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匏里品人生

王建

自幼生活在南城胡同里，花鸟虫鱼早已融入了我骨髓。对于虫，我尤爱养虫的范匏。
范匏，又称匏器，葫芦器，俗称模子葫芦。当葫芦幼小时，纳入有阴文花纹的模具，秋老取出，不仅形态状悉如人意，花纹亦隆起宛若浮雕，可谓巧夺天工。范匏的历史悠久，入清以后，这一民间工艺传入禁中，成为宫廷艺术。康熙、乾隆两朝是它的鼎盛时期，艺术得到长足的发展。道光、咸丰之际，范匏又盛行于民间，多用于圈养诸如蝈蝈、蟋蟀、油葫芦、竹蛉等鸣虫，直至今日。
今自雅号京城老陈的一老哥手中匀来一范匏，爱不释手。该范匏皮质较厚，颜色微红，包浆明显，手感舒服；红酸枝的口、盖，盖上七孔，便于通风、出叫声。高14厘米，打开口盖，内径4.5厘米，脖部外径5.5厘米，腹部6厘米，整体鼓腹粗脖，下部稍尖，典型的鸡心制形。
初上手，正入眼帘的是一壮汉，他头裹芝麻罗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太原府纽丝金环，上穿一领鹦哥绿纻丝战袍，腰系一条文武双股鸦青绦，足穿一双鹰爪皮四缝乾黄靴，全身肌肉紧绷。其前脚踏实，后脚虚蹬，左手作势欲抓马缰，右手高高举起，舞动着马鞭，可清晰听到鞭梢撕破空气的声响。
随着手向左转动，一匹昂首扬尾，高抬前蹄的大宛良驹窜入画面。细细观察，这马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从蹄至项，高八尺；嘶喊咆哮，有腾空入海之状，宛若关公坐下的赤兔胭脂兽下凡一般。其鬃毛炸立，似是欲与那壮汉决一雌雄。
手再转动，画风突变。怪石旁长出一片竹林，竹子枝叶繁茂，竹节高耸挺拔。竹下一道骨仙风的老者，戴一顶桶子样抹眉梁头巾，穿一领皂沿边麻布宽衫，腰系一条茶褐銮带，下面丝鞋净袜。双手后被，头微扬，目微睁，口中念念有词，鬓下长髯随风飘动。仔细听来，似是吟诗，似是作赋，隐隐得闻。
我把玩着范匏，范匏转动这一圈，我的思绪也随着牧马人扬鞭，波涛汹涌，胸中的激情好似自己在茫茫大漠，硝烟四起，咆哮奔腾。释放了情绪，慢慢转动着葫芦看到了一片竹林，安详静谧，倒是治愈，心下体会了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禅意。人生不过也是这样吧，经历一切之后，激情仍在，心境淡然。这也许是岁月温柔的赠予吧！



2020年10月10日中午于亦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