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章家渡,亦称章渡,古称漆林渡,位于今安徽泾县云岭镇泾溪(亦称赏溪)北岸。始因有万棵漆林而得名漆林渡。后泾溪内往来渡船朽坏,镇内章姓人捐资独造,为铭章氏族人善举,当地人改漆林渡称为章家渡(《泾县志•津渡》载:“漆林渡,今名章家渡。”)。<div> 章家渡,原为泾溪之上津渡名。泾溪与泾水(泾县南之徽河)在此合流,为皖南山区太平、石台、祁门、黟县等各县人货出山水路码头,水运发达,人群聚集,商贸繁荣,古镇因之而兴,今已逾千年。章家渡镇为清朝时泾县全县十八镇之一。据清嘉庆《泾县志•市镇》载:“漆林渡西岸,有坊曰:西来一镇。”,因镇傍泾溪,故又称泾溪古镇。</div> 泾县,春秋时地初属吴国,吴楚两国常争战于此。周敬王姬匄四十年(公元前480元),吴楚在此大战 ,地属楚。周元王周元王三年(公元前473年),越国灭吴,地属越国。楚宣王十五年(公元前355年),楚国灭越,属楚国。<br> 秦国国君赢政(秦始皇)二十二年(公元前225年), 遣大将李信在灭韩、赵、魏三国后,帅军二十万伐楚,为楚国大将项燕(西楚霸王项羽祖父)所败。二十二年(公元前225年)再次遣老将王翦统军六十万伐楚,战至一年后,大败楚军,杀项燕于今湖北省蕲春县,俘楚王熊负刍,楚灭。二十五年,王翦再平百越,在浙江绍兴置会稽郡,始设泾县,治地在今泾县城西北二公里泾溪西岸,距章家渡约十七公里。 至唐高祖李渊武德三年(公元620年),在泾县设猷州,治章家渡大宁寺前。因此,章家渡古镇曾为州县治地,泾县周围数百里政治中心,非一般临水而设小镇可比。 <div> 唐代大诗人李白一生曾三游泾县,惊叹于泾川美景,赞称“泾川三百里,佳境千万曲。”。留有景诗十八首,其中泾溪、章渡就有三首。</div> 唐天宝十二年(公元753年),五十三岁的李白,自宣城首次来泾川游览,因舟行泾溪,夜宿漆林渡,见泾溪美景、三国东吴死而复生之陈焦墓、猷州刺史左难当所筑城栅古遗等,心望友人万巨来此同游,相赏美景,遂作诗二首,佳绝之句咏传至今。录如下:<div> 《泛泾溪》</div><div> 李白</div><div> 日落沙明天倒开,<br> 波摇石动水萦回。<br> 轻舟泛月寻溪转,<br> 疑是山阴雪后来。</div><div><div><br></div></div> 《早过漆林渡寄万巨》<br> 李白<br> 西经大蓝山,南来漆林渡。<br> 水色倒空青,林烟横积素。<br> 漏流昔吞翕,沓浪竞奔注。<br> 潭落天上星,龙开水中雾。<br> 峣岩注公栅,突兀陈焦墓。<br> 岭峭纷上干,川明屡回顾。<br> 因思万夫子,解渴同琼树。<br> 何日睹清光,相欢咏佳句。 唐天宝十四年(公元755年),五十五岁的李白第二次游泾川时曾留诗七首,其中有咏泾溪诗《泾溪东亭寄郑少府谔》一首,曰:<br> 我游东亭不见君,沙上行将白鹭群。<br> 白鹭行时散飞去,又如雪点青山云。<br> 欲往泾溪不辞远,龙门蹙波虎眼转。<br> 杜鹃花开春已阑,归向陵阳钓鱼晚。 每年雨季,皖南山洪倾泄,山石奔流,汇集泾溪。时溪内密布乱石,河道险恶,船只往来,易触石倾覆,船毁人亡。然泾溪虽险,唯谨慎则可避之。唐代安徽池州诗人杜荀鹤,有感于此,曾作《旍溪》七言绝句一首:<br> 泾溪石险人兢慎,终岁不闻倾覆人。<br> 却是平流无石处,时时闻说有沉沦。 章家渡因水设渡、频溪建镇,为泾县境内仅次于上游琴溪镇马头的第二大商埠。古镇房屋临水而建,木板构筑,上下两层,门迎阔街,前店后宅。房屋三分之一坐与河堤,三分之二则凌空于河床,仅以数根木柱支撑,房屋宛如水上阁楼,飞吊于天,见之心惊,俗称“吊栋阁”。雨季时溪水暴涨,房屋撑木侵于洪水。水退则风霜雨露,逾数百年而不腐。 章家渡镇“吊栋阁”这种独特房屋建筑,始于元末明初,距今已有六百五十多年历史。部分吊栋阁曾毁于清咸丰十一年(公元1861年)战乱与中华民国四年(公元1915年)火灾,后镇上居民又修缮增建。故而至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古镇最繁华时,吊栋阁屋屋相连,沿堤街道长约一公里,房下落于河床之上支撑柱木数目逾千。