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又红了

玉色霞光

我的婆婆妈｜枫叶又红了 春远百花怠，秋深月渐凉。枫叶红又红，您可曾回来？ 秋日暖阳，原本婆婆妈——您只想去疗养些时日，却没想到，您走进了深秋，从此定格成了火红枫叶🍁。 回首阡陌红尘，已不记得与您初相见，只记得您差了漂亮的嫂子和小姐姐来看我，看把我羞得面若桃花…… 来年嫁到了陌生的您家，第一件事就是要喊您一声“茵娜（妈妈）”。可我怎么也叫不出口，而您竟然爱怜地叫我“阿命～”！让我既尴尬又羞愧，赶紧低下热辣的脸...... 家里做手艺，雇了些学徒。您买菜做饭、洗洗涮涮、缝缝补补——里里外外、样样一把手，很有功劳。每天起早贪黑，吃饭却总是最后一个。二三十个人，光煮饭炒菜就够您忙的，可您还要三煮五灶的。有剩才吃、没剩就没吃，大多时候都是吃上餐的剩饭。因为，您从来不会饿着大家。正常一两天要逮着什么芝麻事儿发发火，舒肝理气减压。 初来乍到，突然遇到这么多陌生人和事，让我很不习惯。更何况大家说话都好大声，还特别喜欢开玩笑、说“狈话”，爆笑声接连不断，每每把我吓得心怦怦的。幸好娘家就近，分分钟就溜了，因此常常惹您不高兴了。过了许久许久，您终于忍不住“发威”了，有权有力地吼：“我辛辛苦苦砌的厝，嚜（不）中住！嚜（不）中住，给我搬出去！”“雷母”叫一样，简直要把瓦顶震掀了，我吓傻了……爸妈从来都是细声细语的，从未吼过我呢！刹那间，委屈难过得忍不住嚎啕大哭，猛然一甩衣袖冲出家门……左右为难的您儿，见势不妙，便一把抢夺回屋。山崩地裂般痛哭一场，冷静下来，懊悔极了。把长辈气成这样，这是天大不敬，于是便找借口和您说话。一次两次您佯装不理睬，第三次未待我开口，您已经乐了并笑呵呵喊道“阿命......”哈哈，妈妈还真有先见之明，教的“事不过三”方法真好用！ 日子在岁月的长河里渐融渐洽。每天煮饭，您先问孙儿要吃什么？然后征询媳命命想吃什么？第二市场的几位摊友，有新鲜的小杂鱼就会留些，等着送给您的猫吃——其实是我这“大馋猫”爱吃嫩嫩的小鱼儿，剩下的才能轮到孙儿的爱猫。自从遇到一流厨艺的您，才知道什么是“口福”！生日的时候，您总给我煮海鲜排骨面——我的《线面飘香》就是为您初试笔墨。（https://mp.weixin.qq.com/s/BXBeVKsrbdT2-VpY6bDVnA点击链接查看原文）您总能在有限的材料里把食物做到极致，色香味俱全。我这才知道，平凡的青菜萝卜姜蒜辣，也有着丰富且精彩的人生。季节轮回，流水不待。日子渐行，您要渐远。心中惶恐，然而无力狂澜。问苍穹：如何留住“妈妈味道”——红烧排骨（酥香脆爽）、红糟炸鱼（外酥内软）、闷薯粉、笋丝昌鱼粉 ......？曰：待来生！ 您爱美好。每天清晨，下好早饭，您就开始梳妆打扮。对着镜子，先在脸上涂抹些雪花膏，再轻轻扑层薄薄的粉。从我认识开始，您就留着中分短发，从左右耳际往后，各用两枚夹子（一枚平黑、一枚花样）往后卡，烫发尾卷伏在耳后脖颈。然后在头发外层再涂抹“神马油（头油）”，光鲜亮丽的，飒爽英姿。听说，您年轻时也是个文艺青年，您的老公当初就是被您美艳所打动，不再去台湾做生意而留在了本地……您的女儿们和大媳妇，逢年过节四季更迭，都会购买时尚衣物用品，让您美美的。后些年，每当您收到我送的香美鲜花，就乐呵着“阿命，可惜呀钱！”，然而却欢喜得“公主”似的...... 您爱看戏，是个戏迷。七乡马里有做戏，您都要去看。每次都要打扮得整整齐齐，再喷洒点花露水，约上七大姨妈八大姑，一起早早的去聊天拉呱。戏到凄凉处，您就会跟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个稀里哗啦，泪人儿似的……就那部《红楼梦》电视剧，也不知您看了多少遍？看到剧中人苦楚，您必掉眼泪——哭着看、看了哭...... 虽然您不识字，但还是认识数字和钱，并会算数、记电话号码，接打电话、手机，听懂得普通话。有一年去北京旅游，我们去登长城，您在车上等候，竟然能用方言夹杂普通话与司机聊上半天...... 您宅心仁厚，义子女有一群。您也好客，邻里都喜欢聚集到家里来。 您易动恻隐之心。离世那年，有天早上，一位陌生男子到访，说是亲戚家的租户，还拿着钥匙给您看，然后与您聊天。聊得融洽后，声称出门急忘了带钱，向您借点钱上街买材料，回来就还。于是您到屋里取了一个手绢包出来，那男子见状，便让您全部给他，回头就还上。当您见到我们，说起此事。我们一听，十成受骗。您这才反应过来，心魂散烂了，吸着一只拖鞋就冲上街，边哭边喊“我的钱！”......当我们把您扶回家后，您整个人傻瘫了，躺在床上睁着眼不停掉泪，一边哽咽“哒我哆腌喃作呀（我该怎么办呀）……”，一边捶打自己心肝。事已至此，和您儿商讨之后，您儿说出门去找骗子。过了一会，回来交给您两千多元钱，说是追回来了。您听了，一下从床上轱辘起来，拿着钱又哭又笑，赶紧找您老头汇报精彩。您老头半信半疑地呵呵 呵呵...... 我的公公——您的老头在世时，您不高兴就“咒”他：“死鬼，早死嚜死哟。”当您的老头化作春风游走了，您的神魂也随他去了。您天天以泪洗面，眼都哭瞎了。差不多半年后的深秋，您也化作红红枫叶寻他去了。 昨天是您第七个祭日，我只有默默地想着远山的漫山红枫叶——那是您的香魂！今夜，就让我的心走进深秋枫林与您絮叨：枫叶又红了！再拾一枚红叶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