招待尊贵客人的珍品。上级对三支两军工作也有要求,为建立牢不可破的军民关系,在老百姓家用餐,一律谢绝食用鱼、禽、肉、蛋细粮等,要与百姓同甘共苦。每日三餐之后,须按连队伙食标准,每人每天0.45元,1.5斤粮票,务于当天餐后一次与房东结账交纳。因此,虽然餐桌上没有鱼、肉、禽、蛋,可眼前的酒水和馒头,显然超出了标准。在一阵忙乱的礼让中,不慎把摆在副连长桌前的酒杯碰翻,酒水顺菜盘之间流淌。主人旋即转身去外间厨房取抹布,我们几人忙把杯盘挪开,忽然副连长毫不犹豫伏身在桌上,大口吸吮流淌在桌面的酒水。主人取抹布回来见状,一时慌忙不知所措,表情尴尬,显得过意不去。急忙疚欠地劝阻:“ 别!别!快别介!……副连长!这怎么能使得?洒就洒了呗!……”。</p><p class="ql-block"> 在房东的心目中,副连长是当官的,又是尊贵客人,竟然能低下身份与我们百姓一样,咋还能让饮洒翻在桌上的酒水呢?太有点那个了。副连长却若无其事,边用手抹着嘴巴边微笑着说:“怪可惜了嘀,不能浪费了……”。</p><p class="ql-block"> 平时喜欢言笑的副连长,这一举动却实出乎我们预料,使坐在炕桌旁的几位战友顿生敬重,无疑也更拉近了军民一家人的距离。后来军宣队一直到9.13林彪出事才返回营房,此间白天与社员们共同参加生产劳动,晚饭后共同学习毛主席语录及有关文件,建立起了和谐的军民关系。</p><p class="ql-block"> 副连长走后许久,还有老乡念念不忘,频频打听副连长的消息,常交口称赞:你们副连长和咱老百姓没啥两样,一点官架子都没有,真是咱人民子弟兵!……。</p><p class="ql-block"> 为了保障老乡的饭伙费及时结算,每月我需回连队一趟,到司务长那里支取粮票和现金,也就常有机会再品尝连队的饭菜。真是不比不知道,平时上顿吃、下顿吃,吃厌倦了高粱米二米饭。自打从支农点回来,重端连队饭碗,那米香味老远就扑面而来,嚼在嘴里肉头头、软糯香甜。尽管仍旧是一菜一汤,白菜土豆或者萝卜块老三样,虽然数量不多,但油水充足,所以格外香甜可口、食欲大增。农村的生活相比还很艰苦,副食供应不足,油水太少,尽管被派饭的老乡家竭力而为,还是缺乏足够的营养。</p><p class="ql-block"> 在连队饭罢闲余,副连长的喜讯不断从《沙家浜》剧组中传来,战友们也饶有兴趣地议论着。</p><p class="ql-block"> 排练《沙家浜》转移一场,新四军伤病员跑来报告:“ 指—导—员!鬼子的巡逻队!……。”按剧本台词,指导员挥手分咐大家,“ 隐蔽 !”。可我们的“郭建光”心血来潮,诙谐的性格又得已现场发挥,即兴换一句与台词不协调的台词:“ 猫起来 ”!</p><p class="ql-block"> 当年的样板戏家喻户晓,大家对固定的台词烂熟於心,显然“ 猫起来”不是剧中原词。参与排练的演员们被逗得前仰后合,阿庆嫂是从地方剧团借来的演员,未料到当兵的也这么风趣儿,笑得直不起腰来。</p><p class="ql-block"> 光阴似箭,岁月荏苒,往事尽管过去几十年,王副连长诙谐、幽默地笑容,永远定格在我的回忆里。虽然军旅生活渐渐远去,可那群山起伏的凤凰山,西沟苍松翠柏隐映下的营房、车库,熟悉的饭堂,菜地,依然历历在目。冬天野营拉练,秋季二道湾农场麦收,沈阳东陵施工,东沟县围海造田,一面山拉砖建营房……,一幕一幕像过电影一样反复萦绕在脑海。熔炉般地军营氛围,亲如兄弟式的活跃生活场面,永远挥之不去。</p><p class="ql-block"> 每当翻开相册,端详战友们当年的留影,留恋与思念便情不自禁涌上心头,战友们的音容笑貌久久在眼前浮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20年11月4日完稿</p><p class="ql-block"> 11月6日修改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