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武:伦河老家

立春

<p><b style="font-size: 20px;">伦河老家</b></p><p><b style="font-size: 20px;">崔武</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伦河是我老家,十八岁离开,屈指算来,已经五十一个年头。离开的时间越长,心里越惦记,晚上睡不着觉时,往事就象过电影似的萦绕心头,挥之不去。</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伦河镇1907年形成部落,距今已经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比起中原一带的千年古镇,还是个少小的娃娃,但是在东北偏北那一带,却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古城”了。伦河镇归海伦县管,海伦县名字来源境内的海伦河,去掉“河”字叫“海伦”;伦河的名字也来源于海伦河,去掉“海”字叫“伦河”。可见,伦河在海伦县的重要地位。当然,还有其他满语、蒙语的说法,咱就不刨根问底,一 一赘述了。</b></p><p><b style="font-size: 20px;"></b></p><p><b style="font-size: 20px;">伦河镇地处海伦县西南端,通肯河东岸。西以通肯河与青冈县、明水县为界,南距望奎县35公里,东距绥棱县30公里,离县城海伦镇60公里。四县交界,优越的地理位置使伦河镇自然而然的成了海伦县西南部政治、经济、文化交流中心。小镇不大,东西二里七,南北三里三,东西南北都有城门,砖木结构,设计精巧。城门都有名字的,只听说北门叫德胜门,其它三门就不知道叫啥名了,年代久远,不好查了。城墙是土筑的,护城河丈余宽,水深没顶,是防匪患的。解放初期城门就拆除了,留下了深深的城壕,清波荡漾;城墙变成了废墟,生长着杂花野树。这里是我少年时的乐园,下水摸鱼虾,上树掏鸟窝,草丛里逮蝈蝈,玩的欢天喜地。&nbsp;</b></p> <p><b style="font-size: 20px;">十字街在正中,南北二道街,东西二道街,规规矩矩,干干净净。这里是商业中心,四个拐角是供销社的四个商店,分门别类,各具特色。周边店铺林立,商贾云集。贸易栈,大车店,饭馆,药店,杂货铺,剃头棚,洗澡堂应有尽有。手工作坊应运而生,铁匠炉,皮革社,木匠铺,编织社,被服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官家设的机构:银行,邮局,卫生院,税务所,派出所,小学校,电影院,只有你想不到的,不会没有的。最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小镇在民国的时候就有“火磨”了,那时候这里还没通电,面粉厂自己发电开磨,据说那时明水、望奎等县城都没有火磨, 大老远的把麦子拉到伦河加工面粉。掌柜的叫邵老印,我记事儿时他已经是耄耋老人了。</b></p> <p><b style="font-size: 20px;">小镇民风纯朴,祥和安定,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也不过分。镇里几百户居民,有供应户和农业户之分。供应户大多是各单位的职工,由国家供应粮食;农业户归镇内大队管辖,下属八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都有百八十垧地,社员凭劳动挣工分,吃粮烧柴由生产队分配。农业户和供应户混杂,相处得都很融洽,没有隔阂。记得我小时候,家里就没锁过房门,人出去了,锁头往大门上一挂,告诉来人,家里没人就行了。东邻西舍处的好,借个铁锹二齿子,如果那家主人不在,你可以拿起就走,用完送回来,谁也不会怪罪,司空见惯了。