雨季时河水从下而过,水位高涨弯腰可掬。枯水期柱木裸露,隔河望之,如出浴美人之腿,故有“千人腿”之称,名满江南。 周日与友同行驱车前往章渡镇,因临时起意未及携带随身的小卡片相机,一路甚为忐忑。我始终对手机的照相功能存在疑虑,因此我的手机总是不过千元,只供通讯联络,极少用其留影。 车至云岭镇,路边有一“红旅小镇”,景点门前一新四军战士配大红花、背枪而立塑像,昭示泾县人民当送子参军,光荣加入抗日的新四军队伍。 红旅小镇在云岭四顾山脚下,是由安徽云岭星火旅游发展有限公司开发一家红色旅游特色小镇,距新四军军部只两公里。小镇内有很多关于新四军抗日场景的展现,展馆内有多幅当时照片,逝去七十年的抗日烽火犹在眼前。 红色展馆内有多幅新四军抗日活动照片,其中一幅新四军女战士成本华在云岭的珍贵留影,特别的引起为我注意。 不久前的10月7日,在游览和县的和州古城时,她的这张照片就在城楼的展厅内悬挂。与这张照片同时展出的,还有她在和州古城下英勇就义前,日寇给她所拍的存档照片。 临刑前的她,一如往日的双手交叉拢于身前,生死之际,她视死如归,面带一丝轻蔑微笑,显得无所畏惧,让凶残的日寇更加胆寒。 几分钟后,新四军女战士成本华,就被几个鬼子疯狂刺杀于和州古城之下。<div> 今天在云岭看到成本华这张照片,心里再此翻腾其对日本法西斯的无比愤怒和痛恨。中国人民应世世代代铭记这段国家被日寇侵略惨痛历史。</div> 在众多悬挂的照片中,有周恩来与1939年来云岭新四军军部,与军长叶挺等新四军高级将领的合影。<div> 1938年新四军军部移住云岭,总兵站就随之移驻在章家渡古镇。</div> 在红旅小镇略作浏览后离开,按导航上“泾溪古镇”指引,很快就到镇上。<div> 镇内景物,与日常所见无异,未见任何古民间,我们有些诧异,疑路线错误。下车询问沿街商铺老板,此是否是泾溪古镇时,被问之人似乎有些茫然,答此是章家渡,略作思索后才如恍然大悟似的说,是泾溪古镇,这更让人摸不着头脑。再问古镇在哪里时,随即左指,说沿这条巷路到河边就是古镇。搞的我们也猜疑不定,一头雾水。难道自己所住的地方名字也弄不清?这怎么可能。</div><div><div><div><br></div></div></div> 按其所指进入巷道,果见一人多高的影壁墙下方立有标识牌,上写“章渡古镇”,而并非导航上泾溪古镇。泾溪古镇只是开发旅游对外使用名城,难怪当地居民闻此名一片茫然。他们相互之间只称“章家渡”,章渡都极少称之,似乎太正式,不亲民入俗。 章渡古镇标识牌边,立有一安徽省人民政府吊栋阁文保碑。我注意到,碑上注明章渡吊栋阁是2019年3月18日安徽省公布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但在皖政秘〔2019〕56号《安徽省人民政府关于公布第八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的通知》列明的207处《安徽省第八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名单》中,涉及泾县古建筑保护的只有尚友堂、茂林大夫第、鏋孙公祠、曹运龙宅四处,并没有“章渡吊栋阁”。难道碑上所刻“章渡吊栋阁”省级文保单位是虚构的? <div><br></div> 在文保牌边,还立有吊栋阁简介,注明吊栋阁还有另外一个前名“吊灯阁”。根据介绍可以想见,当时章家渡古镇夜晚,泾溪内晃动着成串倒映的灯影,岸上溪内人声鼎沸,是何等的迷人和繁华。 转过立墙,被挡住的视线得到释放。触目所见,一道河堤上有许多古民居,一条鹅卵石街道将其分开为两边,这些民居都腐朽破烂不堪。街道上似乎也廖无人迹,一片沉寂,完全不似以前所游古村古镇。 只有坐在吊栋阁简介牌边一个静静的画者,不时凝视这些垮塌的建筑,还有那没有流动的河流。 我们各自安静的行走在破败的街道,左右打量这些曾经的繁华,心里五味杂陈。我只是想用我这个手机把它们留住,把他们全部留住。这些已经腐朽的繁华,有可能很快就被风雪压垮,也有可能在我转身后瞬间崩塌。我要让这古镇的最后的繁华,留在我的影像中,留作历史的永恒。但我无法留住时光,留住这个正在消失的古镇。