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

徐浣

独在异乡为异客，遥望飞鸟，隔着太平洋思念家园。良辰美景奈何风云突变，宅居旧金山无法归田。 数次买票，无论多贵，却总是在付了钱后被告知飞机撤销或行期延迟，已付款项则三个月后才可退还，真是发火都不知找谁！一拖再拖，等到中美航线略松，确认两张靠谱的，从上海入境的回程机票，总算与歪七扭八坚挺着的美国时局告别了。 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下决心回国，必须一切按部就班。登机前三天，要去做核酸检测， 然后通过微信小程序注册“防疫国际健康码”，得到中国领馆确认，凭着绿点不时滚动的二维码，在有效时段内办理登机手续。 旧金山机场没像传闻中的空寂无人，仍有不少乘客，但却无往日喧嚣，人人口鼻遮罩，行走匆匆。 办理乘机手续时，可用微信扫描二维码，填好中国入境必须有的“健康申报码”。提前握此“通行证”，省时间，少麻烦。 航行十几小时后，终于脚踏中国海关，惊恍犹入太空世界，工作人员服饰统一，设备齐善，全副武装，严丝合缝，吴侬沪语，闻其美声，不见本尊。 再次扫描申关二维码，填报旅客各种信息。握持国内手机号码，尽管不太熟练，但还算顺利。眼看那些更年长者，拖箱携包，步履蹒跚，目涩茫然，拿着手机不知所措，心中委实不忍。高科技甩下一代人，俺也快步入其列了。 入关检验护照，核酸测试，提取行李，拐来转去，走程颇多。归国归家了，心里高兴，但步行入国在两侧黑屏防线中间，略感不适，如若能换成一些彩色图像，哪怕是广告，动漫，是否会减轻这种压力颇大的紧张兮兮？试想迄今为止，上海每天都有境外输入病例。作为国门第一关，严防死守，必须如此，也能理解释然。 过关折将，数小时机场不断行走，疲惫困乏，终于可以排队等车了。没有说明解释，没有个人选择，机场统一安排旅馆，25人一组，轮到哪个旅馆就是哪。护照上交，点名坐上大巴，不知，也不问去处。 车行一个多小时，終到酒店，还要在车上等待扫码检查。工作人员仍是全副武装，严阵以待。下车后自取行装，依次扫描医疗码，登记码，信息码，今后两周中必用。注册安排房间，一人一间，彼此不得相互走动。年龄大可以夫妻一间，加钱入住“豪华双人间”，两人14天几近一万元。 房间不大，一桌一椅外加靠窗一个皮面座榻。睡床较大，软硬合适，枕被齐全，看上去挺干净。但浴室毛巾干硬陈旧，不甚清洁。好在友人事先提醒，自备的毛巾，床单都用上了。 房间配备了瓶装水，手纸，垃圾口袋以及洗漱用品，热水壶等。因特殊时期，没有洗衣换床单毛巾等一般酒店服务，十四天闭门，皆凭自我调理了。 收拾停当，已是凌晨，饥肠辘辘，幸亏备了两包方便面，但无碗碟，勉强分俩茶杯冲泡，喝汤吞面抵饥。 翌日早8点，门铃响了，出门不见人，早餐置放板凳之上。取来一看，清淡量少，像“和尚吃的”。饭量于我尚可，先生够呛。我俩商量，做好准备～“睡衣蓬头，横躺竖卧，吃上顿等下顿”，坚持半个月吧。 出门细看环境，不禁心中一寒。这是门外的门把，乱七八糟包上多层膜，也不知防什么？我们在屋内，除了刚入住开一下门一直到离开酒店，都不会再碰。每天全副武装送饭的人，先把餐盒依次放在门前凳子上，然后快速按一下门铃就不见人影，不知防谁呢？ 再看酒店过道，凳子上是送餐，凳下是垃圾。每天下午四点左右收垃圾，刚收完，晚饭又是一堆，几乎随时脏兮兮。仔细观察，原本不错的地毯再铺上一层保护毯，凌乱土气不说，感觉不像星级酒店。人窝在这种氛围中，岂不心情压抑？好在我只是每天取饭时瞄上一眼，真不能要求太高了。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它冬夏与春秋” 。房外过道的事管不了，开窗见见祖国的天。上海清晨的微风，多少抚去十个月的郁闷，回家了，眷然有归欤之情，何求？ 这以后，每天“统一配餐”，早晨有粥及小面食，午，晚餐米饭一盒，菜肴差不多，两荤两素加小咸菜，大致同此，滋味如一。吃几次就乏陈了，但想想“大敌当前，能有人日送三餐，知足吧！”不可以自订餐厅外卖，政策是“统一使用配餐，不随意接收快递（含外卖）”。即使能订水果饮料，也只有先放前台，下午四点统一由保安送门口。 朋友闻后相劝：逆向思维吧～特殊时期，有吃就好；补充营养，有鸡蛋真好；减肥消重，创造条件，挺好！挺好！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入夜，远眺万家灯火闪烁阑珊，蜗居，回顾疫情遭遇心绪万千。张文宏大夫说得太对：中国人真听话，真怕死。美国人真不听话，真不怕死！入国回家者，都需“听话”地经历两周被强制失去自由，由此得到举国亿人的安生无患；欧美国人，崇尚自由，岂甘受制于人？难免疫情失控，日均确诊几万…格格不入的价值观，都在艰难地秉持着自己。 “世界很大，真想出去走走。” 十四天的天地，就是这斗室一间。从门直走到窗，一共九步，床头横跨五步必“撞南墙”。刚开始，分秒难捱度日如年，慢慢适应了，听话的中国人也就渐入佳境，“容膝易安，涉以成趣。”开始自己洗衣服，用擦手纸清扫地板厕所，每天做做“八段锦”，“”五禽戏”，看看电视，和朋友视频聊聊天，心平气和的“吃斋念佛”了！ 既难“引壶自酌”，也无“”有酒盈樽”，只有伙食不佳填补饼干， 舟遥遥以轻飏，风飘飘而吹衣，阳光明媚，洗晒衣物，半日即干 手机，电脑，电视，iPad，幸有诸宝陪伴，生活并非完全“关小黑屋”。身处信息时代，能聊天可办公，网查天下事，居室联四方。“悦亲戚之情话，乐琴书以消忧”，每天都有亲朋问候，随时可借音乐解愁。 “禁闭”十余天，微信天天自报体温，有问题电话联系，始终不见人影，终有人说上几句话，还是罩头蒙面。自费120元，再做核酸检测阴性后，才能签发隔离解除证明。。不计代价，不惜成本，少数人的自由，为多数人的生命让步，理当如此。 最后一天的告别，终于看到过道的整洁。十四天的寂寞，体验了斗室孤闷，十四天的空间，束缚了思维局限， “鸟倦飞而知还”，再难熬也得过，归家确实不易也得回！ 出了门儿，见了人儿，能聚会，涨了神儿。幸福其实很简单，有时就缺一碗热汤面 告别上海飞赴北京，喜见日月同光，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善万物之得时，感吾生之行休。难得经历，过村无店，庚子逢疫，归去来兮！此乃人生又一佳肴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