人们崇尚文化,家家送孩子上学读书,不论男孩女孩,这在解放初期的乡下是很少见的。小学校叫“五完”,是海伦县的第五完全小学吧,后来叫伦河中心小学。学校在镇东北角,四周绿树环抱,都是榆树,办公室门前的两棵榆树间,架着一根横杆,杆上挂着一口大钟,是日伪时期留下的大炮弹壳子,上课下课由烧水的老肖敲钟,钟声很响,整个小镇都能听到。下课的时候,我们就爬到树上撸榆树钱吃,调皮的同学还会顺手抓个“贴树皮”(毛毛虫)用纸包上,悄悄地塞进女同学的书桌里,尖叫声引来一片笑声。当然,会遭到老师严厉批评的,甚至会罚站一节课。</b></p> <p><b style="font-size: 20px;">时光荏苒,什么都在变化,只有小学校的位置没变,就是平房变成了楼房,学习环境更优雅、舒适了。 那些老榆树,至今已经有一百多岁,去年回去,看见仅存的十几株老榆树已经被保护起来,钉了牌牌,建了围栏,这给我留了念想,会经常回去看望它们的。</b></p><p><b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p><b style="font-size: 20px;">我们小学的老师文化水平都不是很高,大都是“简师”毕业的,但都很敬业,认真负责,给学生补课也没有收钱的。十多年前,我在居住的城市碰见了我小学一年级的老师侯万奎,他是随孩子来这里养老的,四十多年没见,还能叫出我的名字,让我激动不已。后来,我去老师家里看望他,师母说老师坐长途车去绥化姐姐家串门了。八十多岁的老人,还能自己出远门,让我很惊讶。老师教了一辈子书,兢兢业业,与世无争,不急不躁,心态平和,这也许是他长寿的秘诀吧。</b></p> <p><b style="font-size: 20px;">上世纪五十年代小镇有了中学,叫伦河中学,据说现在叫伦河镇中学,一字之差,天壤之别。那时,有新兴、永乐、丰山、联丰和伦河五个乡镇的孩子在这里上中学,每个乡镇也就三四十个,真的是千里挑一,比现在考省重点中学还要难。学生的质量好,老师更是出类拔萃。也不知什么原因,一些家庭成分高的,有历史问题的,历次运动中出事的老师……从自己所在的省市被下放到伦河中学,这些老师大都是高学历,在高校任过教,教初中像玩似的,因此,当时伦河中学教学质量在全县首屈一指,出了许多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听说当省长市长在北京工作的都有。五十年后,我们64级2.3班同学从四面八方赴伦河聚会,其中,就有六名校长,多名骨干教师……要知道,我们这些同学都是连初三还没上,文化就被革了命的。</b></p> <p><b style="font-size: 20px;">小镇的文化氛围也很浓厚,印象最深的是春节贴对联,各个单位好像在搞对联竞赛、书法展览。至今有些对联我还记着。澡堂:清水净身精神爽,酒醉年高莫入池;剃头棚:操天下头等大事,做人间顶上功夫;药店: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人无恙;饭馆:百菜不如白菜美,诸肉还是猪肉香;铁匠铺:千锤常锻铁,百炼自成钢;旅店:孟尝君子店,千里客来投;木匠铺:曲尺能成方圆器,直线调就栋梁材…… ……小时候以为这些对联都是各家自己编的,后来才知道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不过选得好也是不容易的。对联上的字可都是手写的,行草隶篆,各具特色,大家公认字写得最好的要数药店,据说,那几位老先生的书法在海伦县也是数得着的。</b></p> <p><b style="font-size: 20px;">小镇上娱乐活动不多,最吸引人的是每年春节的秧歌大赛。一般都是在正月初三到初五举行。届时,各个村的秧歌队都坐着马车来街里参加秧歌会演,镇里几个较大的单位如粮库、供销社、中小学、手工业联社等也组织秧歌队参加,锣鼓声、唢呐声、鞭炮声,沸腾了小城;一把扇子,一条羊肚子手巾,两片红脸蛋儿,扭出了原滋原味儿的东北大秧歌。