<div> 我再次后悔我今天没有随身携带相机。如果有相机在,我会让古镇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更多。虽然如此,我慢慢行走在无人的街道,行走在古镇的各个角落,拍摄着以后再也不见的过去。</div> 这一房屋门上有“章渡”二字。不知道当时这所房屋是作何公用。 在古镇街道中一排尚保存完整的民居前,悬挂着几盏红灯笼。这几盏红灯笼,在这阴霾灰暗的天空下,似乎点亮了整个街道,一股生气弥漫在古镇中各个角落,仿佛古镇在一刹那中已经复活。 这些相对倒塌的商铺,徽派建筑的遗存仍可明见。高墙大屋,确非寻常,非大商大贾而不可为。 我沿着堤上的街道往前走,街道很长很长。街道上吊栋阁之间,有几条下河到停船埠头的石阶。我数了数,一共有六条这样的石阶。其中一条石阶两边房屋已经倒塌,石阶虽被破砖乱瓦覆盖,但仍可见其直下河边。这六条石阶,意味着在古镇中,有六个的这样上下人货的埠头。古镇水运的兴隆从此可见,非同一般的繁盛。 沿着石阶走向泾溪边,吊栋阁的后部构造清晰可见。上盖青瓦,主体纯为木板穿构,整个房屋为数根粗大木柱支撑,木柱则立于石块砌就的台基之上。整个建筑简洁、轻便,如似木阁,临水而居干燥凉爽,胜于砖石构造。 这个埠头号称“金银口”,今虽破败,但仍见其与其他埠头不同。石阶宽大,上有阁楼。台阶之下埠头宽广,溪深面敞,可同时停靠数只大船,为日吸万金之地,号“金银口”,毫不虚夸。 在古镇行走,看着这些任其腐烂倒塌的古民居,在痛惜之余存在一个疑问:这些民居的主人为什么任祖宗留下的宝贵资产,不进行管理、修缮?难道这些就一钱不值,根本不值得维护吗?就这样任其下去弃之不顾?<div> 带着这个疑问我一直试图寻找镇上居民问个究竟。</div> 古镇的街道并不就是沿堤的一条,在中间有两条垂直于河堤的长街。 沿着这条街行走一段,走出街口,见几栋完整的古民居。 再往前就见砖砌街门,门上有一额“西来一镇”。穿过此门,乃是现代集镇闹市,似乎从几百年前穿越至现在。一门之隔,两个世界。 闹市这边门额则是“泾溪古镇”。问门旁所居人家,这个名虽在他们头顶,但他们还是称章家渡,不称泾溪。<div> 在询问为什么古镇上没有人居住,房子为什么没有人管理任其倒塌时,他们告诉我,古镇上的房屋几乎都是解放后国家没收官僚于资本家的,产权为国家所有,这些公房上都有当地房管所钉上的木块门牌号码标识。以前住在里面的居民每个月向镇上的房管所缴纳房租。后来章渡镇与中村乡、北贡乡三个乡镇,在1997年撤乡并镇中全部合并在云岭镇,原来设在古镇上的政府、法庭、派出所、工商所、银行等等办事机构全部撤销,章渡镇由镇政府变成村委会,镇政府不在此办公后此地就只有本地居民。加上1958年青弋江上游建设陈村水库,古镇的河内不再有水上运输,镇内再无集散市场交易,昔日靠水码头吃饭的商家无法经营,只的撤出古镇另谋出路。本地产业单调,居民纷纷外出打工、陪孩子在外就学,就地购房居住,房管所管理的古镇公房无人租住,政府也无力维护与修缮,数百年明清建筑,只好在风吹雨打中任其倒塌。<br></div><div> 至此才对古镇有此状况有一了解。也只得深深无奈叹息。古镇的命运在交通方式日益飞跃的今天早已注定,但千年的历史在短短的几十年中彻底衰落、消失,在感情上还是无法接受。</div> 听此一说,果在众多破败的民居上发现房管所钉立的公房木块标志,但上面的字迹在风雨中早就无存。 仍返回古镇内行走,穿过另一条街道,路边种有青青蔬菜。开着的门内日常家庭生活所用齐全。 开着的门内日常家庭生活所用齐全。 街道边的月季花鲜艳盛开。 天空下起小雨,一女人奔跑着回家收取晾晒的衣物,对我的问话无暇答言,只是不停的笑着说“下雨了,下雨了。”<div> 这是我见到在古镇内居住的第一个居民。</div> 又见一女性居民,非常热情。在交谈后,我说给她留个影,她很高兴,站立身体,就给她拍下这张不太清晰的照片。 再转过一街,这条街房屋高大,徽派马头墙对街林立,深院大宅,不似民居,但现状如同遭遇战火,残垣断壁,满目借是。 让我惊奇的是,在残垣断壁的街道之中,居然有一间正在营业的老街中药店,实在让我惊奇,也让我感到亲切。因为,我的祖父就是在峨桥古镇行医和开药店。 药店柜台内,一女士正在为顾客抓配中药。 