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家乡红荆条

张玉军(潍坊)

<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文字:王冬良</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编辑:张玉军</span></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本文为原创</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初夏的一个下午,陪部门领导去检查现场卫生,在厂区南侧的一处绿化带里相继看到了三棵齐腰高的红荆条树。我的思绪飘到了百里之外的老家,仿佛亲眼看到了河沟边、土路旁那一墩墩的红荆条树。</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古滨州多为退海之地,盐碱地居多,很多植物不能生存。有人曾这样夸张地比喻:“早上不小心掉到地里一个水萝卜,中午捡起来变成了咸菜疙瘩。”而红荆条因具有抗干旱、耐瘠薄、耐盐碱的特性,适应性和抗逆性强,成为鲁北大地上的常见植物。红荆条别称柽柳、西河柳、红柳,在我老家滨城里则镇一带叫做“红根子”。正如农谚所说,“碱地三样宝:盐蓬、碱蓬、红荆条。”红荆条为野生的多年生木本植物,夏季开粉红色小花,树龄可达百年之上,枝条柔韧结实,可编制各种筐、席子。只可惜村里会编筐、编席的能人太少,它们大多成为了乡亲们烧火做饭的柴火来源。</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老家北侧有个村庄叫“小庄”,只有十几户人家。在我很小的时候,政府便把它作为一个生产小队与我们王家庵村合并管理,人们陆续搬进了村里统一规划新盖的砖瓦房,“小庄”便只剩了残垣断壁、一片废墟。小庄南边有一大片枣树林,东边有一方苇塘,苇塘四周有许多成人腰粗的大柳树。那里是我们这些顽皮孩子童年的乐土,我们几个发小做完作业后或者周末时常聚集在这里玩耍,找蛇蜕、逮蚂蚱,爬树、捉鸟儿,剜曲曲菜、打猪草、摘枣子、拾柴火,在打打闹闹、说说笑笑中,一天很快就过去了。</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有一个初冬的上午,几个小伙伴都不在家,我一个人慢悠悠地来到小庄苇塘旁捡干树枝,北风把树枝刮得呼呼作响,树下落了很多小树枝。其中有一根引起了我的注意,它上面的叶子很像“红根子”的叶子。可是,附近没注意到有小“红根子”棵啊?经过仔细搜寻,终于找到了坡地北侧崖头上的那棵长有三四米高的红荆条树。它的树干有大腿般粗细,略微向南斜着,居高临下。树上有许多半干枯的老枝,那些刚发出的新枝则努力地向上向天空伸展着,茎杆是一色的枣红,长着松针一样的绿叶。因树龄较长,树皮有着片片斑驳和微微的裂痕,给人一种历史的沧桑感、厚重感。我很轻易地爬上去,一会儿便折下了满满的一大抱。背回家后,奶奶高兴地说:“这种柴火有油性,容易点着,是做大锅饭的好柴火。”</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1998年底,小开河引黄灌区建成通水,因此河为地上河,河堤所用之土便是用挖掘机就近取土,于是小开河河堤东西两侧自然而然的有了两片几十米宽的“滩区”。“滩区”与四周其他河沟相连,夏、秋可排涝,春、冬可蓄黄河水。一个夏日的清晨,我骑着自行车去河东的玉米地里割青草。割了一会感觉有些热,就打算去地头的河滩里洗把脸,凉快一下。河滩里水很少,可以看到四处长满了一丛丛红荆条,郁郁葱葱,场面很是壮观。其中有几棵比较高大的,此时已开出了一簇簇的粉色的小花。一个正在割荆条的老者说,这些荆条树真是神了,也没有人知道它们是咋长出来的,你看它们在河岸上、沟底里处处生根,既旱不死、淹不死,冬天也冻不死,风也刮不断,也不需要施肥、打药,只需几年时间它们就会长成一米来高的小树。奇怪,真是奇怪!</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后来因求学离开了家乡,就再未去过那个叫做“小庄”的地方。