粮库的高跷,供销社的双狮,手工联社的“抬竿”,各个生产大队的戏曲、神话人物的扮相,一家赛一家。小孩子们最喜欢的是“抬竿”,四个小伙子抬着两根竹竿,竹竿上绑着单杠,一个化装成孙悟空模样的小孩儿,不停地在单杠上翻跟头,有人说那个翻跟头的小孩是我们同学张法和,也不知真假,问过他,他只是笑,没说。</b></p><p><b style="font-size: 20px;"></b></p><p><b style="font-size: 20px;">最盼望的就是看电影了,镇上没有放映队,都是县里来的,每个月来一次。夏天在学校操场上演,十里八村的都赶着马车来看电影。有一次电影刚演到一半儿,不知谁喊“马车毛了!“,人们就象潮水似的往四面八方涌去,孩子哭老婆叫,在夜空里传得很远很远。我随着人流往出挤,跑丢了一只鞋,第二天早上去操场上找鞋,打扫卫生的老头告诉我鞋在花筐里。我过去一看,可不,一花筐男鞋女鞋大鞋小鞋,没有成双的,都是单只儿。后来听说,是亲伦大队来的马车,拴在操场边的树上,缰绳开了,马拉着车溜达的往回走了,花轱辘车声音大,咣当咣当的,有人就以为马毛了,起来就跑,一传十,十传百,人们疯了似的往出挤,亏着操场大,四周空旷,没挤坏人,一场挺好的电影却被挤黄了。</b></p><p><br></p><p><b style="font-size: 20px;">冬天的时候,就要在电影院里演电影了,要买门票的,两毛钱一张。我们没钱,就到电影院门口候着,赶上人少的时候,电影演一半儿,把门的叔叔就把我们放进去了。都熟头熟脸的,他不忍心让我们半宿半夜地在外面冻着。因此,我看过不少无头电影。学校有时候也包场的,五分钱一张票。同学们排着队唱着歌,理直气壮的去电影院看电影,那感觉,很骄傲,很自豪的。</b></p> <p><b style="font-size: 20px;">伦河镇管辖十八个生产大队,现在叫村,每个村还有三四个屯子,远的十多里,近一点儿的三五里,总人口接近四万人。这里土地肥沃,黑土层很厚,有一人多深,抓一把能攥出油来,插根烧火棍也能发芽,因此,日子还是很好过的。即使三年困难时期,也没听说有人饿死。豆腐房做豆腐,没有副食票是买不到的,但是,豆腐渣免费送,小孩子排着队去领,一人一瓢,拿回家炒着吃,挺香的。</b></p><p><b style="font-size: 20px;"></b></p><p><b style="font-size: 20px;">在伦河生活了十八年,其余五十多年一直在外漂泊。孩童时两个灵异的事儿,一直困扰着我,一是城东南五棵树一带,每天晚上有一团火苗跳跃,坐我家炕上就能看见,忽明忽暗,忽远忽近,有人说是狐狸炼丹。五棵树那有狐狸洞,狐仙和老百姓关系很好,经常有人跪在那,把碗蒙上红布放在洞口讨药,据说,很灵验,有个伤风感冒的,把讨来的药喝进去,病就好了,具体情况如何,我没试过;也有人说是鬼火,遇到倒霉的,它会追着你跑,把你的魂摄走,吓的人毛骨悚然。邻居家的大哥在县里上高中,他说是磷火,很常见的一种自然现象,还说要领着我去见识见识,我很兴奋,天天盼着。可是,他很忙,住几天就回县里了,没有成行。还有一个灵异的东西就是每到阴天下雨,西河套一带就传来牛叫一样的”哞哞“声,比牛叫的声音大得多,很瘮人的,有人说是大黄鱼的叫声,有人说是水怪,至今我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但真真切切的,我听到过……</b></p><p><br></p> <p><b style="font-size: 20px;">五十年后的伦河镇,变化很大,一部分人已经先富起来了,过着神仙一样的日子,普通老百姓也进入了小康社会,衣食无忧,这使我很欣慰,祝福你,伦河老家!</b></p> <p><b style="font-size: 20px;">作者崔武生日照(2019.11)</b></p><p><b style="font-size: 20px;"><span class="ql-cursor"></span></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