经与女士攀谈,她告知我她名叫杜娟,父亲杜鹏绵,原籍是舒城县人。这家药店始创于1903年,时名为“同昇泰”。1942年父亲十三岁时逃荒至此,就在此药店学徒、当伙计,解放后就在此药店工作,配抓中药。这药店是章家渡古镇上唯一的一家中药店。<div>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国家体制改革,因年轻人不愿从事中药行业,老人就将这百年老年承包下来,为镇上的居民提供医药服务。杜娟也因此随父学徒,共同经营古镇中药店。</div><div> 因药店中药材货真价实,方圆百里闻名,许多病人及家属慕名而来抓配中药者络绎不绝。父女两人心系病患,不为一些不良行为左右,严格选购中药材,按传统炮制方法制配中药。所出售的中药,都远远低于其他同类药店,利润极低,仅供维持运营。</div> 前几年父亲去世,杜娟就一个人掌管药店,药店药材选进、炮制、抓配等所有的工作均有其一人承担,其辛苦可想而知。有许多商家闻其名欲高薪聘请、或延请为师、或合伙在外地经营,但为守此古镇老店,为古镇这一份牵挂,均被其拒绝,继续独守,为古镇居民健康尽一份心。 临告别时,站在门前,环故四周残破,抬头看着药店,心中五味杂陈,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感觉。<div> 不知道这百年“同昇泰”药店,随着古镇的衰落,是否还后继有人,是否还能延续。但愿古镇再能复兴,杜娟能将“同昇泰”延续,传承后人。这是一份宝贵的古镇文化,应得到保护。</div> 我出此街后,继续沿堤上街道行走,快到古镇尽头时,在一下河边埠头石阶边,立有一块碑刻。低头一看,上写“周恩来上岸处”,背面有周恩来皖南后来设章家渡的新四军总兵站,并在古镇的“得月轩茶楼”会见军长叶挺、政委项英。 <div> 章渡村距云岭新四军军部四公里。1938年8月2日,新四军军部移驻泾县云岭,总兵站也移驻章家渡古镇南的董氏大夫第内。不但新四军总兵站,新四军合作劳动服务社所也设立于此。</div><div> 当时在新四军茂林民运工作队的基础上建立的泾县临时县委,也在章家渡成立。 新四军战地服务团、消费合作社也曾一度设于古镇。章家渡古镇成为当时地方抗战政治中心。古镇的泾溪成为抗战的黄金水道,人员往来与物资运输,都通过泾溪运往浙江宁波、绍兴,温州,湖南长沙,湖北武汉、广东、福建等地抗战游击区。</div><div> 如今这条泾溪水道已经成为陈村水库与溪口水库泄洪道,只有在泄洪时见滚滚江水,河道内已无一条运输的船只。</div> 回来的路上小雨霏霏,我快步行走于石板路上,单调的脚步让我再次想起与古镇的繁华。那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只是让它作为一种文化留在未来,留给后人。 在古镇雨中行走,路遇在破屋下几个避雨之人。经交谈,他们是从北京专门章渡古镇写生的画家。谈起古镇,也都唏嘘不已。 在得到画家们的同意后,我用手机对他们的画作进行拍照留念。<div> 他们,是留住古镇的人。古镇的历史有他们光辉一页。</div> 这位北京画家,是中国技法研究院副院长、国家一级美术师郭建龙。在避雨时仍坐于冰冷的地上,凝视面前的古镇景物,专心作画。 我不懂艺术,更不懂绘画艺术。但我知道,这就是艺术,把古镇美好永恒留住,让它永存于人类历史中。 快走出古镇时,见竖立一牌,意将章家渡古镇投资打造成“云岭红旅健康城”,开发古镇,保护古镇。 不管如何开发,对古镇的保护却是当务之急,不能再让古镇在风雨中飘摇,不能任其在岁月中消逝。那是历史给我们留下的最宝贵的文化遗产,也是泾县的人文历史,革命的历史。<div> 更不能让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失去保护。将古镇保护起来,让其焕发新生。<div> 那时,我会再来章家渡古镇,重温今天在风雨中的这段旅程。</div></div> <div></div> <div> 安徽繁昌 潘绪正</div> 二0二0年十一月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