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蝴蝶出城

海

拍摄:喜瑞

编辑:竹外灵心

蛐蛐高一声，低一声，把秋叫凉。几颗柿子掉落在地，与我形成一种默契：金黄而香甜。待夕阳余晖慢慢照射在草的身上，就用祝福搭桥，用露水的元音，泉水的辅音，借树下一口深井的回音，双手捂成呼喊状，蹲下来大声说:哎！柿子熟了！我们来了！

我想起了小时候，我家门口有个水窖，经常蹲下来，对着水窖喊话，这样就有很好听的回音。喜瑞哥的朋友圈，除了丰收的喜悦，还有一份淡淡的乡愁。

春也春过了，那些花儿盛极一时，夏也夏过了，酷热却使瓜果变甜。看着微信群喜瑞哥分享的每个照片，黄澄澄的柿子还有带着红的发紫的酸枣，寂然无声的步兵排阵，列队欢迎着我们回归乡下。

我呢？厌倦钢筋混凝土的城市，只有来到这里，才能接近地气，只有鼻炎没有厌倦缠，哪怕秋天的向日葵也与我的免疫力一起变得低下了头，分不清哪一缕是暗香还是花香，还是秋草香。

但我的文字从没想过穿上铠甲，挂上盾牌，不热衷于社交、点赞和热闹，喜欢索居在大自然中，凌天则散作繁星，俯地则凝为葡萄，喜欢与蜻蜓、蚂蚱、蜗牛与七星瓢虫混在一起，吃的都是干净的露水，只擅长用童年来对付中年与暮年，用皓月当空来对付群星撤退。

我们呢？应该接受山的邀约，水的款待，适应一下牛的速度，羊的速度，温习一步一个脚印，不忍跨过那花朵留下的善良，路边的椿树叶随风摇曳着，临走的时候，就连那个儿时称为:鬼疙针的花儿恋恋不舍的挽留我。

今天，就让我坐回大自然浩阔无垠的教室里，做一回那个满头大汗的孩子，或第一次走上讲台双腿打颤的学习委员。楼房旁边学校的铃声响了，我就用北斗的钥匙，打开天空的书包，教师节的祝福圆了，我就用月光的粉笔， 写下结满露珠的文字。

愿天下的苦瓜笑逐开颜，愿我种的南瓜结出冬瓜，愿微笑的烛光散发温暖和光亮，以无言的花瓣碰响云朵，告诉世界，人生时有灰暗，精神之火燃烧，世界时会污秽，灵魂亦会绽放莲香………

蜗牛爬进古老的农历去养蚕，从前的日子，取消了马蹄表和闹钟。旭日自己决定或早或晚起床，我们很轻的书包，贪睡而不怕迟到。高处的云朵挨着低处的棉朵，圆圆的小脸蛋遇到胖胖的小时候。

小鸟的望远镜里，米粒很大，珍珠很小。野兔奔跑在没有围猎和野炊的荒地，蚯蚓自由爬行着寻找光滑的爱情。家狗叼着一根骨头像乞丐捧着感动。母鸡领着小鸡泥地里翻阅红肉肉的生字。那时候，吃早点从没听说过地沟油，商贩背着一个木头箱子吆喊着:磨剪子哎，戗菜刀。那会没人顺走他的货。

麻雀不屑穿燕尾服冒充高贵的燕子，梦想出将入相的人也微乎其微。那时候，秋千荡出星期八，我也曾是家人宠爱的胖小四儿，庆幸脸上没长出公文包般瘦硬的表情，就像在喜瑞哥镜头下的这个小男孩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南风很轻很浅，刚好没过小草的脚踝。阳光越来越软，谁好意思，整天正襟危坐在电脑前，奔波在城市间？藏在体内的有个声音急了，出城吧！极山水之远，认天地为家。那年马航长航后，双飞双游改双卧临窗放眼，花草树木皆故交新朋，云是波浪，山在奔涌，田埂跑起来就自由自在，没完没了。

只剩一棵老树袖手旁观，煮水泡茶。只有我心似浮云，一会是得道高僧，一会是失神小尼，不要再用功名利禄来烦我，我也想隐居深山隐成山寺，无爱亦无言，但任寺前老钟，晃动日日锈蚀的沉默。

我记得自己从前写过的句子：脑海也是海，只容真正的爱自由航行。而现在，我再疲惫也坚持早练，每天滚瑜伽轮不为思考，只为让高速行驶的大脑从120迈限速到30迈以下。有时候坐在商场里发呆，脚踏思想的刹车，只为把自己的灵魂赶进类似高速路边的服务区。

时光是旧胶卷，倒着回放就是从前的慢时光， 小手举起万花筒，五颜六色连出了整个世界，童年的游戏很多，弟弟一根铁丝就能做成一个铁环，再用一个铁勾推着在山间飞跑，有一次，跟在一个长的酷似邻居大爷的磨刀人的后面，顽皮地学着喊上一嗓子‘磨剪子，炝菜刀’。 所有的记忆一次次呈现在我们的眼前，唱着童年的慢时光。

让时光慢下来，听山风悠悠，岁月荣枯的物事都在里面。不要让我们的童年、少年、青年和中年安静地在四季里养老。牵着蝴蝶出城，回到童年慢点长大，允许乡愁打坐，在空寂的山林深处，影子长满青苔，心似浮云，禅意悠悠。经常，忆起儿时沉静嗅出的朴质和甘美，混着泥土的腥味儿，带着青草的悠悠香……

慢时光里慢慢咀嚼着每个字，横撇里透着香，竖捺里就是甜，跳跃的点是吃着爱的醋的酸，唯独用勾把苦都勾出这时光之外，小逗号慢慢长大成豆芽菜，只等春天来了，装在月亮做的银盘里，叫来两只蝴蝶退回茧蛹，小朋友用彩笔画上翅膀，不用问号来催，一声轻叹，就爱着成了圆圆满满的小句号。

如今的快时光，快着仓促，快着无奈，消磨掉的是乡里乡亲淳朴善良的人情世俗。当大众被现实的旋风迷离了蒙尘的眼睛，回到乡下看看来时的路，才不至于到老去的时候模糊了童年的记忆。所谓的肥瘦是相比较而言的。

过去物质生活贫乏，我们信仰的是四个现代化，是共产主义，思想上有着肥沃的期待。而如今物质生活丰富多彩，多彩到有毒有偶，精神生活骨感到萎靡不振，所以很难说现在的大腹便便和过去的面黄肌瘦，哪个更富有？圆圆的是回忆，是月亮的脸，扁扁的是是现实，是岁月的书签。长长的思念，牵着我从故乡到异乡，又从异乡到故乡，往返……

从今天起，气肃而凝，露结为霜，秋天已渐渐远去，冬天也悄悄来临。愿朋友和家人从容向寒，优雅向晚。