特别是成家后需要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生活节奏越来越快,工作上也是越来越感到忙碌。即使回家,也是来去匆匆,住一晚也就回来了。油田,磕头机,红荆条,枣树林、芦苇,散落着羊粪蛋的田间小路,土房子,炊烟……这些儿时的场景却时常进入梦中。有时醒来,泪湿枕巾,忍不住那一丝惆怅、轻轻地叹一口气。</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2016年10月,公司组织去黄河梯子坝采风。那天正好下着小雨,在大年陈浮桥段往东的河床里,我再一次见到了久违的红荆条,顿时感到莫名的亲切、激动,泪水模糊了双眼。看到在风雨中摇曳的一棵棵红荆条,便不自由自主地想起了那段拾柴火的清贫岁月,想起了我那几个从小玩到大的好伙伴,想起了我那年近60岁、依然在田间劳作的老父亲。</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父亲是众多乡亲们中普通的一员,没有经商、做官的本事,更没有轰轰烈烈的事迹,一直以种地为主,农闲时打打零工,做个小买卖,贴补家用。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把自己用辛辛苦苦挣来的财富全部用到了子女身上。</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不会忘记,小妹出生的那年,因为夏季连下暴雨,雨水处处沟满壕平,地里的秋季庄稼全部被淹、颗粒无收。但是,想起家里的耕牛依然需要喂养饲料、村里的提留款还得照交,日子还得往下过,父亲好几天紧皱眉头,最终决定跟着邻村的建筑队去干一段时间小工。筛沙子、推砖、开搅拌机和(huo)水泥,每天早出晚归,一天挣回十块钱。只要建筑队有活干,父亲从来不请假。到了严寒的冬天,建筑队都停工了,父亲便买来驮篓骑着车子开始下乡换粉皮、粉丝,附近的几个镇子百十个村,他几乎都走遍了。每当看到他用带有冻疮的手在灯下数那些二角、五角的零钱时,我都会感到揪心的疼。</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不会忘记,每年的春耕秋收,为了提前雇好明天的播种、收割机器,父亲总是来不及吃晚饭,抢着去有机器的人家,递上香烟,和人家一家家的确认、说尽好话。那是2003年的夏季,我已在邹平参加工作,家里的八亩麦子熟了,需要赶紧收割,但是村里的两台收割机都已开去外地还没有赶回来。晚饭时,听天气预报说明天有雨,父亲便立刻放下咬了一口的馒头,推起车子去了邻村,找来了联合收割机。麦子收到家不到2个小时,暴雨便随风而至。两日后,从母亲打来的电话中我才得知这一切。我当时心中十分懊恼、后悔,在父母最需要自己的时候,我不在他们身边,自己真是个不孝子啊!</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不会忘记,我们夫妻二人结婚后因为户口不能落在一起,无法办理计划生育手册。父亲为了把我们的户口尽快迁回老家,多次往返于邹平、滨城两地之间办理各种手续,以致于因为劳累几次坐车坐过了站、身体消瘦不到100斤,因为着急上火甚至出现了短暂性耳聋,听不到任何声音……</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但是无论遭遇多么大的困难,父亲都没有低头、气馁、放弃。他就像盐碱地里的一棵红荆条树,用根紧紧地抓住脚下的土地,争取着头顶上的每一寸阳光,珍惜大自然赋予的每一滴雨水和晨露,奋力地生长,为荒漠的盐碱地增添了一抹新绿。</span></p> <p><span style="font-size: 20px;">随着年龄渐长,我逐渐认识到,生长在鲁北平原盐碱地里的红荆条犹如沙漠里的胡杨一般,有个性,有血性,它的身上更是代表了鲁北人不惧严酷环境,不向困难低头、坚韧不拔,顽强与大自然抗争的伟大精神。</span></p><p><br></p><p><span style="font-size: 20px;">红荆条树,一棵生长在我心里的精神之树。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你。</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